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心頭血
塞北寒風凜冽,左蒼玉撩起軍帳藏青色門簾,迎面而來的便是鋪天蓋地的雪花。
大雪茫茫,天地冷得宛如凝成的冰塊。
左蒼玉手腕上綁着一條蟒皮長鞭,接過面前長官遞來的一盞溫酒,仰起頭一口飲盡,随即将酒盞一擲在地。
煙青色瓷碗碎裂在雪地上,碎成一朵花。
“打下那片蠻地,獻給女皇陛下,公子定能将功贖罪,拿回屬于自己的榮光。”那年輕的長官曾經是左蒼玉的幕僚之一,他很敬佩這位年紀與自己相差不了多少的侯爺手腕。
左蒼玉眼睛微眯,淡然道:“不必如此,我會讓她親赴邊疆一趟。”
扔下這句話之後,左蒼玉便踩着馬磴子翻身爬上了馬背,一隊輕騎,馳入漫漫無邊的大雪之中,任憑風雪模糊了自己的身影。
瀾月這幾日都在喝藥,依照禦醫的藥方慢慢調養身體。
她現在已經勉強可以拿起筷子吃飯了,只是依舊不能寫字繡花彈琴。疏月怕她一個人過于孤單,下朝之後便讓她在書房等着自己,又命人種了許多她喜歡的花卉。
這日,疏月照例下朝過來,遠遠的就看到瀾月穿着一襲淡藍色宮裙坐在花階上,膝蓋上擱着一本翻開的書冊。
瀾月聽到熟悉的腳步聲,擡頭看向她,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風吹落枝頭的花瓣,疏月幾乎是穿過一片飛舞的花瓣,來到了她的面前。
瀾月擱下書冊,從花階上起身,勾住疏月的手指,與她一同進入書房。
書案上擺着一瓶剛剛插好的花,大朵的牡丹花顏色濃麗,富麗堂皇。
疏月坐下來,案頭已經擺滿了新的奏疏。
原本由書吏女官負責的活都交給了瀾月,分批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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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疏月卻不打算讓她做這份活了,“瀾,你坐在窗邊繼續看書吧。”
瀾月困惑地看着她,指了指那滿滿當當的文書,這麽多,她一個人怎麽忙得過來。
疏月低咳了一聲,不敢告訴她,今日早朝上有大臣上呈了谏言。
宮廷中忽然多了一位來歷不明的啞女,與女皇朝夕相處,同起同坐,這已經引起了衆人非議和不滿。
瀾月隐隐猜到了什麽,神情黯然下去,乖順地坐在窗邊的位置上,卻已經看不進去一個字了。
熟悉的氣息籠罩而來,疏月坐在她身邊,握住她的手指。
“瀾,不用理會他們。這日子是我們過的,不是他們。”
疏月眉眼認真,為面前的人抹去眼角的淚滴。
瀾月點了點頭,在疏月傾身過來的時候,她心口忽然一抽。
瀾月沒有在意,其實每次與疏月親昵的時候,心口都會突然來這麽一下。起初她并沒有察覺,後來這痛意越來越嚴重,她已經無法完全忽視,但也沒有放在心上。
就在情深意濃之際,瀾月忽然推開,彎腰吐出了一口心頭血。
這口血豔麗慘紅,觸目驚心。
疏月扶住她的手背,面色驚惶,“瀾,你怎麽了?”
瀾月唯有搖搖頭,表示無礙,但她自己也知道瞞不了多久了。
知道疏月要去請禦醫,瀾月連忙拉住她,嚴肅着一張臉搖了搖頭。
疏月凝視着她那張縱橫交錯的臉,忽然發現那些疤痕顏色愈發濃郁了,她伸出手指,摩挲着瀾的臉龐,語氣沉痛,“是左蒼玉,是不是?是他把你害成這樣。”
瀾月仰起臉,望着她,想起左蒼玉曾經醉倒在自己眼前的模樣,你可知道,這位左侯爺也是位女子,她愛着你,愛到了如癡如魔的地步。
瀾月不想疏月去找左蒼玉,這樣的話,左蒼玉目的就達成了。
“你為什麽不肯告訴我?左蒼玉關着你的那兩年,到底發生了什麽?”疏月終于忍不住,問出了一直萦繞心頭的困惑。
她捉住瀾月的手指,将它放在自己胸前,示意她可以一筆一劃寫出來告訴自己。
瀾月的手指抖得很厲害,她不想寫,甚至不想回憶左蒼玉那張臉,或是清冷,或是癡迷,或是絕望,或是冷酷,或是殘忍。
這兩年,她幾乎見證了左蒼玉所有的情緒,知道這個隐藏身份的人愛得多麽隐忍多麽癡狂,她跟自己一樣,愛着眼前的女人,甚至并不比她的愛少一分。
瀾月恨左蒼玉,恨得一想起來骨頭都生疼,但她卻無法跟疏月傾訴,因為那也是一個愛着疏月的人啊。
瀾月動了動嘴唇,依舊什麽聲音也沒有發出來。最後她含着淚,在疏月手心上,手指無力地劃來幾下,寫下幾個字:你不明白的。
疏月有一瞬間很失望。
入夜之後,瀾月沉默地看着對面的人。
疏月沒有像以前那樣哄着她睡覺,滿臉心事,怏怏不樂地靠在床背上。
“你還是不肯說?”
瀾月慢慢地躺在被窩裏,搖搖頭。
急促灼熱的氣息撲在瀾月的臉龐上,瀾月擡起眼眸,看到她一手撐着枕頭,半撐着身子,目光灼灼,盯着她的眼睛,面上有些薄怒,“瀾,他可曾這樣對你?與你同睡一榻?”
瀾月一臉平靜,搖搖頭。
“他可曾對你說,他跟我……”疏月忽然發現難以啓齒。
瀾月忽然想起,他們曾經在邊疆并肩作戰整整十年,她眼睛有些酸澀,整個人也酸酸地看着上面的疏月。
疏月頹然地重新躺在她身邊,望着上方的床帳,“看來他都跟你說了,左蒼玉這個人,心機叵測,手段高超,我們兩個都不是他的對手。”
瀾月眨了眨眼睛,側過身,認真地看着她。
看來她還不知道,左蒼玉是個貨真價實的女子。
瀾月察覺到了,疏月對左蒼玉的感情很複雜。
“瀾,我必須找到左蒼玉。”疏月忽然握起手指,“你不能就這樣白白被他欺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這文快完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