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到了, 就是這裏。”陳禳坐在陳新潛的馬背上指着前面一段黑影。一道雷電閃過,只見那堤壩像一條長龍向着遠方蜿蜒而去。
三人下了馬,把馬兒就系在路邊的樹上, 深一腳淺一腳地踩着江邊的坑窪, 向着堤上行去。
路過一處民夫放置修堤工具的小棚, 秦湛順手抄起兩把鐵錘。扔給了陳新潛一把,接着又拿起一根長長的鐵鑿。
江水怒吼奔湧, 發出震耳的轟鳴。陳禳手足并用地爬上堤, 往外看了一眼, 不由得手腳發軟, 趕緊用腳跺了跺堤面, “這下面全是。”
秦湛尋了一處相對安全的地方,把鐵鑿對着石縫一插, 雙手握住,對着陳新潛大喊一聲,“來!”
陳新潛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高高舉起鐵錘, 伴着口裏的一聲大喝,對着鐵鑿狠狠地砸下去。随着“砰”的一聲悶響,鐵鑿往石縫裏深深嵌入,兩塊石料之間出現了一道縫隙。
“再來。”秦湛大喊。
鐵錘一下一下重重落下, 那道縫隙越來越寬,“可以了。”秦湛雙手握鑿用力一撬,手臂上青筋暴起。只見面上那塊石料咔咔響着開始移動, 逐漸露出下面黑漆漆的堤身來。
“嚓!”一道雷電閃過,天地一片雪白。随着那道光亮,三人都看清了,石料下的堤身裏,填的全是沙土。用手抓一把,雨水沖掉泥沙,手心裏握着的還有爛樹枝......
秦湛定定地看着那些沙土一言不發,拳頭緊握手指泛白,雨水順着他的額頭淌下,淌過那雙怒氣翻湧的眼和緊緊抿着的唇。
陳新潛把手裏的鐵錘對着奔騰的巢江重重扔出去,頸上青筋暴起,仰天嘶喊一句:“王正祥,我艹你祖宗!”胸膛劇烈起伏。
陳禳一下跌坐在了堤上,顫抖着用手蒙着臉痛哭失聲,語不成調地念叨着:“昌至,昌至......”
“速速回去,抓捕王正祥,并把此事馬上上報朝廷。”秦湛下了堤,大步流星向拴馬的路邊走去,“冊子上提及的一幹官員全部下獄關押,以免消息走漏有人逃脫,速度要快!”
陳新潛也上了馬,一把抓起地上陳禳的後衣領子,提起他放在身前,雙腿一夾馬腹,和秦湛在雨夜裏向着來路飛馳而去。
兩匹駿馬撕開重重雨幕,沖向漆黑的夜裏......
從沁縣回臻口要經過一條狹長的山谷,兩邊山峰猶如斧劈刀削,高聳入雲。很快,三人兩騎就到了山谷前。
“籲!怎麽了?”秦湛大聲問着陳新潛,陳新潛的馬兒已經停了下來,在原地不安地繞圈。
“不知道,它突然停下不走了。”陳新潛焦躁地夾了夾馬腹,馬兒低嘶一聲,噴了幾口鼻息,還是不往前。
“那我們就下馬吧,把馬兒牽出谷去。”秦湛擡腿下馬,牽着馬兒向谷內走去,陳新潛和陳禳也跟了上去。
谷裏很黑,勉強可以看見路,三人邊走邊警惕地注視着四周。
“小心!”陳新潛突然大喊一聲,猛地拉住了前面的秦湛。只見在一道閃電下,前方山坡正嗖嗖地往下掉着小石塊,随着一聲轟隆巨響,足有小半間房屋大小的一塊山石跟着滾了下來。
三人馬上轉身掉頭奔跑,只聽得身後巨石轟然墜地,而砰砰的落石聲還在持續。
“停!”剛跑出幾丈遠,秦湛也一聲大喊。陳新潛聞言生生收住了腳步,陳禳沒有來得及,往前多沖了兩步,被一塊山石砸中,發出了一聲痛呼。
“前面也在掉石頭,不能前去了。”秦湛左右看看,“旁邊!旁邊去。”
旁邊山崖有一塊向裏的凹陷,可容幾人站在裏面。秦湛一把拖起地上的陳禳,和陳新潛向着那裏奔去,然後緊貼着山壁,一動不動。
轟隆聲還在持續,整個山谷地動山搖。不時有石塊從他們面前滾落,砸在地面上,好一會兒才漸漸平息下來。
“你怎麽樣?”秦湛問陳禳。
“無大礙,就是腿被砸中了。”陳禳臉色蒼白忍痛道。
見外面沒了聲音,陳新潛慢慢地探頭出去。只見整個谷底到處都滾落着山石,兩頭更是被兩塊巨大的山石堵得死死的,看樣子是出不去了。
“不知道明天早上他們會不會發現我們在這兒,然後找過來。”陳新潛邊說邊搬開面前的石塊,走了出去。
“明天他們會發現你們的,但是他們只能找到幾具屍體......”一道陰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随着閃電劃開雨幕,只見一名身形高大的黑袍人從對面懸崖上的陰影裏緩緩走了出來,立在一塊平臺上。
秦湛看見他嘴角一顆碩大的黑色瘊子。
。。。。。。
程安和趙小磊從側門悄悄出府後,順着院牆往馬廄走去。不遠處就是這座府邸的大門,可以看見幾隊府兵正駐守在那裏。
趙小磊悄聲說道:“不行,我要去找幾名侍衛,你先等我。”說完,就貓着腰躬身向大門潛去。
這次來臻口随行有兩隊侍衛,現在一隊在府邸裏面守着太子,一隊在大門外巡邏。趙小磊好不容易等到其中幾名走過來,忙輕聲叫道:“噓,噓,這邊,噓。”
。。。。。。
黑袍人站在懸崖邊,對着秦湛三人說完這句話,陰影裏又走了出來十餘條人影。俱是蒙面黑衣,手裏提着一把黑黝黝的長弓。
“你他嗎是誰?在爺爺面前裝神弄鬼的?知道爺爺是誰嗎?”陳新潛仰頭對着那黑袍人吼道,突然又恍然大悟,“老子明白了,是王正祥那個狗東西派你來的吧?”
