第29章
行至皇宮前, 蕭婉跟韓溫點頭道別。韓溫回以微笑,目送蕭婉進了宮門後, 方策馬離去。
錦環聽到遠處的馬蹄聲,特意湊到蕭婉身邊小聲道:“一直目送呢。”
“這是他該盡的禮數。”
蕭婉說是這樣說, 嘴角還是抑制不住地上揚,得意地笑起來。
她覺得韓溫好像開始有點喜歡她了,不管過去是因為什麽緣故産生的誤會,總之現在的結果是這樣, 挺好。
蕭婉美滋滋地眉毛一挑,手背身後去,樂颠颠地往回走。
錦環暗暗打量自家公主這番姿态, 料定公主心裏頭肯定又想到了什麽奇怪的主意。可憐韓學士他已經對公主動情了,她是幫不上什麽忙了,最多只能在心裏默默為他點根香。
蕭婉尚沒到春華殿,就遠遠地看見自己寝殿外燈火分外明亮。
宮裏只有大人物駕到的時候,才會有這樣明亮的燈火。蕭婉深吸口氣, 閉眼默默祈禱一定要是爹爹才好。
蕭婉笑着快步走近的時候,不僅看見了皇帝身邊的随行太監, 還看見了皇後身邊随行宮女。這下好了,夫妻倆一遭來了, 說不定有大事。
蕭婉想先去換身得體的女裝, 被太後身邊的女官攔住,請她直接進殿就好。
錦環等都意料到情況不對,用眼神兒鼓勵和提醒蕭婉, 一定要慎之又慎。
蕭婉緩緩吸口氣,爽快地邁步進殿,果然見高堂皆在上座。
倆人本來說笑,庾皇後扭頭一見蕭婉,臉色便嚴肅下來。她打量一番蕭婉這一身捕快衣着,蹙起眉頭。
“好好的女孩兒,扮成這副樣子,成何體統。”
蕭婉乖乖低頭,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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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同意她去了?”蕭紹反問。
“卻沒叫她這深更半夜才歸。”庾皇後嘆了口氣,連問蕭紹兩個問題,“陛下難道就不擔心她這樣随便外出會出意外,她在京府做捕快的事傳出去被人笑掉大牙?”
“女兒行得正坐得直,為何要怕別人說什麽。做捕快可緝惡查罪,為百姓伸冤,總比在家閑着繡花于國于百姓有用,怎就不是好事?我就不信這世間所有人都不論是非,只會閑來笑話人。便有這種人,管他笑話什麽去,沒必要聽。我是堂堂大周皇帝之女,豈能與凡夫俗子淪為同類。”
蕭婉說罷,就甜笑着湊到蕭紹身邊,拉着他的胳膊問是不是這樣。
“是是是,我兒說得極對!”蕭紹勸庾皇後少說孩子兩句,“難得我們一起來看她。”
“陛下,她太調皮了。再這麽下去,哪有男人敢要她。”庾皇後操心地看一眼蕭婉,臉上其實也沒有多生氣,眼裏甚至飽含着許多對蕭婉的寵愛。但女兒的所作所為總是太過出格,完全不似她心中所料想的樣子,叫她總是心有不平。
“哼,可多人喜歡我了呢。”蕭婉對庾皇後眨眨眼,“娘娘可不必操心這點。”
“哦?”庾皇後眼神兒一變,面容有所松動,忙問蕭婉是誰。
蕭紹則斂盡臉上的笑容,瞪眼看着蕭婉。他倒想知道知道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敢觊觎他家公主。有那麽一瞬間,蕭紹心裏甚至生出一個想法,弄死他!
“女兒不差呀,這身份家世,這姿容,就沒人說過不好。多幾個喜歡女兒的人怎麽就不正常了?”
蕭婉見庾皇後一臉驚訝的樣子,頗感受傷,請再她再好好看看自己。
“女兒還是托爹爹的福氣多,長得更像爹爹,才會這麽好看。”蕭婉又靠到蕭紹身邊撒嬌。
蕭紹被哄得樂開了花,直點頭應和。女兒說她長這麽好看像他,不就是誇他英俊潇灑麽,他還真就是英俊潇灑,非凡無比!
