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相兩傾國

第76章 太子殺青

馮靜蘇明白，無欲則剛，德妃在後宮裏這麽久，因為什麽都不想要，所以什麽都看得清，什麽都最明白。

“我明白。”

太子遇刺的事情馮靜蘇沒有再留意，她猜暗中保護的侍衛應該是回來了，因為和太子一同出行的和嘉公主回來了。和嘉公主原本以為出使歷國是一件很威風又很好玩的事情，沒想到途中遇到刺殺，她還因為太過驚慌摔倒扭傷了腳，不便繼續前行，只好回來。皇後看到女兒受了傷更加不肯放過王貴妃和二皇子，不過這件事皇帝并沒有再追究，也許是打算等太子回來再做詳查。

如果太子永遠回不來呢？馮靜蘇冷笑。她知道如今的大師姐辰絮在歷國必然不好過，但是如果她是辰絮，一定會想辦法破壞掉這次和親，歷國不能再強大了。

對于殺掉自己的大哥，馮靜蘇沒有任何心理障礙。自古皇權争鬥，死的都是自家人。手足情深者，就只能做待宰的羔羊。她自幼在飛葉津書院長大，如果一定要說家人，她覺得書院的師姐妹倒是比宮中這些人來得更加親切。就比如她相信辰絮一定會幫自己。

晚上，馮靜蘇來到薛艾的房間裏，看到薛艾拿出整理好的資料，她揉着薛艾的手，“辛苦你了。”

薛艾黏在她的身上，“不辛苦的。反正母親也不讓我出門，整理這些總比繡嫁妝來得有趣。”

“嫁妝？你娘這是巴不得你快點嫁出去呢。”馮靜蘇捏捏薛艾的小手，“這次你是用不到嫁妝了。将來你的嫁妝我來出。”

薛艾皺皺鼻子，“如果沒有蘇姐姐，我大概就是最可憐的人了。”潘氏會給她準備多少嫁妝？她用猜的也知道沒多少。

馮靜蘇卻搖頭，“你這麽聰明，就算沒有我，你也會過得很好的。”她抱緊了薛艾，“可是我需要你，有你在我身邊我才安心。”

薛艾心裏美得不行，“我這麽重要呀，那我要和蘇姐姐一起努力才行。”

馮靜蘇捏着她的下巴，用額頭抵着她的額頭，“小艾，歷國傳來消息，太子已經進了歷國皇宮。我們期待的事情應該快發生了，如果太子真的出事，消息一旦傳回國，對你的名聲，甚至是你的安全都會有威脅。”

“我知道。我已經做好準備了。這段時間我會留在家裏不出門，蘇姐姐，我會很乖的，你不要擔心我。”薛艾真是懂事，這種時候她清楚自己要冷靜，不要給馮靜蘇添亂。

“你這麽乖，讓我怎麽能不喜歡你。”輕柔的吻，帶着獎勵的意味，落到了薛艾的唇上。

薛艾臉上全是笑意，有了這一刻的甜蜜，讓她有勇氣去面對即将到來的狂風暴雨。

後宮裏皇後和王貴妃争鬥不休，其他妃嫔進入吃瓜看戲模式。朝堂上，程家也頻頻向襄國公府發難，兩家關系勢同水火。

然而一切的紛争突然因為一個消息的傳來戛然而止，歷國傳來消息，太子馮業在歷國皇宮中被順恩郡主易迦辰絮殺了！

一時間前朝震驚，後宮震驚。

皇帝聞訊半晌沒有反應，皇後當場昏死過去，醒來後哭得昏天黑地，後宮大亂。

幾家歡樂幾家愁。

椒蘭宮裏，王貴妃拿着帕子抹着臉上并不存在的眼淚，“人哪，真是想什麽來什麽，怕什麽出什麽。皇後和太子去年秋獵就玩了一出自黑的苦肉計，占盡了便宜，如今故技重施，可真是玩上瘾了。這回好，直接在歷國皇宮裏丢了性命，看皇後還能将這件事栽贓給誰。”

“娘娘，”宮女繡柳道：“如今太子薨了，二殿下的機會就來了。”

