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皇後和貴妃
謝媽媽領了庫房的賬本,翻開一樣樣斟酌。府上沒有小姐出嫁的先例,她只能挑些好東西先記着,之後再請潘氏增減。
等她将選出來的東西都記好,帶着單子去庫房确認東西的時候,卻發現好多東西都不在了,這可讓她驚出一身冷汗,難道相府出了賊不成?負責管庫房的婆子道:“這些都是夫人吩咐的,一早就搬去了裏面的小庫房。”
婆子領着謝媽媽進了裏面的小庫房,果然東西都在。謝媽媽問:“這些東西為什麽要挪進小庫房?”
婆子攤手,“謝媽媽,您要是不知道,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哪裏知道?”
謝媽媽看了一遍小庫房裏的東西,又和自己手裏的單子對了一遍,發現單子裏一多半的東西都在這裏,都是庫房裏最好的東西。她有些明白了,潘氏收着這些東西大概是打算給大小姐薛瑩做嫁妝的。
她回去重新拟了一張嫁妝單子,這次都是大庫房裏的東西。單子交到潘氏手中,潘氏看了看,“這些東西都是頂好的,原本該都給艾兒的,可是庫房裏就這麽多東西,相爺卻有五個女兒,雖說那兩房的我不用出這麽多嫁妝,可我是嫡母,總不好一點不出。還有瑩兒,年紀不小了,又是相爺的長女,出嫁自然不能寒酸。”她拿着筆在單子上勾掉了幾樣,謝媽媽看着都是單子裏最好的東西。
潘氏勾完,看着嫁妝單子,“也不知道別家小姐出嫁的嫁妝如何,也不對,艾兒是嫁去宮裏,府裏可別出多了,讓人以為相爺私下貪銀子就不好了。”說着,她又勾掉了幾樣。“這樣應該差不多了。”
謝媽媽都快忍不住了,好歹是相府嫡女,又是嫁去皇家,這嫁妝也太寒酸了。
“夫人,三小姐是嫡女,嫁妝多些也是給天家的臉面好看。”
潘氏點點頭。“東西就這些吧,我名下一共有三個鋪子,給瑩兒留兩個,給艾兒一個,這些看着不多,都是我這個當娘的出的,宮中還要出一份嫁妝的,再加上東宮送來的聘禮,總數也不少了。艾兒是個側妃,不好越過正妃去,免得日後被正妃穿小鞋。”
潘氏這一番算計之後,她自己給薛艾備下的嫁妝真的就是一般官宦人家的一個零頭。這件事她知道薛相不會同意,所以在薛相面前只字未提。她是小門小戶出身,原本自己的嫁妝就不多,好在薛相是個頭腦清醒的人,薛家之前雖然不是望族,銀錢上是不缺的。薛相進京後在京城附近置辦下幾個田莊,京城裏也有商鋪,并不需要潘氏往宮中貼補。即便這樣,加上這麽多年的積蓄,潘氏的底子還是薄。在她心裏,薛艾就不該來到這個世上,當初兒子夭折的時候薛艾就該一同去死。當初占了她兒子的命,如今還想來占她女兒的嫁妝,她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對于潘氏的算計,薛艾不知道,薛相不知道,但是汪氏知道。在婉寧苑裏安排一個眼線不是什麽難事,所以潘氏的話很快就傳到了汪氏手裏。
薛芷最近才被薛相放出來,乖巧得很。“娘,大夫人真的對三妹這麽狠心?三妹要是帶着這些嫁妝出嫁,不僅會被京城裏的人笑掉大牙,還會被皇家看不起的。”
“大夫人這是真想逼死三小姐啊!”雖然說潘氏和女兒的關系越差越好,但是都是當娘的,汪氏一想到薛艾出嫁時面臨的尴尬局面,她都有些不忍心。她就想不明白,自己的女兒,潘氏怎麽就能這麽狠心?
