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沒點心機怎麽當姨娘
金小玉的風寒是自爾蘭收房的那頓晚宴之後受的。
說起那日小宴,金小玉着實費了些心思,張燈結彩,很是喜氣。大概是氣氛實在是好,藍姨娘出奇地沒有給金小玉和爾蘭下絆子,只是一杯酒接一杯地灌自己。
也許是觸景生情吧。她娘家也是有頭臉的人家,以她的身份配個年輕才俊也是般配的,偏偏被家裏塞進侯府做侍妾。
別人眼裏或許風光,冷暖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兩年來,季長豐進她房間的次數屈指可數。肚子不争氣,又沒有寵愛的庇護,在這人人踩低捧高的侯府,一切都要靠她自己争取。不為了她自己,也要為了自己的母家。
看着別人的熱鬧,想着自己的冷清,藍姨娘有些自憐。今夜就休息休息吧,只一夜,一切的勾心鬥角、明争暗鬥留到明日。今夜,她要一醉解千愁。
周爾蘭自請奏古筝助興,博得滿場喝彩。
賓主盡歡,金小玉一高興,也是一番豪飲。喝得大了,加上冷風迎頭那麽一吹,第二天金小玉就吃着苦頭了,頭疼腦熱。
原先也不嚴重,金小玉非說藥吃多了會傷腦子,堅持要靠食補。爾蘭和藍姨娘照例應該侍疾,金小玉嫌人多擠在她面前,反而不好休息,讓她們準備些藥膳遞上來就成了。
張媽心細,特意銀針試毒後才送進院子裏。
養了兩天,金小玉好得差不多了,活蹦亂跳地說起要經常搞搞小宴會,當天晚上忽然就高熱不退。
不巧,府上常用的大夫回鄉省親去了。臨時找了個大夫來,看了半天,只是說嚴重風寒,也說不出個道道來。
即便金小玉服了大夫開的藥,高熱還是退下來,到後來,竟昏睡過去。後來的事季長豐都知道了。
越往後聽,季長豐的眉頭越是皺起。修長的指頭,有節奏地敲擊着桌面。
此事前後牽連的人多,要查找起線索恐怕要費一些周折。幸好,他回來一聽說這件事就把院子封了,把所有人趕到正院。
這樣他們也沒有機會銷毀遺留的東西,或者串供。
這事他心裏已經有數,便着小昭回去伺候金小玉這時候,還是她身邊的人留着陪她,才服侍地更好更周全些。
除了小昭,張媽和兩位姨娘是季長豐在書房客客氣氣地詢問的,其餘的人等,但凡有裝傻充愣的,一概拉到書房外,一頓板子,打到老實為止。
季長豐冷厲,六兒手毒,就算是鐵嘴也能撬開,別說這些個後院的丫頭了。哭的哭,叫的叫,哭叫完了還得招。
待到最後一個婆子被審問完帶走了之後,已是亥時。
已有丫頭受不住板子,把藍姨娘給招了出來:“少夫人明明是外感風寒,但是藍姨娘命我在藥膳裏卻添了金銀花末、連翹、桔梗和荊芥甘等疏風清熱的辛涼之物,自然會加重少夫人的病情。因為都是研磨成粉,故而不易察覺。奴婢也是受她唆使,藍姨娘許了我重金,我才鬼迷心竅,犯下了這大錯,求少爺開恩。”
她眼淚刷刷得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完還想撲過來抱住季長豐的腿。
煩急了這一哭二鬧的戲碼,季長豐皺皺眉頭,六兒一掌就敲暈了她。封了口,捆起來讓人關進柴房。
季長豐有些疲乏地單手支着頭問六兒:“你怎麽看?”
六兒雙手抱臂,表情很酷:“金姑娘的病,在中期有明顯的反複。藍姨娘動了點手腳是有的,卻不應該獨獨是她。她在藥膳裏加的那點料,味道淡得都吃不出來,效果肯定更是打打折扣。二少爺不是說,金姑娘這是疫疾之症嗎?”
聽完他的分析,季長豐贊許地點了點頭。六兒外出走了一遭,見廣聞多,果然思路也開闊了。
季長豐眼中寒光一閃,道:“藍姨娘的藥膳雖不是主因,但是她包藏禍心,已是留不得了。”
只是光藍姨娘,怕是沒這個手段和本事,能讓小玉病成這樣。李大夫前些年把家裏人都遷來京城,這省親省得不知道是什麽親,也省得太是時候了。能讓李大夫聽命的,怕是在府中也有些地位。
更何況季然這樣醫術了得,他的診斷絕不會錯。金小玉是如何換患上幾百裏之外,盛行的疫疾呢?
