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随夫出差
舟行幾至湖中央,這時回岸上尋人求救,必然來不及。金小玉看了一眼湖中,沒有陽光照射的陰暗面,皆浮着一層薄薄的冰霜。她咬緊牙關,脫去銀狐大氅和外裳等,只餘一件單衣,搓了搓身子,一個猛子紮進水裏。
湖水寒極,接觸到冰水的一剎那,如同數以萬計的冰針,紮在她的每一毫一厘的肌膚上。她探頭出水,水深且暗,她根本看不見季長豐的人影。四下無人可求助,怎麽辦?時間拖得越久,他的生機就越少。
深吸一口氣,她再次潛入水中,往更深的地方探去。眼下只能靠她自己,所以她必須要鎮定,不能自亂陣腳。
空氣越來越稀薄,她的頭有些脹痛,卻堅持往水下游了相近一丈。果然發現季長豐沉在水中,已經陷入昏迷。
金小玉大喜,趕緊游過去,先渡了一口氣給他。拖着他往上游,他的冬衣厚重,洗飽了水更加的沉。水下自不如陸上方便,試了幾次,還是游不上去。她頭脹欲裂,強自鎮定地去解他的大氅,黑氅一去,輕便了不少。
她把他一只手搭在肩上,拼着最後一口氣,送他浮出水面。
好不容易,兩人都探頭出水,又遇上了新的難題。要如何一邊要保持小舟的平衡,一邊要托住這死豬沉的尊體。
她已經凍得嘴唇發紫,為了把季長豐送出水面,就已經耗費了她很多力氣。現下,她真是手腳都軟了。
一手攀着船檐,一手勾着季長豐的脖子。金小玉無語凝噎,想她十餘年來,除了偶爾貪些小財,沒做過惡事。怎麽就這麽倒黴,和一個旱鴨子一同落了冬末的湖水?難道她真的要命喪于此,嗚呼哀哉呀。
撇頭看季長豐,他已經面如白紙了,根本沒有休息的時間。水下不若陸地,無論是外加功夫,還是內力都不便施展。剛開還美輪美奂的湖水,現在如同水牢一般捆着兩人。
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雖然會多耗損一下真元,但是好過于凍死在湖裏。金小玉沉了沉氣,彙聚真氣于掌心,運了十成十的功力,終于一鼓作氣托着他翻身回船。
船身搖了搖,沒有翻,她這才松了一口氣。忽然覺得下腹絞痛,心裏暗罵不好,水裏一凍,葵水怕要提前報到。
此時日已西沉,風一陣緊似一陣,冷得她都快麻木了,她趕緊魚躍上船。
季長豐雙目緊閉,面色青白,竟然透着些死氣。她也見過生離死別,可從沒像這一刻一樣驚痛,痛得就好像自己心頭的肉被生生剮下一塊一樣。
金小玉身形一頓,複又正常,穩定心緒,她想現在最要緊的事,要擠出他腹中的積水。
顧不得自己薄薄的衣衫濕透,風一吹勝似冰窖貼身。由不得她多想,麻利地按壓他的腹部,他頭一偏,哇得吐了好些水。
抖着手去談他的鼻息,雖然微弱,但是有了呼吸。真好……不然,她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提起的心終于在一番驚心動魄之後,落回到了遠處。精神一松,她馬上察覺到了寒意。小舟上只有她下水前脫下的外裳和狐裘。她自己披上外裳,把銀狐大氅給季長豐蓋上。
他雖然有了呼吸,但是仍舊意識模糊,氣若游絲。
模糊記得渡氣可以幫助呼吸,這時她也顧不得羞了,反正剛才親也親過,渡氣也渡過,不差這一次。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前兩次打底,金小玉這次可謂輕車熟路。托着季長豐的頭,将它枕在自己膝上,她俯身而下,認認真真地渡着氣。
三五下之後,忽然她的嘴唇被輕添了一下,震得她差點彈起來。
那人已醒,面帶惋惜之色:“怎麽不多親幾下?”
金小玉真是悲氣交加,氣不打一處來地對着他的胸一陣粉拳亂錘:“叫你不會水,叫你這麽沉,叫你暈……”
季長豐狂咳……他冤啊,明明溺水昏迷的是他,怎麽還是她撒氣啊。剛才卿卿我我那樣不是很好嘛,怎麽這麽快就變回去了……他苦啊。
既然已經醒了,兩人也不磨蹭,加緊速度劃回岸邊。
甫一靠岸,季長豐就攔下了要呼叫六兒的金小玉,這氣氛不對。兩人蹑手蹑腳地棄了船,藏身于一株松樹下的。
剛才驚魂未定,五識不清,在他的提醒下,她也凝神,确實感到有一股殺氣存在。
樹林幽暗,是伏擊殺人的好地方。兩人快速對視一眼,心中所想的一樣,今晚怕不是這麽好過。
因為近水,這裏的樹木灌叢十分茂盛,且都是松柏或青剛栎這樣的闊葉樹,這才讓他們成功的暫時隐匿蹤跡。
金小玉一手捂着肚子,一手膜上腰間的鐵扇,慶幸自己扇不離身。看來今日必将血戰,想保命就要靠它了。
挨到季長豐身邊,她輕聲問:“不知對方什麽來頭,是不是針對我們……奇怪,你不是留六兒在這裏等候嗎,他人呢?”
