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林少卿是個很嚴肅的人,衣衫平整熨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在聽到王悅等人的來意後,他伸手撣撣肩上并沒有的灰塵,垂着眼淡淡道:“這件案子不是普通小案,是由聖上親自下令,大理寺和刑部聯手查辦的要案,牽涉到的人員也非同尋常。”
“此案的證物既然在大理寺,那若出了什麽問題,就是由我們大理寺擔責,除了聖上,任何人都不得插手此案。你們若能出示聖上手谕,我自然沒話說,若沒有手谕,那請公子小姐們還是回吧。”
這話是拒絕得很徹底,沒有一點轉圜的餘地。趙小磊見狀,忙對王悅使了個眼色,王悅會意,一步上前,先是躬身作揖喊了聲姐夫。
眼見那林少卿的臉色随着這一聲姐夫頓時起了變化,一張面無表情的面孔竟然也泛起了幾抹紅暈。
接着王悅就親熱地拉着林少卿的袍袖往一邊去,口裏還說道:“姐夫,你随我來,我有一件好東西要交給你,是我姐的......”
就見林少卿被拉到了一邊,王悅一邊低聲嘀咕,一邊從懷裏掏出個荷包香囊之類的東西,塞進了他的袖口裏。林少卿紅着臉捏緊了袖口,聽王悅低聲和他說着,就見他臉上雖然現出了難色,但最終還是堅決地搖頭。
王悅勸說未果,無奈地轉身走了回來,看着大家攤了攤手,“我盡力了,把我姐給我做的荷包都送出去了。”
秦禹平和趙小磊都露出了失望之色,萬彌蹲下身去,顫抖着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眼見林少卿就要轉身往署裏行去,程安突然出口叫道:“林少卿留步。”
程安幾步上前,先是對着林少卿行了一禮,然後想了想,緩緩說道:“林少卿只是秉公辦事,所以讓您為難了,相信林少卿不徇私情認真辦案,也是想盡快把此案查個水落石出,給聖上,給百姓一個交代。”
林少卿停下腳步,聽着程安的話,眼睛望着別處,臉上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
程安趁機接着說道:“聖上要大理寺和刑部盡快給出一個結果,這案子如果一直未有進展的話,最終矛頭還是會指向萬大人。”
“但是此案疑點衆多,如果僅憑一個管事的話就去定罪一名太子監祭酒,不會讓人信服。”
“現在指認萬大人的兩名人證都已經沒了,死無對證,所以只能從那幾名學子身上入手。可那幾名學子死活不認作弊事實,當初和他們提及作弊的也不是萬大人,而是那名死亡的管事......林大人,您不覺得這其中大有問題嗎?”
林少卿長長嘆了口氣,轉頭看着程安道:“你一個小姑娘想得如此周祥實屬聰慧,但是你想到的我又何嘗不知。”
“那幾張卷子我們也讓幾名學子反複看過了,他們口口聲聲說沒作弊,可又承認那卷子是他們所作。那個臣字也找人驗過了,确是他們筆跡。你讓本官怎麽辦?”
程安抿了抿唇,臉上顯出幾分焦急,“那幾人承認卷子是他們所作,卻不認那個臣字,若真如他們所說,那卷子就一定被動過手腳,只要被動過,那就不會無跡可循,總會留下一點蛛絲馬跡。”
“林少卿說讓人核對過筆跡,不是我們不相信林少卿手下的辦案能力,而是總要親眼見得一見,也好卻了這份心。”
秦禹平和趙小磊也走了上來,深深鞠躬,“我們和萬彌乃是同窗至交,眼見萬彌為父四處奔走卻走投無門,大家心裏都很難受。”
“如林少卿所見,我們都是皇室官家子弟,在外面看來的确是風光無限,可是一旦傾覆,那就是萬丈深淵。”
“設身處地想一下,如若自家大人某天也被蒙冤卻眼睜睜看着無法搭救,到時又該如何?又當如何?想想就不寒而栗,如堕冰窟。”
林少卿聽完,面上表情變了又變,最終一嘆氣道:“罷罷罷,看在你們說得确實有幾分道理的份上,就讓你們去看看證物吧。現在署裏都是同僚,待戌時正點你們來,直接進署,我在裏面等着你們。”
說完就急步往署裏走去,忽然又頓住回頭厲聲道:“不可聲張!”
幾人忙不疊點頭道:“我們知曉的。”王悅還擺手道:“姐夫慢走。”
林少卿轉回頭,臉上閃過一絲笑意。
反正已是下午快天黑了,幾人就幹脆蹲在大理寺官署外的花壇上等着。
幾個少年郎大大咧咧,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妥,程安随着蹲在他們旁邊,心裏卻一直犯愁,“哪家的大家小姐會跟着幾位公子到處跑?還蹲在花壇邊?我娘要是看見我這個樣子要瘋掉,不光罵我個狗血淋頭,還要禁足三個月......希望不要被父親那些官場上的熟人看見......”