是母親,還是哪一房暗中出得手?到底暗中有多少人與小玉為敵?季長豐一時有些吃不準。
他又把小昭喚來: “少夫人的情況如何?醒過沒,可曾用過晚膳?”他劈頭蓋臉的一串問題問得又急又快,把小昭給問傻了。
他在宮裏忙了幾個通宵,回府之後又連着守了金小玉兩夜,今日一天審問也是沒合過眼,現在真是又累又乏。
“算了,我自己去看她。”
六兒卻攔在了門口:“小侯爺,你不能這樣糟踐您的身體!你已經多少天沒有好好休息了!”
疫疾不同于旁的病,極容易傳染,所以金小玉的房間內四角和房外周遭都熏艾。進房之前先喝一劑藥,出了房要先淨身,很是麻煩。
況且他操勞了數日,精神一直高度緊繃,身體一定不如往常,更容易受染。
故而,六兒說什麽都不肯讓。
季長豐不說話,只是沉着一張臉等着六兒看,不怒自威。
六兒被這神情震住,險些讓步,略一思索,一臉堅決地道:“上一回在淩波張宅那鬼地方,小侯爺也是為了金姑娘,準備一人涉險。每每思及那晚,我都無比後悔。這一次,我說什麽也不能讓了。主子,那可是疫疾啊!”說道最後,六兒語調近乎哀求。
季長豐又何嘗不知道六兒是為他好呢。可,正因為小玉得的是疫疾,他才更需要陪在她身邊共渡。
于是,他淡淡道:“二少爺的醫術你是知道的,他開的方子肯定管用,你就不必擔心了。替我把藍姨娘給處理了,今天之後,我不希望再在侯府看到她的存在。至于害小玉得疫疾的……敵在暗,我在明,不好打掃驚蛇。小玉用過,接觸過的東西,全部找間空房封起來。過幾日,再請人查看。”
說着,越過六兒,大步流星地向潇潇小院走去。
勸也勸不動,攔也攔不住,六兒無奈,只好跟着他去。
正院裏,近二十號人,除了小昭和張媽,其餘人還整整齊齊地跪着。這回見到季長豐,再也不敢哭鬧着求饒,大氣也不敢出,把頭低得恨不得能将額頭挨着地磚。
季長豐看了一眼六兒,就走了。
六兒心領神會,冷笑着道:“此事少爺已查明,乃藍姨娘所為。看在服侍過爺一場的份上,免除責打,即日逐出府。其仆從小紅杖斃,其餘人打二十板子,逐出府。其他人散了吧,往後服侍少爺,少夫人時還需加倍用心。”
聽話聽音,幾個府裏的老人很是咀嚼了一番六兒的話。連給藍姨娘當面陳情自辯的機會都不給,到底是人證物證俱齊,辯無可辯呢?還是另有隐情,借機打發一向和少夫人不和的藍姨娘呢?
這專房之寵,是真的寵吶!
心裏只記挂着金小玉的季小侯爺,自然是不會知道這些仆人的心思。
摸了摸她的額頭,确認高熱終于沒有再次返上來,終于松了一口氣。
月光如練,如銀河垂地一般地自窗前,傾照在地上。
金小玉床邊的那個身影,對着一地月華,一動不動坐了很久。
他可以配合金小玉,尋個合适的時機把她送走。可是,私心裏,他卻不想這麽做。她已經露相了,如果放她走,那往後他還有什麽機會再以‘金小玉’的名義把她重新迎回府?
他的私心,只想留着她護着她,卻不想反而害了她。那麽,他應留還是應放呢?
“叩叩叩”三聲輕輕的叩門聲,将他拉出沉思。
六兒端着食盒,一臉讨好:“看見屋裏火盆沒熄,想着主子一定餓了,讓廚房張羅了些清粥小菜來。”
不說還好,一說還真有些餓了。即便是饑腸辘辘,吃着東西來,季長豐的樣子還是那麽容姿優雅。再好吃的東西也不多用,再不喜的食物也不少吃幾口。
不一會他就停下碗筷,問起六兒藍姨娘的處理情況。停下來,對結果還算滿意。
六兒收拾好東西也不忙走,貼着門站,似乎在季長豐同去。
季長豐瞥了他一眼,淡然道:“不用等了,今夜我就留在這裏。”
獻食也獻過了,話也回過了,答複也等着了,六兒很是知趣,掩門而出。嘆息一口氣,這年頭,貼身護衛随從不好當啊。
季長豐反身做回床位,倚在床欄上看着金小魚安穩的睡顏,一針倦意襲來,不知什麽時候也偏頭熟睡。
無人守夜,以至于火盆子熄了也沒人看顧。
第二天一早,金小玉睡飽了醒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歪在床尾,蜷縮着身子,一臉漲紅的季長豐。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