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萬大人的确也是宴請了他們幾人,并且收為門生,但是他們幾人并沒有從萬大人口中得到提示,他們是從李管家口裏獲知的。那我們第一步得從李管家入手,但是李管家又死了......”趙小磊在屋子裏轉着圈圈,口中念念有詞。
“是啊,李管家死了,那誰也無法證明他對幾個書生的提點不是萬大人授意,是他自己說的。”秦禹平用手摸着下巴,“何況他生前畫押的口供,句句都指向萬大人,非說是萬大人讓他辦的事。”
萬彌眼中閃着怒火,咬牙切齒道:“這狗東西李大郎,我萬家對他不薄,他卻狼心狗肺陷害我爹。”
程安也蹙眉思索,突然擡頭問萬彌道:“那李管家可有家人?”
萬彌點點頭,“他在城西有一個小宅子,把妻子和女兒安置在那裏。每逢年節,我娘還會給他妻女打發布料銀錢之類。”
“走吧,我們先去訪一訪他的妻女。”趙小磊忽地停下轉圈,起身向大門走去,幾人也随即跟上。
出了萬府,又乘上了爍王爺府的馬車,一路向着城西而去。
城西多是些小宅院,住着家底殷實的小門小戶,李管家的宅院就是這其中一所。
到得宅子前,只見大門緊閉,上頭挂了一把大鐵鎖。陳新潛趴在門縫上往裏望了會兒,什麽也看不清。
這時,隔壁宅子出來個拄拐老頭,對他們搖頭說道:“沒人,他家親戚前段時間來把娘倆接回老家了,他家當家的也十幾天都沒回來過了。”
秦禹平趕緊問道:“老人家,您可知道他老家是在哪裏?”
老頭搖搖頭,“不知道,沒問過。”
“那您可知道接她們的人往哪個方向去的?”
“是大清早坐馬車走的,我只聽到馬車聲往西邊去的。”
等到老頭顫巍巍地走遠,陳新潛把衣衫塞進褲腰,和王悅兩人疊了個羅漢,翻過牆頭跳進了院裏。過了一會兒,又從牆頭緩緩放下一架木梯來。
幾人從木梯進到院裏,四下打量。
院子就和普通人家的一樣,左邊一口水缸,水缸旁邊開了一小畦地,種了幾棵蔥和辣椒。右邊是一個葡萄架,架子上已經冒出了些小綠芽。
這院子有三間房。
推開其中一間,室內只有一床一櫃和一梳妝臺。陳設簡單卻收拾得很整潔,只是多日未住人,房間裏落了一層灰。床上的枕巾是粉色的棉布繡着木槿花,一看就是李管家女兒的閨房。
幾位少年不大方便進入閨房,就去了隔壁房間查看,程安緩步走進這間房四下打量。
房內陳設沒有什麽異常,她又打開了衣櫃,裏面只挂着兩套裙衫。程安取出其中一套細看,發現這還是未穿過的綢料新衫,針腳密實,繡的花兒也很漂亮。
程安把裙衫又挂了回去,關好衣櫃門走出房間。
隔壁幾少年也檢查了李管家夫妻的房間,看見程安出來,對她搖搖頭說沒有什麽問題。
最後一間是廚房,裏面靠牆位置砌了座土竈,上面還放着一口鍋。趙小磊打開碗櫃,裏面整齊摞放着幾個碗碟,還有幾雙筷子。
這時,陳新潛揭開了土竈上那口鍋的鍋蓋,皺着眉大叫一聲,“這都是什麽玩意兒啊。”
幾人伸頭一看,只見鍋裏有幾個說不清是饅頭還是包子的東西,已經變成了黑色,冒出長長的毛,鍋裏也全是綠黴。
陳新潛重重地扣上了鍋蓋,和幾人一起回到了院子裏。
王悅見萬彌一臉沮喪,安慰地說道:“沒事,我們繼續找,去查查她們的戶籍,總能找到蹤跡。”
“沒用的。”萬彌垂着頭低聲說道:“李管家和他老妻,祖上幾代都是鹹明城本地人,哪有什麽外地老家。他就是提前把她們都送走了,安排好一切,然後給我爹設了一個陷阱。”
“那他為什麽要死呢?他不顧多年主仆情意,以自己的性命和妻女的安全去陷害萬大人?不太合理啊......”趙小磊蹙眉喃喃道。
“那他為什麽要提前送走妻女呢?”王悅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不對,這不對,這不合情理......”程安突然出聲,搖頭沉思着。
“哪裏不對?你說說。”幾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程安。
“你們随我來。”程安帶着他們走到李家女兒的閨房,打開了那扇衣櫃,取出裏面那套衫裙。
“你們看,這裙子是新做出來的,面料是綢緞,樣式也很新,是今年剛起的春裝。”程安對着幾人說道。
