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妖冶之色
北地寒氣一路南下,攻城拔寨般侵入帝都城中,很快便席卷着一場大雪飄飄灑灑而來了。
瀾月坐在十二級漢白玉階上,望着眼前巍峨宮殿漸漸被白雪覆蓋,鎏金屋檐留着一條邊沿,皚皚白雪襯得越發金光閃爍。
這些時日經過禦醫的調養,她臉龐上的疤痕已經沒有起初那麽猙獰了,只是顏色愈深,令她的臉龐呈現一種詭異的顏色。
夜間疏月起來,不經意間看到熟睡的瀾月,她的臉在淡淡月光映照下,妖冶紅豔如冥河畔的曼殊沙華,陰氣森森中又有一股詭異的力量,好像某種東西正在汲取這個女子體內的精氣。
這是一種很古怪的感覺,明明眼前什麽也沒有,但疏月總覺得有種未知的東西,在一點點吞噬着瀾月的生命。
皎潔的六瓣雪花從天空緩緩飄落,随風飛舞,疏月下朝回來,越過長廊,從石階開始往上走去。
瀾月坐在最上面,披着猩紅羽毛緞鬥篷,雪花模糊了她那張臉,忽而又清晰了。
原本醜陋猙獰的臉龐,有一瞬間透露出豔花般的濃麗之色,妖冶魅惑。
疏月頓足,猛地想起昨夜的光景。
這場雪在昨夜便開始落了,她們打開窗戶,立在窗前望雪,看着雪漸漸積滿庭院裏青色石板,覆在虬曲的梅花枝上。
瀾月伸手接了幾片雪,融化在指尖的冰水點在疏月挺翹的鼻尖上,互相嬉戲之間難免濃情漸生。
疏月抱着她纖細的腰肢,将她壓在木窗邊沿,正在耳鬓厮磨之際,瀾月忽然渾身抽搐了一下。
很快,但無法忽略。
疏月停下動作,目光沉沉,盯着別開臉的瀾月,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當她們歡好之時,瀾月的身體總會發生異樣。
直覺裏,疏月意識到她隐瞞了自己一些東西。
但不管她如何詢問,威逼利誘,瀾月始終不肯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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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瀾月痙攣過後,很快若無其事般又緊緊抱住疏月,異常妩媚。疏月卻抽回了自己的手,沒有将濃情進行到底,而是沉默地抱着瀾月回到了床榻上。
她能夠感覺到瀾月的不開心和傷心,但她不想讓瀾月在床笫之歡上受到傷害。
她不傻,經歷了這麽多次,很快便能猜到,每一次歡好之後,都會對瀾月的身體造成影響。
現在,瀾月的身體隐隐呈現透支的狀态。
疏月走到她面前,那張臉已經恢複了猙獰,仿佛剛才在飛雪中閃現的豔色只是她的錯覺而已。
疏月有些難過地看着她,“你還是什麽也不肯告訴我?”
瀾月擡起頭,與她對視,眼眸中有點點淚光在閃動,她起身,猛地抱住疏月溫軟的腰肢,幾乎帶着不顧一切,踮起腳尖吻住了疏月冰冰涼涼的嘴唇。
瀾月熱情如火,甚至将手探入了疏月的衣裳之內,毫無章法地亂摸,渾身都在明示疏月抱緊自己,将她抱到床上,繼續昨夜未完的濃情蜜意。
疏月被她又摸又吻的,有些透不過來氣來,努力克制自己的意亂情迷。
她深吸了一口氣,終于下定決心将瀾月一寸一寸地推開了。
瀾月立在冰天雪地之中,眼神茫然而痛楚地看着她。
“在知道事情真相之前,我不會碰你。瀾,你在拿自己的生命去歡好,我不允許!”
疏月的面容第一次冰冷地看着她,然後拂袖離去了。
瀾月追在她後面,不離不棄,像尋找主人的小貓。
前面的人終究放慢了腳步,冷不下臉來。
瀾月從後面抱住了疏月的腰身,将臉壓在她溫暖的後背上,手指緊緊勾住疏月前方的手,不讓她掙脫開自己。
前面的疏月深深嘆了一口氣,看着前方漫天飛舞的雪花,說道:“我已經決定了,下午就帶着你去邊疆找左蒼玉。”
瀾月在後面拼命地搖頭,不想讓她去。
很久之前,在侯府水榭旁邊,在左蒼玉知道瀾月通風報信的時候,左蒼玉狠狠地報複回來了。
瀾月癱坐在水榭上,看着面前膚色蒼白如雪的左侯爺,第一次感覺到這是來自地獄的修羅惡煞。平日裏的孤高溫柔恍若錯覺。
左蒼玉在臨走之前,背對着瀾月,聲線淡漠地說道:“疏月會回來尋我的,終有一天,她會上窮碧落下黃泉地瘋狂找我,你信嗎?”
瀾月嗚咽着,嘴角緩緩淌下一絲血,竭盡全力,撕裂着嗓音,發出了最後的一道聲音:“你做夢。”
“呵,你知道為什麽嗎?”左蒼玉回過頭,蹲下來凝視着被自己摧殘得不像人樣的美人兒,“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不然就不好玩了,反正你總會知道的。”
一切都在左蒼玉意料之中。
瀾月想起這段對話,是在她與疏月歡好之時,第一次出現痙攣抽搐的時候。
那一瞬間,絕望與痛恨幾乎将她滅頂,瀾月才徹底明白左蒼玉的意思。
現在,疏月确實在瘋狂打探左蒼玉的下落,上窮碧落下黃泉,絲毫沒有誇張。
而一切都是為了自己。
瀾月垂下頭,深切體會到自己成了累贅,成了握在左蒼玉手裏的籌碼。
而這是她在與疏月重逢之前,萬萬沒有想到的。如果她知道這一點,或許就不會千方百計回到疏月身邊了。
左蒼玉連她這一點心思都拿捏住了,洞若觀火。
瀾月恨得咬住牙,這世上怎麽可以有這麽執拗而可怕的人。
疏月說到做到,再也不顧瀾月的反對,直接将她攔腰抱起,就将她放入了馬車裏,然後帶着一隊輕騎,絲毫沒有耽擱,便離開京都,快馬加鞭趕往了邊疆冷寒之地。
雪山連綿,左蒼玉牽着馬缰繩,一手捂着肩頭,從深山之中策馬躍出。
在外面迎接她的軍士們睜大眼睛,看着他們的統領渾身鮮血地厮殺而出。
左蒼玉雪白的面龐上濺着幾點鮮血,觸目驚心,宛如修羅。
她手裏提着剛剛斬落的敵軍頭領首級,徑直騎馬到最前面,“天黑之前,這片土地,将是我們的。”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侯爺威武”,衆軍士此刻俨然忘記了面前這位左侯爺早已被褫奪爵位,現在只是戴罪在身的流放囚徒。
左蒼玉迎着冷硬的風雪,勾起嘴唇笑了笑,意氣風發,一切都仿佛回到了那十年,與她并肩作戰的歲月。
左蒼玉放開原本捂住肩頭的手,掌心鮮血淋漓,傷口的血水已經半凝結,冷硬如鐵。
白雪落下,漸漸掩埋了随着馬蹄落下的鮮血。
作者有話要說: 哎,下一章要狠虐左侯爺了。
算是本文最悲情的一個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