黑袍人發出一聲冷笑,語氣很是不屑,“王正祥?他也配?”聲音沙啞陰沉,混在雨聲裏,像一把锉刀锉着人的耳朵。
“那你們是誰?又是受何人指使?你們可知謀害皇子是誅九族的大罪!”秦湛聲音冷硬。
黑袍人并未回話,而是緩緩舉起了手,身後幾人也擡起長弓,對準了下面。
“我就艹了,你們懂不懂規矩?大戰之前不都要報上姓名來歷嗎?你們這群藏頭縮尾的鼠輩。”陳新潛忍不住破口大罵。
“快回來!”秦湛一把将陳新潛拉進凹壁,就只見他剛才站立的地面嗖嗖插進去了幾根箭矢,箭羽還在微微抖動。
陳新潛吞下将要出口的怒罵,瞪大眼睛注視着箭羽,“我艹,王正祥個狗膽包天的雜碎,居然真想對咱們下黑手,他不想活了?”
秦湛冷笑一聲,“他自知我們回去後也是死路一條,不如把我們截殺在這裏,還可以說是被山石所砸。”
三人緊緊貼着山壁,縮在一塊落石後面。陳禳動了動傷腿,露出了一小截,就見又是一陣箭雨飛了過來,趕緊縮回腳一動不敢動。
“現在怎麽辦?”陳新潛問秦湛。
“等他們下來,先奪兵器,然後殺那名黑袍頭目。我去殺他,你先幫我頂住其他人。”秦湛從石縫看着對面平臺上的幾人,又遲疑道:“你頂得住嗎?”
陳新潛瞬間就不樂意了,“在我爹的軍營裏,我都是一挑五。”
“我也可以的,以前我還用麻袋套住學堂先生揍過他一頓。”陳禳在旁邊小聲接嘴,邊說邊在身前摸索了一塊石頭抱在了懷裏。
說話間,只聽得頭上傳來一陣刀鋒出鞘聲。想是他們見秦湛三人躲在石頭後,弓箭無法,拔刀準備下來了。
黑袍人緩緩拔出腰間的長劍,正要跳下平臺,忽然像是聽見了什麽。止住動作,向着臻口方向的道路望去。
只見七八匹快馬正朝這邊疾馳而來,轉瞬間已是到了谷口。為首一人着侍衛打扮,見到他們,馬不停蹄邊奔邊喊:“前方是何人?報上姓名!不然就地格殺!”邊說邊搭箭挽弓對準了他們。
“留六人殺下面,其餘人跟我來。”黑袍人也不回答那侍衛,急急命令道。然後一個飛躍起身,如一頭黑鹫從平臺向馬上人撲去。身邊幾人也跟上,齊齊撲了上去,剩餘幾人則跳下平臺,持刀沖向秦湛三人。
為首侍衛隊長勒馬舉刀,“锵”一聲格擋住了黑袍人的淩空一劈,雙雙跌下地去,再馬上一個翻滾起身,瞬息間就相互來往了幾招。身後幾名侍衛也快速拔出長劍,和後面的幾名黑衣人戰在了一起。
趙小磊見狀,飛速滾落下馬,牽住程安的馬兒就往一旁的樹後躲去,“先藏起來先藏起來。”
“哎喲哎喲不行,快上樹快上樹。”趙小磊彎腰躲過一記橫來的劍風,“這地兒太窄了,躲不開要吃誤傷,你快站上馬背上樹,我把馬牽穩。”
程安站在馬背上,抓住一根橫逸的枝幹翻身上樹。接着,趙小磊也哼哧哼哧地爬了上來。
樹下,黑衣人和侍衛戰在了一起,刀光劍影中殺得難分難解。
另外六名黑衣人剛跳下平臺,陳新潛就從藏身的石頭後沖了出來,直直一拳帶着千鈞之力砸向其中一人的面門。那人不知陳新潛蠻力,竟然伸手格擋,只聽咔嚓一聲,手臂已是折斷,人也向後當空飛出幾丈,轟然撞上了石壁,當即狂噴出了一口鮮血。
秦湛也已緊跟着躍出,順着陳新潛之勢往前突去。
一名黑衣人只覺得面前人影一閃,手臂關節就中了一拳,酸痛間刀已脫手,還未墜地,就被橫過來的一只手給接住。
秦湛接住刀順勢一抹,那黑衣人只覺喉嚨一涼,血就從脖子處噴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