庾皇後忍不住噗嗤笑了。但凡是個人,眼睛不瞎,都曉得華陽公主這容貌長得像她。皇帝的長相的确不醜,可他的五官若長在女子臉上,一定不會好看。蕭婉那小巧可愛的翹鼻子,盈盈帶水的杏目,都是像她。
這丫頭無非是清楚巴結她無用,誇爹爹能得許多好處,所以次次都把她爹爹吹得上天。
馬屁精!
庾皇後無奈地白一眼蕭婉,但這三個字她可不敢說出口。畢竟她的皇帝夫君還一直沉浸在女兒像他的自我欺騙的美好假象中,誰戳破了他肯定跟誰生氣。
“爹爹娘娘今日怎麽有空親自來看婉婉?”蕭婉見庾皇後笑了,曉得她這次來不是為了她做捕快的事找麻煩,在心裏稍微松了口氣。
“晉王今日來宮裏告狀,說是你們無罪抓了晉王妃的內侄。”庾皇後道,“太後差人問緣故,這不就查到你頭上了。”
蕭婉明白了,一定有人說她負責查此案,所以皇後就暫且把這事兒壓住了,想先等着問她後再做處置。別的不說,她嚴厲的皇後母親在控制事态上很有一手,只要能壓得住的,就絕對不會把事兒鬧大。幸虧壓住了,不然那會兒晉王妃一鬧,宮裏頭再來人,蕭婉還真撐不住場子。
蕭婉就把案子的經過簡單回禀了,告訴他們就在半個時辰前,金萬才案已經證據确鑿,審案定罪了。
庾皇後知悉蕭婉在京府有過作為,如今聽她親口講述如何拿到證據,不禁也誇贊她聰明。
“女兒這次是不是把聰明用到正地方了?”蕭婉笑着讨功,問庾皇後。
“堂堂公主每天往死人堆裏紮,你倒說說都有哪幾個喜歡你?”庾皇後睨一眼蕭婉,又把蕭婉剛才巧妙繞過的話題抓回來。
蕭紹又精神了,盯着蕭婉,附和庾皇後:“對,說說,都有誰。”
“陸學啊。”蕭婉眨眨眼。
“這只一個。”庾皇後和蕭紹都知道有陸學,想聽別的名字。
“秦讴。”蕭婉眼睛眨得更頻繁,嘻嘻笑道,“他可有趣了,這兩天都在半路上等着女兒,跟女兒偶遇。而且最要緊的是,他不知女兒身份,只以為女兒是捕快。這種喜歡是不是特難得?”
蕭紹眯起眼睛,哼了一聲。
庾皇後訝異又疑惑地問蕭婉,“秦讴小小年紀的,竟也喜歡你?”
“女兒跟他偶然初遇一次,不小心關心了他一下,大概他就感動了。這事兒爹爹知道。”蕭婉挑眉給蕭紹使眼色,暗指她打秦讴那次。
蕭紹愣了下,點點頭。沒想到秦讴跟她女兒不打不相識之後,居然就觊觎上他的寶貝女兒了,可惡!說不定他早就知道蕭婉身份,故意有此設計。
庾皇後見蕭紹對此深信不疑,自己轉念再想,秦讴性子乖戾,叛逆不羁,且喜歡動武,與京內那些斯文的世家子完全不同。他還真有可能喜歡蕭婉這樣性子的女孩。
從春華殿出來後,蕭紹面色嚴肅,滿腦子想得都是秦讴。
庾皇後偏偏在這時候問蕭紹覺得秦讴如何。
“一個就知道整天闖禍的毛頭小子,能如何!”蕭紹不滿道,“他不配喜歡婉婉!”
“好歹是秦家長孫,又是陛下禦封的小侯爺,他不配誰還配?”庾皇後試探問,“那陛下可是相中陸學了?親上做親也是好的。”
“婉婉不想嫁人。”蕭紹說罷,見庾皇後還要分辯,用手指抵住她的唇,“不許再說!”