王貴妃點頭，“你說得是。不過也沒有那麽容易。”她嘆了口氣，“中宮多子，死了一個老大，不是還有老七嗎？雖然還小，可也有十六了，陛下若真的只立嫡子，深兒還是沒有機會。”

“娘娘啊，事在人為。”繡柳将剝好的柑橘放到王貴妃手中。

王貴妃看着她，“自然。這也許就是老天爺給本宮的一次機會。”

馮靜蘇一收到消息就派玉姝過來通知了薛艾。薛艾心理激動得不行，抓緊的手中的帕子直要落下淚來。

她和太子無冤無仇，可是一樁強加在她身上的婚事，且是絲毫無法反抗的婚事，讓她和太子有了最親近的關系，也成了無解的死敵。太子不死，她就算死了也是太子的女人。薛艾是只狐貍，不是一只兔子。狐貍善于僞裝，在她沒有能力反抗的時候她盡量隐藏自己，而在她有了馮靜蘇的幫助，可以反抗的時候，她出手同樣幹淨利落，不留一點同情心。

“小姐，公主說最近情況多變，她不便出宮，讓您自己多加小心。”玉姝繼續道。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訴蘇姐姐，我會聽話的，她也要多注意。”

馮靜蘇此時不便離開皇宮，不管這件事背後有多少推手，太子确實是死在歷國，死在易迦辰絮手裏，這一點就讓皇後想要找出一個人給太子報仇都不可能。她只能向皇帝哭訴，要求皇帝向歷國施壓，讓他們交出易迦辰絮這個兇手。

辰絮究竟如何殺了太子，馮靜蘇也沒有辦法得到确切的消息。可是看到皇後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吞兇手的樣子，她倒是要替大師姐擔心起來。

關雪淨收到了馮靜蘇的消息，讓她派幾名山裏訓練的護衛暗中保護薛艾。她撇撇嘴，果然想着自家人。

慎和宮，到處都挂着白布。

馮靜蘇看到關雪淨，搖頭，“這個時候你不該進宮來。”

“我知道，所以我是偷着進來的。”關雪淨坐到馮靜蘇對面，“外面的消息比較雜，說什麽的都有，我來跟你求個确切的消息，聽說太子是被大師姐殺的，真的假的？”

馮靜蘇點頭，“真的。”

關雪淨張大了嘴，“怎麽可能？大師姐不是已經沒有武功了嗎？太子再不濟也是會些拳腳的。”她驚訝完，望天想了想，“難道大師姐武功被廢是假的？”她拍着桌子，“師姐，我一直覺得含幽師姐不能這麽狠心，哪能真的廢了大師姐的武功呢？怎麽舍得？再說她難道不怕掌院？大師姐的武功要是真的廢了，掌院要吃人的！”

她絮絮叨叨說起來沒完，馮靜蘇拿起桌子上的一個柑橘塞進她的嘴裏，世界總算安靜了。

“呸呸！”關雪淨趕緊把柑橘拿出來，還沒剝皮就塞給她，這是要噎死她嗎？

“你怎麽跟我師父一樣吵？”馮靜蘇對江封憫的話唠都有心理陰影了。

“我就是問題比較多嘛。”關雪淨剝了柑橘，邊吃邊用求知的大眼睛看着馮靜蘇。

馮靜蘇慢悠悠拿起另一個柑橘，剝下一大塊皮，用手對着關雪淨一擠，橘皮中的汁液奔着關雪淨的大眼睛就去了。

“我……”關雪淨見狀都上房了，她驚恐地看着馮靜蘇，“師姐，有話好好說，我閉嘴好不好？”

馮靜蘇覺得這個師妹的反應挺好玩的。她招招手，示意關雪淨回來坐。

關雪淨從房上下來，小心翼翼地坐回到馮靜蘇對面。

“大師姐的武功确實被‘虛空’廢了，你所謂的‘景含幽不會那麽狠心’完全不存在的，就是景含幽親眼看着大師姐喝下‘虛空’的。至于她武功廢了還怎麽殺太子，”她用手撐着頭，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你覺得呢？難道你此時沒有了武功就殺不了太子那樣的人嗎？”