真是怕什麽就來什麽,可能因為程安這一群人太顯眼,一看穿着打扮和周身氣度就不似常人。而且還混着一位面貌極美的小姑娘,像是哪家大家閨秀,但是身邊連個丫鬟婆子也沒帶着。
一群人還就那麽守在大理寺官署邊,惹得來往出入的人都會多看他們幾眼。
有名拿着公文的中年人經過他們身邊,目光掃視下定在了程安臉上,反複看了幾眼後,不由停下腳步,猶疑不定地說道:“小姐可是程......程......”
程安快速接嘴道:“是的,大人好眼力,我就是城南蘇記綢緞莊掌櫃家的四姑娘。”
那人點點頭,胡亂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見趙小磊他們都瞪圓眼睛看着自己,程安抿抿唇道:“胡謅的,哪有什麽蘇記綢緞莊,那邊只有個李記燒餅鋪。”
終于等到天黑盡,已是戌時正。官署裏的人都已盡數歸家,門房也出來在大堂外廊兩側挂上了燈籠。因着預先得了林少卿的吩咐,關緊大門後,在旁邊留下了一扇未闩的小門。
幾人從花壇旁的陰影裏閃了出來,踏上石階,進入小門向署裏走去。
林少卿正負手站在院子裏賞月,顯是在等着他們。見到幾人,他并未做聲,只是擡步就向回廊深處走去,大家趕緊跟上。
官署內空無一人,長長的回廊裏,只有兩壁的燭臺燈火搖曳,把幾人的影子拉得長長,格外空曠安靜。
待行到一處鐵門前,林少卿停下了腳,掏出一串鑰匙,用其中一把打開了門,走了進去。
屋裏一片漆黑,林少卿打着火石點着了燭火,四周頓時亮堂起來。只見這屋子全是一排排的木櫃,每一格木櫃上還寫有編號。
林少卿走到其中一格木櫃前,拿出了一個匣子。把匣子放到屋中央的方桌上,從裏取出幾張試卷在桌上展開。
大家趕緊圍了上去,定睛看那幾分試卷,林少卿又端了兩個燭臺來,把室內照得非常明亮。
程安仔細在那些卷子裏找臣字,果然每張卷子裏的臣字都是元高宗的自創寫法,筆跡上來看,和周圍的字也沒有什麽不同。
有張卷子,一橫的時候,筆畫末尾總會輕輕往上一提,而那個臣字裏的橫筆,也會在尾端輕輕一提。
就如林少卿所言,字跡是看不出仿寫痕跡的,而且每個臣字出現在文章裏的時候,語句都很流暢,不是生硬地嵌入。
這是怎麽回事呢?
幾人的眼睛都快長進那卷子裏去了,一人一張逐字逐句地認真對比,但也誰也沒看出個名堂。
一會兒後,秦禹平放下卷子,沮喪地揉着發紅的眼睛道:“這好像看不出什麽問題啊。”
趙小磊不死心,把手頭那張卷子又從頭看了一遍,但最終卻只能放下卷子,默默無語。
萬彌閉上眼睛,肩膀垮塌,臉色灰敗。
程安還舉着一張在臉前,透過燈火瞧過去,想着會不會有什麽痕跡。
林少卿嘆了口氣,開始一張張卷好裝進匣子,就在他把程安手裏那張卷子抽走的時候,卷子擦過了程安的鼻尖。
那一瞬間,她聞到了一股隐約的香味,随着卷子擦過,絲絲袅袅地沁入鼻腔。仔細辨別了一下,似乎是麝香味。
沒錯,就是麝香。
林少卿合上匣子,準備放回原位。從被抽走卷子後就在出神的程安突然大叫一聲:“等等。”
衆人都擡眼看向了她,林少卿也停住了腳步。
程安又在原地發呆,大家就靜靜等着,突然她開口,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這幾名學子的家世是不是都很貧寒?”
“是的。”林少卿答道:“這幾名學子有的幼年失怙,有的家中親人重病多年,家境都不好。
程安一臉果然如此地點點頭道:“這幾份考卷的墨水應該都是劣質墨,聞起來一股刺鼻的異味。”
林少卿雖然有點疑惑程安現在說這個幹什麽,但還是認真答道:“這幾份試卷所用墨,都是寒門子弟慣常使用的松煙墨,這種墨的氣味很不好聞。”
“但是我剛才聞到卷子上混有一股麝香味。”程安注視着林少卿,臉上一片平靜。
“麝香味?”林少卿先是一愣,表情有點茫然,随着思索,眼睛猛然睜大,轉身急走兩步又回到桌邊,打開匣子,取出試卷逐一聞過,表情也漸漸凝重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預收文《夫君天天盼我死》求收,甜甜的輕松向懸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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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口蜜腹劍:如果遇到危險,我一定擋在你前面。
葉芫:???那個跑得一溜煙的人是誰?
後來口是心非:如果遇到危險,我一定不會回頭。
季南绻:我不是來救你的,我只是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