眼尖的她發現,不遠處躺着幾具屍體,草叢上散落了血跡,血色依然鮮紅,顯然剛剛才有過一場打鬥。
六兒肯定是不會擅自離開的,那麽孤身一人的六兒現在可好?她心裏有些擔心。
季長豐努了努下巴,她順着所指方向望去,距他們兩丈遠的斜前方樹上的人,正是六兒。
顯然他也看見了金小玉他們,朝他們藏身之處,打着暗語。
六兒在哪裏一個勁地打手勢,季長豐卻巍然不動,金小玉忍不住拽拽他的袖子,問:“六兒在說什麽呢?”
季長豐面色有些凝重,一字一頓地道:“對方有十六人,各個武藝高強,已經被他放到三人。他說等會由他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叫我們趁亂快走。”
對方明顯有備而來,三人武功全盛的時候,都未必有把握能全身而退。更何況,不久前季長豐和金小玉才病過一場,現下她自己腹痛如絞,季長豐溺水昏迷方醒。雙方實力懸殊實在太大,他們要如何自救?
剛剛才因水中救人成功而放松的精神,瞬間再度繃緊。
六兒遲遲等不到季長豐的指令,也有些發急。灰衣人觀察了一段時間,發現沒有暗衛,已經有幾人在向前搜索。
一開始動手,灰衣人沒料到他的存在,被他占了先機。現在灰衣人全體戒備,以一敵十顯然是不可能的。再不決斷,灰衣人就要搜到跟前,金小玉和季長豐也必然要暴露。
事不宜遲,六兒狠了狠心,朝季長豐所在的方向一拜,大喝一聲跳下樹。
主子,六兒下輩子再繼續伺候您!
“不好!”季長豐低低地叫道,因為用力過猛,白樹皮被他扒下一塊。
六兒的出現只吸引了三個灰衣人追去,沒有跑走多遠,四人就纏鬥在一起,其餘人等繼續快速地向季長豐他們靠近。
六兒的武功比灰衣人強上那麽一些,但畢竟也就高一點,根本架不住對方人多,過了十來招,已經落得下乘。是逃,是救?六兒用性命安危換來的寶貴時間,他們到底該逃還是應奮不顧身地去救六兒?
金小玉自認不是什麽大善人,遇到這種明顯打不過,還要把自己的命也貼上的情況。換做平時,她早早就遁了。但那是六兒,雖然平時愛拌拌嘴,小打小鬧一番,但是必須共度了那麽些時光。她心裏都過意不去了,更可況朝夕相處那麽多年的季長豐呢?
季長豐的拳頭攥得極緊,咬着牙關道:“你快走。”
說着将金小玉往後一推至灌木叢,自己卻借力朝灰衣人所在方向沖了沖。亦仆亦友的兄弟,他不能舍棄;心愛的女人,他不能拖累。那麽唯有,将生的希望留給她,而自己陪同六兒浴血而戰。
很奇怪,那一推他使足了真氣,将她立時抛出很遠。卻在那極快的一瞬間,金小玉看清楚了他的口型----我愛你,活下去。仿佛他真的在耳邊輕輕地說起。
一滴淚凝于睫,她翻身坐起,發現所有的灰衣人都朝季長豐圍過去,而他一邊格擋,一邊緩慢地向六兒靠攏。
對方出手狠厲,招招皆為取人性命。季長豐劍舞得雖快,但是內力虛浮不濟,很快便挂了彩。
他和六兒同時殺出一道血路,終于在中間相會,兩人都帶着傷,背靠着背。
六兒眼中也有了淚意,嘴裏卻氣急敗壞:“主子,你怎麽不走!”
季長豐抹了抹唇邊的血絲,潇灑一笑:“一起死,又何妨?”
灰衣人首領居高臨下,嗤笑道:“就讓你們一起死。”說着手中一振,青光大盛,淩厲的劍已朝着季長豐當頭刺下。
季長豐反應極快,灰衣人首領起身的那一剎那,他已飛掠而起,避過這一殺招。
灰衣首領追着他不放,接連出招,劍花翻飛不停,勁風逼得他節節後退。
面前的攻擊他已經疲于應付,背後空門大開,一個灰衣人瞧準了時機,直直朝他後心刺去。
‘锵’的一聲,偷襲的劍被一根銀針格開,劍頭一偏,季長豐已經躲開。下一瞬間,又是一根銀針飛入,将他的咽喉刺穿。
那偷襲者沒料到偷襲不成反被襲,捂着喉嚨,嗚嗚了幾聲,不甘心地倒下死了。
季長豐無奈笑笑:“小玉,你怎麽回來了?”
金小玉收回扇子,揚眉道:“這樣痛快淋漓的一場架,怎麽能不叫上我?”如果要眼睜睜地看着他們的犧牲才能偷得自己的茍活,即便僥幸偷生,又生有何戀?
生要活得精彩,死要死得其所!
灰衣首領臉色一黑,大聲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休怪我無情不知憐香惜玉。”
六兒從厮殺中抽身靠了過來,對她咧嘴一笑:“夠義氣,勉強夠格配我家主子。”他一身血跡斑斑,滿眼紅絲,真是笑起來比哭還難看。然而金小玉看着,卻覺得心中一股熱血激蕩。
扇骨中共計藏有銀針五根,根根有若小指粗細,針頭尖兒而細,還淬上了毒,閃着幽幽藍光。已去兩枚,剩下的若非能一擊即中,要慎重再發。金小玉一臉戒備,步履看似輕盈,卻飛快地向他們靠攏。
三人背對背,圍着一個小圈,灰衣人約莫七八人,将他們團團圍住。突圍求生幾乎無望,只求戰鬥到最後一口氣,死得不受淩辱。
灰衣人首領單舉起右手,笑得猙獰,看他們的眼神如同看着待宰的羔羊。半晌,他忽得揮下手,下令:“收陣,殺無赦!”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