關雪淨很認真地思考了這個問題，雖然沒有把握，但是要殺一個武功不是很高的人，在對方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應該還是可以的。可是怎麽讓對方沒有防備呢？那可是飛葉津書院的首徒啊！

這個問題關雪淨很快也想明白了。飛葉津書院首徒，這個稱呼在武林中十分響亮，可是在各國宮廷之中，老實說知道飛葉津的都不多。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各國開始送公主郡主和高門貴女進入飛葉津學習，但是學完之後真正有什麽用，其實也沒有太大的用，畢竟大多數的飛葉津弟子都不是入室弟子，所學有限，大多數還只是做着和其他人同樣的事。

雖然如此，各國還是願意送人去飛葉津，大概覺得飛葉津就是一個大的社交圈子，送去的人，回來後至少知道了很多各國的事，也多了許多各國的朋友。真正的入室弟子，兩年前才下山了一個易迦辰絮，去年下山了馮靜蘇和景含幽，加上今年下山的，兩只手就數過來了。這些人在本國的影響，還沒有真正顯現出來。

太子顯然不清楚辰絮是個什麽樣的狠角色，雖然大家公認辰絮是個心軟溫柔的人，但是她的溫柔只是因為她不經常出手，一旦出手，她的速度和力度都是尋常人難以想象的。“虛空”只是廢了辰絮的內力，像她們這種十年練武的人，沒有了內力也比普通人要厲害很多。

“是太子大意了。”關雪淨當然是站在辰絮這一邊的。

馮靜蘇卻不這樣覺得，“太子大不大意都不重要，如果辰絮想對付太子，總會有法子使他大意的。”

關雪淨瞪大了眼睛，“這樣大師姐會不會有危險？歷國會不會把她交出來？”她捂着臉，露出驚恐的表情。

這誇張的表情把馮靜蘇都弄懵了，“你這麽擔心大師姐？”戲演得有點過了啊。

“不是。”關雪淨下巴抵在桌子上，“師姐，你說萬一歷國為了自保，把大師姐交出來會發生什麽事情？”她只是一問，并不是真的要馮靜蘇回答，“陛下和皇後娘娘肯定要殺了大師姐，大師姐本身又沒有能力自保……”說到這裏她猶豫了一下，“我們就當她沒有能力自保，你說接下來會怎樣？”

馮靜蘇總算明白了她的意思。“掌院會下山。”

“對啊！”關雪淨跳起來，“你想想掌院要是下山你師父就會跟着下山，她們肯定要救大師姐，然後陛下肯定不會同意，接下來……”她捂着自己的臉，“是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豈止可怕，馮靜蘇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那兩人要是下山，雲國都城還能不能保住都在兩說。更麻煩的是自己就在這裏，到時候掌院有什麽氣自己都是首當其沖，夾在兩方勢力中間，別人她是不知道，自己肯定是死得妥妥的。

“掌院有多護短你我都清楚，辰絮就是她的心尖肉，誰敢碰她就要誰好看。”關雪淨搖頭，“我挺佩服含幽師姐的，活着不好嗎？非要作死。”

“這麽說堅決不能讓歷國交出大師姐，否則我們就有麻煩了。”馮靜蘇發現這件事後續的麻煩竟然在這裏。可是歷國會為了一個亡國公主而得罪鄰國嗎？

“說得輕巧，怎麽才能讓歷國不交出大師姐啊？”關雪淨并不看好。

馮靜蘇卻覺得還有希望，她挑了挑眉，“那就得看景含幽了。”

六天之後，歷國的消息傳來，歷國柔嘉公主景含幽将親自護送雲國太子靈柩回國，并且商讨對這件事的解決辦法。消息裏沒有提辰絮，很顯然，歷國是不準備交出辰絮了。

皇帝看到消息大怒，堅決要歷國交出兇手。歷國再也沒了消息，倒是雲國邊境傳來消息，歷國柔嘉公主景含幽率一隊人馬護送太子靈柩請求入境。

若是景含幽自己，皇帝根本不會讓她入境。可是有太子靈柩在，只能下令放行。

馮靜蘇明白，景含幽親自前來就是要保下辰絮，至于如何保住，自己也得幫忙才行。如果這件事沒有談妥，那會是什麽後果？別的不說，單單掌院下山這一條，就仿佛是懸在馮靜蘇頭上的劍，讓她不敢有一絲大意。