薛芷已經覺察到危機感,“娘,大夫人這麽吝啬,那我和五妹的嫁妝豈不是也……”她要是面臨薛艾那種境地,想死的心都有了。
汪氏拍着她的手,“你呀,真是個孩子。嫁妝雖說是娘家準備,但是大部分都是當娘的給攢下的。你放心,娘雖然不是正妻,可是你外祖家門第高,銀錢從來都不缺的。娘當年出嫁的時候,雖然是妾,你外祖母也給了娘一大筆嫁妝,等你出嫁,娘給你帶走一大半,加上宮中的,絕對不比別人差。”汪氏摸着女兒漂亮的臉蛋,“我的女兒,必然要十裏紅妝地風光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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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薛芷撲到汪氏懷裏,“您對我真好。”
“傻孩子,你可是娘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哪能不好呢?”汪氏拍着薛芷的後背說。
是的,十月懷胎,拼了命生下來的孩子,哪個親娘忍心苛待?潘氏忍心。作為當家主母,宮中大約會給每個小姐多少嫁妝她心裏是有數的。在這個數上,她悄悄克扣了兩成,放到了薛瑩的嫁妝裏。她很清楚,如果她敢克扣三個庶女的嫁妝,人家親娘是絕對不是同意的,唯有薛艾,根本不會知道嫁妝應該有多少,其他人也不會在意,這樣她才能給薛瑩攢下更多。
潘氏準備克扣薛艾的嫁妝這件事沒人知道,但是潘氏在給薛艾準備嫁妝這件事府裏都知道了。為此薛瑩還鬧了兩天脾氣,覺得這麽早就開始準備嫁妝,潘氏就是向着薛艾。
夢安把這個消息告訴薛艾,薛艾揉了揉眉心,甩着因為寫字酸疼的手腕,“那是母親的事,随她怎麽準備,咱們不用管。爹娘給多少都是對我的一片心意,夢安,這件事不用再提。”她現在正在算計着怎麽置她的未來夫君于死地,沒有婚禮,哪裏還用的着嫁妝?都是多慮。
夢安過來幫着薛艾揉捏着肩頸,“小姐啊,您都悶在房間裏好多天了,夫人不讓您出門,可沒說您不許在府裏走動啊,您好歹出去轉轉,透透氣也好。”
薛艾也覺得自己确實悶得夠久了,剛好該整理出來的東西都已經整理好了。她是個謹慎的人,把沒用的紙張全都燒掉,最後留了一份整理好的名單讓夢安藏好,這是要交給馮靜蘇的。
“別出院子了,免得麻煩。”薛艾就在院子裏轉了幾圈,最後在院中的石頭凳子上坐下,看着樹上不斷飄落的樹葉。不知不覺馮靜蘇已經回來一年多了,去年這時候她因為幫助馮靜蘇在明琦長公主府出了風頭,後來被莊家人指使土匪擄走,要不是鳳家人相救,現在周年都燒過了。那一晚,在明琦長公主府,她和馮靜蘇互相表白了心意,那是兩人相擁而眠的第一晚,她躺在馮靜蘇的懷裏,睡得格外安心。
一年倏忽而過,她的生活忙碌了很多,也踏實了很多。有了一個目标,并且要運用所有的聰明才智才能達到,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嗷嗷嗷!”一旁的紅狐貍看見薛艾開始在籠子裏大叫。
夢安笑道:“緋雲也想小姐了呢。”
薛艾讓夢安去廚房拿塊雞肉過來,她要喂緋雲。
小狐貍已經長成了大狐貍,退去了青澀幼稚,緋雲展現出惑人心神的美貌。
“緋雲,你怎麽會越長越漂亮呢?我也想像你一樣,這樣蘇姐姐就不會嫌棄我了。”馮靜蘇到現在都不肯碰她,她知道這是尊重,可是也讓她很苦惱啊,她真的很想和馮靜蘇有更多的接觸,想到馮靜蘇的美貌,她有些想流口水。她真的不知道原來女人也會好色的,不巧自己就是這樣。
夢安取來一大塊雞肉,薛艾看得直皺眉,“這麽大塊啊,緋雲能吃得下嗎?”