庾皇後無奈地笑了笑,點頭應承。看來皇帝還是太不舍婉婉這個女兒了,暫且不能談這樁事,仍要慢慢來。其實皇帝寵愛她所生的女兒,庾皇後自然高興。只是有時候連她都好奇,自己生的這個女兒到底給皇帝灌了什麽**湯,叫他喜歡至如此地步。
蕭紹随即召來侍衛,命人嚴密監視秦讴。
觊觎華陽公主者,必當十二分防備。
……
蕭婉為了慶祝自己又破了一樁案子,坐在窗邊吃梅花酥。
錦環在旁打扇,“才剛婢子還以為公主會說韓學士,怎麽說是秦讴呢?”
“快咬餌的魚不能受驚。”蕭婉擦了嘴,跟錦環道,“留一份,明天帶走。”
次日,蕭婉趕早來到京府,這時候天才剛剛大亮。
錦環依照公主的吩咐,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将點心盒子放在韓溫的桌案上。
蕭婉從柳正照那裏讨來昨天審問金萬才的證供,特意細看了金萬才殺福順的那段。金萬才是在前一日傍晚從國舅府的小厮口中聽說了福順受罰的消息。
那晚金萬才本打算休息,第二日還不确定是否跟去國舅府送物。國舅府突然來人了,捎話說要國舅爺次日要宴賓客,多增加幾樣貴珍禽菜肉。這小厮臨走時聊閑話,就提及府裏有叫福順的小厮受罰了。
這種閑話聊得可真是很巧,細推敲時間,在福順因偷盜挨打不久之後,這小厮才去捎話,特意講了此事。府裏一個小厮受罰受傷而已,傳話小厮與金萬才兩人又不太熟,突然聊起這個好生突兀。
蕭婉調查得知傳話小厮的名字叫方陽,立刻命人去國舅府召他配合查案。卻被告知這叫方陽的小厮在兩天前就被家裏人贖走,回老家了。方陽的老家就在京師五十裏外的村子裏,蕭婉派人去找。結果在她意料之中,方陽根本就沒回過老家。
這一樁樁顯然已經不是巧合了,是算計。
不知是什麽原因,國舅府裏肯定有人知道金萬才的殺人癖好。此人為了滅口福順,設計福順因偷盜受罰,特意命方陽傳消息給了金萬才,以達到借刀殺人的目的。待金萬才殺人之後,為絕後患,就将方陽給打發走了。
蕭婉叫人畫了方陽的畫像,在城外各交通要處問詢,但人已經走了兩天了,基本上不太好尋到人。那剩下的突破口只有一個,國舅府裏到底是誰,早就知道金萬才是個嗜好殺人的兇徒?
蕭婉第一個懷疑的就是自己的舅舅庾長治。但是她舅舅位居高位,每日公務也算繁忙,豈會有心思去觀察一個送菜的商人如何。反倒更像是他舅舅的身邊人,貼身侍從或者管家。
蕭婉命人詳細排查庾長治身邊的幾名得力親信名單,特別是那些有機會接觸到金萬才的人,當列為重點嫌疑人去監視。
韓溫在中書省處理完軍政文書之後,将近晌午的時候才來到京府。他剛進屋就見到桌案上放着一個雕花食盒。
楚天立刻澄清:“小人不知,問守門小吏也都不知,八成很早就放進來了,別人沒察覺。要不要這就拿出去丢了?”
韓溫應承。
楚天立刻端起食盒要走。
韓溫想了下,問楚天:“韓捕快今日何時到的?”
“可早了,聽說她天剛亮就來了,關心金萬才的案子。”
韓溫勾勾手,令楚天将食盒拿回來,打開食盒後,見裏面九格子裏分別放置了一顆精巧的梅花酥。粉色花瓣,散着淡淡清香,瞧這精致的做法,便知必定出宮廷禦廚之手。
“喲,這梅花酥可真好看。”
韓溫拿了一顆,輕咬下一塊進嘴,蘇甜可口,令他不禁想起了某人的笑容。
韓溫輕笑之際,外頭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秦侯爺到!”一聲大喊,響徹整個京府。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窩思糖 1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