飛花小築。

江封憫看到掌院終于不剪紙人了，高興地問：“你不生氣了？”

掌院擡頭，“不生氣了。”

江封憫剛想說陪着掌院出去走走散散心，一直悶在房間裏不好。卻聽掌院繼續道：“我生氣有什麽用？辰絮的武功能恢複嗎？聽說辰絮殺了雲國太子，看來她還沒有放棄，這樣才是我的徒弟。”

江封憫搖搖頭，“雲國在向歷國要人呢。”

掌院笑了笑，那張精致的臉上露出柔和的光，“歷國有含幽，雲國有靜蘇，要是這兩個人聯手都保不住辰絮，你就陪我去雲國走一趟。”

江封憫捂臉，“你放心，一定保得下。”

掌院下山，地覆天翻。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馮靜蘇還在想怎麽能幫景含幽說服皇帝，皇帝已經叫她去勤政殿了。

勤政殿裏，馮靜蘇發現短短幾天，皇帝仿佛一下子老了許多。連一直挺直的背都彎下去了。

“父皇，請節哀。”馮靜蘇見禮之後，坐到一旁。

皇帝擺手讓殿裏侍候的人都下去，只有父女二人。

“雲逸，殺害太子的兇手順恩郡主和這次前來的柔嘉公主都是你的同門，朕想聽聽你對這件事的看法。”皇帝的聲音裏滿是疲憊。

馮靜蘇沉默了一會兒，“太子出事，父皇心中悲恸，兒臣亦然。只是有些事兒臣心中不甚明白，又不敢和父皇言明，如今父皇問起來，兒臣自然要說的，若有惹怒父皇之處，還望父皇原諒。”

皇帝點頭，“報仇之類的話朕聽得太多了，還有人讓朕對歷國宣戰，朕叫你來，就是要聽你說說和他們不同的話。”

“父皇，易迦辰絮和景含幽都是掌院門下的弟子，尤其是易迦辰絮，無論是武功還是謀略都是書院弟子中頂尖的。易國雖亡，過不在她。如今她在歷國皇宮中生活，想必是因為景含幽的庇護，這種時候她貿然殺人，還是我國太子，實在不是常人該有的行為。”馮靜蘇之所以沒有一早來替辰絮說話，就是想讓皇帝的悲傷沖動情緒緩一緩，她在皇帝心裏一直是個冷靜聰明的人，所以她此時要說出一些中立的言論。

“你的意思是這件事另有內情？”皇帝搖頭，“可是不管有什麽內情，她也不該殺了太子！”想到自己培養了這麽多年的接班人死了，皇帝還是難免激動。

“父皇。”馮靜蘇急忙過來幫助皇帝順氣，“父皇息怒。”

皇帝擺擺手，“朕沒事，你繼續說。”

“父皇，易迦辰絮已經沒了武功，如何能殺掉太子？而且聽說事情出在姑母的宮裏。姑母自然是護着太子的，如此衆寡懸殊，易迦辰絮是怎麽得手的呢？”她低下頭，“父皇說得是，無論有什麽樣的內情，易迦辰絮殺了太子就是死罪。一個亡國之人在敵國皇宮內殺別國太子，其心可誅！”

皇帝雖然仍在悲痛之中，卻也聽明白了馮靜蘇這番話的意思，這件事另有內情，歷國傳回來的官方消息和馮貴妃傳回來的私下消息都只說了易迦辰絮殺了太子，都沒說易迦辰絮為什麽要殺太子。看來這件事的焦點在此。這件事要查也容易，只是皇帝并沒有去查，等歷國柔嘉公主來了，他一問便知。

因為太子被殺一事，薛相這段時間也很忙，國內的局勢變得複雜起來，再加上皇帝最近無心政事，他作為丞相，這個時候要穩住局面。

後院裏，薛艾還是不出平樂閣，這會兒她終于不用繡嫁妝了。太子被殺，她雖然未過門，卻也是有了婚約之人，京城裏已經有了傳聞，說薛艾命中帶煞，是為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