夢安笑,“小姐,緋雲長大了,不用小塊小塊喂了。”
薛艾将雞肉丢進籠子裏,緋雲叼起來放到籠子最裏面,然後才趴下慢慢吃起來。
“還知道護食。”薛艾點頭,果然還是狐貍聰明。
她在院子裏待夠了,又回了房間,不知道今天馮靜蘇會不會過來,這是她每天都在盼望的事。
今晚馮靜蘇沒有出來,因為宮裏發生了一件大事。太子寫信給皇後,說自己在雲國境內遇襲,所幸他和和嘉公主都沒有事,刺客已經抓到,經審問是二皇子派出去的人,太子讓皇後詢問王貴妃,她必然是知情的。
皇後親自帶人搜查了椒蘭宮,還真的查到了和二皇子密謀要刺殺太子的書信。皇後拿到了物證,讓人請來皇帝處理此事。
皇帝看了書信,問王貴妃:“你有什麽要說的?”
王貴妃跪地磕頭,“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從來沒有寫過這樣的書信,更沒有和二皇子密謀要刺殺太子,一切都是有人栽贓嫁禍,要除掉臣妾和二皇子啊!皇上明察啊!”王貴妃邊說邊哭,期期艾艾的模樣令皇帝也不忍了,讓人将她扶起到一旁坐着。
皇後一看這架勢不對啊,“陛下,貴妃勾結二皇子刺殺太子一事,人證物證俱在,抵賴不得!”
皇帝感覺自己的頭在疼,他派人去宮外叫來二皇子,讓他自辯。
二皇子看到痛哭的貴妃,看到皇帝手裏的書信,低頭道:“父皇若是要治兒臣的罪,兒臣無話可說。只有一句,兒臣沒有刺殺太子,更沒有和母妃聯手刺殺太子。”
皇帝的眼眸微微眯起,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幾下,“那這封信你如何解釋?”
二皇子道:“回父皇,兒臣要見母妃,哪天都可以,兒臣完全可以和母妃見面說這件事,為什麽要寫一封信來留下證據呢?此其一。其二,如果兒臣要刺殺太子,只要安排人前去刺殺就可以,根本無需和母妃商量。母妃是深宮婦人,能給兒臣什麽幫助?父皇看看這封信,信上所有行事細節全由母妃安排決定,兒臣縱然不如太子聰慧,也不至于無用到如此地步。”
皇後見皇帝頻頻點頭,質問道:“那太子手裏刺客的供詞你如何解釋?”
二皇子朝皇後叩首,“回皇後娘娘,兒臣不才,這樣的證詞娘娘想要多少兒臣都能弄來。”這話的意思就是說口供是假的。
“大膽!”皇後拍着桌子,“你的意思是太子誣陷你?”
“兒臣不敢。”二皇子叩首道。
皇後轉頭對着皇帝道:“陛下,二皇子舌利如刀,可見是早就想好了駁斥之詞,若刺客不是他指使的,他如何會提前想好這些說辭?”
皇帝皺眉,話說到這個份上可就沒意思了。“皇後,刺殺儲君非同小可,要想定他們母子的罪,朕還需要确實的證據。”他看了看二皇子,“這件事沒調查清楚之前,你先回府自省。”
“兒臣遵旨。”二皇子十分聽話。
皇帝又看着哭泣不止的王貴妃,“你先回宮,無旨不得外出。”
王貴妃俯身,“臣妾遵旨。”
貴妃和二皇子都走了,皇帝看了眼皇後,“你繼續查吧,查實了再來告訴朕。”
皇後從皇帝的語氣中聽出了不悅。她低下頭,“臣妾遵旨。”
皇帝轉身回了自己的勤政殿。他想了想,派人将馮靜蘇叫來。
“雲逸,今天後宮發生的事你知道嗎?”