“所以呢?”幾位少年都迷茫的眨着眼。
“所以,你們想啊,李家是普通人家,家境只能說殷實。李家女兒用綢緞做了一件新春裝,還用心繡上了這麽好看的圖案,一定非常喜歡。如果要走的話,她會帶上這件衫裙,不會留下。”
“好像有點道理。”趙小磊摸着下巴點點頭,其他人也精神一振。
“還有,整個院子每個房間給你們最大的感受是什麽?現在讓你們回想的話。”程安問道。
“整潔。”
“幹淨。”
“爛饅頭。”
最後那一句是陳新潛。
程安點點頭,繼續道:“你們不覺得奇怪嗎?一切都那麽整潔幹淨,為什麽鍋裏還有滿滿的一鍋爛饅頭?我剛看了一下,一個動過的痕跡也沒有。”
趙小磊接着說:“不管她們是想吃了飯再走,或者是做好帶着路上吃,都不應該留下這鍋饅頭。”
“她們不是自己走的,她們是突然被人帶走的。”萬彌激動地大聲道。
“我現在就去找我爹,老人家說馬車往西去的,這裏本來就是城西,再西就只剩下些農家散戶了,我讓他帶兵搜查一下。”陳新潛邊說邊急急翻上牆頭,要去找他爹陳眠陳大将軍。
“你坐馬車先去,我們走路就好了。”秦禹平大聲喊道。
“行!晚點萬府見!”陳新潛已經翻過牆頭上了車,馬車轱辘聲響起,他的聲音也越來越遠。
剩下幾人沒了馬車,就順着大街慢慢走着。有了線索,萬彌心裏也湧起一絲新的希望,人也精神了很多。
前面有一個馄饨攤,架着兩張小桌,鍋裏還騰騰冒着熱氣。幾人一見到,肚子就咕咕響起來,于是幹脆坐下,一人叫了一碗馄饨,先吃飽了再說。
趙小磊夾起一個馄饨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說道:“我覺得那幾個書生不像在撒謊。你們想啊,刑部是什麽地方?各種刑具輪上一遍的話,再鐵的漢子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會倒個精光。幾個文弱書生被審訊了幾日都不改口,如果一個不承認那可能是他骨頭硬,可是全部都不承認,一口咬死了沒作弊,你們不覺得這有問題嗎?”
“可是咱們也見不着那幾個書生啊,想問什麽也問不到。”秦禹平用筷子戳着碗裏的馄饨,喃喃說道。
趙小磊想了一會兒,一對小眼睛閃着精光,突然狡黠一笑,“刑部咱們進不了,但是大理寺咱們能進啊。”說完對着王悅那方向甩了個眼色。
王悅正在往嘴裏刨馄饨,見大家都轉頭盯着他,費力地咽下嘴裏的馄饨道:“都看着我幹什麽?”
“按理說,案子在審訊期間,證物都會保管在大理寺。你未來姐夫不是大理寺少卿嗎?你這個小舅子如果找上他,給他說只看看那幾名考生的初始試卷,不是後面考官謄抄的那一份,你覺得他拒絕你的可能性有多大?”
“十成十。”
“如果他只是把我們偷偷帶進去,我們不碰不摸,只看,他在旁邊盯着。拒絕的可能性多少?”
“十成十。”
“若是他不答應你,你就威脅要去你姐那裏說他壞話,你姐本來對他就不是頂滿意,右丞相家的大小姐啊......聽說左公侯家的小侯爺也想求娶你姐呢......”
“五成!”
“五成就行,你軟磨硬泡一會兒,再對他曉以大義,動之以情,他也就答應了。”趙小磊一拍桌子。
王悅咬着筷子頭呆呆出神,過了一會兒才道:“若是這事辦成了,那我不是就把我姐賣給他了?”
趙小磊錘了他肩膀一拳,“大理寺林少卿,一表人才家學淵源,又不出沒花街柳巷,以後前途無量啊。這人才難道還會辱沒了你姐?”
秦禹平也湊近小聲說道:“我可聽說了,左公侯家的小侯爺,還沒成親,通房丫頭妾室什麽的可都好幾個了。東耗子胡同裏那韻香樓,好幾個姑娘都是他相好呢。”
說完雙手抱住王悅的頭轉向萬彌,萬彌正垂頭喪氣地坐着,“看看,這是咱同窗兄弟,你的就是他的,他的就是你的,他爹也就是你爹。爹都在大獄了,你還忍心不去求你未來姐夫嗎?遲早都是一家人,你現在不擺小舅子的譜,以後等你姐嫁過去後,你就沒得擺了。你看現在去找你未來姐夫行不行?”
王悅重重一擱碗,大聲道:“我看行。”
說走就走,幾人快快吃完馄饨,向着大理寺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