馮靜蘇見禮過後坐在皇帝身邊,“兒臣聽說了,是皇後娘娘去貴妃娘娘宮裏拿到了什麽東西,聽說是和太子外出遇刺有關,後來聽說二哥也進宮了,後面的事兒臣就不知道了。”馮靜蘇老實回答。
皇帝點點頭,“皇後在貴妃宮裏找到一封信,皇後說信是貴妃和二皇子寫的,信上确實寫了要在太子出使歷國之際刺殺太子。但是貴妃和二皇子都矢口否認這封信是他們寫的。後來幾個人就吵了起來,一筆濫賬,朕聽得頭都疼了。”皇帝扶着頭,“朕叫你來,就是想聽聽你的意見。”
馮靜蘇瞪大了眼睛,表示自己的意外。
皇帝笑了笑,“別跟朕裝糊塗,你絕對不會摻合進來,所以朕才想聽你說說。”
馮靜蘇想了一下,“父皇,有什麽話兒臣就直說了,您不許說兒臣以下犯上,沒大沒小的。”
“成,你說吧。”皇上靠在榻上,顯然在女兒面前他還是很放松的。
“這件事有幾點兒臣不明白。第一,太子遇刺,這件事不是應該上報朝廷,由父皇您來處理嗎?第二,皇後娘娘拿到太子的信,就算要搜宮,貴妃娘娘地位僅在皇後娘娘之下,皇後娘娘難道不該和您說一聲嗎?第三,那封信上的筆記顯然父皇是看過的,想來筆跡也是貴妃的。父皇說信上部署了整個計劃,而且是貴妃的筆跡,那就說明整件事都是貴妃娘娘策劃的。既然刺殺行動已經實施,就說明這封信上的內容二哥是知道的,既然二哥已經知道了,貴妃娘娘為什麽還要留着這個禍患呢?”這三點就是馮靜蘇聽到這件事後最先想到的。
皇帝點頭,“嗯,分析得有道理,比她們吵吵吵的強多了。”他微微坐起半個身子,“雲逸,你說朕應該如何處理這件事?”
馮靜蘇看着皇帝不說話。
皇帝等了一會兒,看馮靜蘇完全沒有開口的意思,他拍了馮靜蘇一下,就是父親和女兒的那種打鬧,“你這丫頭,跟朕還賣關子,快說!”
“父皇,您是皇帝,這種事兒臣一個公主,怎麽好随意妄言?”馮靜蘇可不想留下把柄。
“行行行,你有理,朕讓你說的,你快說。”
馮靜蘇扁扁嘴,“父皇,您不是派了密衛暗中保護太子嗎?他們中有負責傳遞消息的,只要叫一個回來問問不就清楚了?”
“哦,對。”皇帝拍頭,“朕都讓她們給吵糊塗了。”
皇帝這邊立刻派人聯絡密衛,這些事馮靜蘇就不管了。管的太多難免會引起帝王疑心,她清楚皇帝已經越來越信任自己,不過這一切的基礎都是因為自己是個公主,所以在皇位這件事上,自己就是個局外人。一旦讓皇帝知道自己想争皇位,她就會失去皇帝的信任。
回到慎和宮,她特意等到了很晚,這才去了安泰殿,把事情和德妃說了一遍。德妃搖搖頭,“本宮現在都有些可憐皇後和貴妃了,都這把年紀了,還要為了兒子用盡心機,本宮想想都覺得累。”她摟着馮靜蘇的肩,“還是我的雲逸最好,一點不讓我操心。”
“霜娘,您已經為我做了很多了。”要不是德妃一手安排她去飛葉津,哪有今天的馮靜蘇?
“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我的兒,你娘臨終前把你托付給我,我如何能不為你算計?好在如今你自己能夠保護自己,本宮總是比皇後和貴妃有福氣的。”德妃抱着馮靜蘇,“你的事別急,慢慢來,你看目前她們掐得這麽厲害,這可都是你的機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