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再度求親
疏月倚在紅木窗邊,看着瀾月對鏡整理,她今日因為出門抹了些胭脂,現在正用清水一點點卸妝。
女子的手指白皙如玉,綢緞般的青絲從指間流水似的滑過,帶着淡淡的旖旎。
疏月眼睛一瞬不瞬,宛如與窗外夜色已經融為一體,低調得像沒有存在感,唯獨那視線灼熱,令瀾月不解地斜眼看過來。
瀾月手指微微用力,攥着散下來的一縷長發,輕聲問道:“白日遇到的那位左侯爺是什麽人物?他似乎跟姐姐很熟悉。”
疏月回過神來,語氣極淡,說道:“這位左侯爺叫左蒼玉,他年紀輕輕,卻是戰功赫赫,曾在邊疆打仗十年,打勝仗回來便被封為侯爺,而當今垂簾聽政的年輕太後正是左氏家族的人,乃左蒼玉嫡親的姐姐,此人在朝廷熾手可熱,風頭無限,是京都人人都想巴結的人物,只是他自小在民間長大,五湖四海皆有朋友,尤其那位富商郗家的新晉當家郗琅,與他關系非常密切。”
瀾月露出恍然的神色,“我想起來了,他也是崔今音未來夫君。”
瀾月說完後,手裏原本握着的一枚簪子落在了桌面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疏月看了她一眼,神色冷肅起來,跟她說道:“這兩個人都不是善茬,左家那位太後更是當初下旨抄了我們淩家,所以妹妹以後千萬不要與他們有什麽聯系,就算是那郗家的纨绔上門纏擾,你也別理他。”
瀾月見她神嚴肅,如臨大敵,心中有些不自在,起身坐到床榻上,一邊寬衣解帶,一邊說道:“我又不是什麽惹事精,這其中利害關系如何不曉得,倒是姐姐你,那左侯爺對你似乎不一般,他終歸是要娶崔家小姐的,你以後也別惹了他才是。”
瀾月說這段話之時慵慵懶懶,帶着幾分倦意,似乎說得漫不經心,手裏動作也未停,等說完的時候已經脫了外裳,只餘一件露香肩的衣兜,胸前起伏隐約可見,燭燈間只映出初雪般的白滑膚色。
疏月移開視線,唇間含着一抹笑,瀾月依樣畫瓢敲打了她一番之後,雙手将覆在後背的長發一撩,然後平平穩穩地躺在枕頭上,轉眼便看到了疏月在笑。
瀾月側過身,枕着自己一條香臂,聲音含糊地問道:“你在笑什麽?”
“你敲打得很對,我以後一定離那位左侯爺遠遠的。”疏月一邊說着,一邊坐在了床榻邊上。
瀾月便看着她脫靴,見她撩開被子就要鑽進來,她連忙嗔了一句,“你又忘記洗腳了。”
疏月一頓,又笑,“是了,我又忘了。”
疏月說完後就起身,走到庭院用井水洗幹淨了腳,然後方才回到床榻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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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一會兒功夫瀾月已經睡着了,睡前還不忘往裏挪了挪,給她空出位置來。
這床不大,她們家道中落,目前也沒有餘錢去置購新床,淩夫人一直在念叨着要添購新床,疏月沒有積極表态,反而有意勸阻了。
“我與妹妹都不是肥胖之人,擠一擠便好,何必破費再去買一張新床。”疏月那時神情平淡,還去看了看旁邊的瀾月一眼。
瀾月神情也淡淡的,柔柔地說道:“母親,是沒有必要,我和姐姐可以将就。”
淩夫人只當她們懂事,眼睛浮現淚光,之後不了了之。
疏月坐在床榻邊上,看着美人入眠的神态,疏月睡姿乖巧,雪白的雙臂擱在淡碧色被褥上,美得驚心動魄。
疏月盯着她看了半晌,忍不住擡手摸了摸她那一頭散在枕頭上的墨發,然後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手臂塞回被子裏,免得她半夜着涼了。
疏月隐藏心底多年的秘密,折磨得她即使人已在眼前也是思念如狂,只有在瀾入眠之後,她方才敢如此肆無忌憚地凝視着她,不用掩藏眼睛裏的深情,以解相思之苦。
瀾似乎有所感覺,忽然翻了個身,嘟囔一句,“快睡!”
疏月擡手滅了床邊的燈盞,屋子陷入黑暗之中,她深吸了一口氣,伴着女子幽香,在輾轉反側中入睡。
瀾月沒有追問更多,日子照舊過着,像平靜的湖水裏魚兒緩慢地游動着。
只是沒幾日,那張媒婆忽然又上門了,說的親還是郗家的。
淩夫人原本以為對方會知難而退,時隔幾個月,忽然又卷土而來,她未免錯愕。
張媒婆這次來的時候态度明顯好了很多,“郗大少爺不久前偶遇了你們家姑娘,驚為天人,一定要張婆我登門來說媒,淩夫人,這樣年輕有為家底殷實的女婿,可是打着燈籠也難尋的。”
淩夫人慢慢地喝了一口茶,“我的意思還是那樣,我們家姑娘不當小的。”
張媒婆哎呦一聲,拍了拍膝蓋,谄笑道:“明白,明白,就憑您家姑娘那姿色修養,那也不能給人伏低做小呀,只是呢這郗家家大業大,難免要講究個門當戶對,郗大少爺有個青梅,那是兩家早就約好的親事,不能違的,可他心裏只喜歡你家姑娘,所以呢……”
張媒婆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道清淩淩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管你們怎麽安排,我橫豎是不嫁的,張媒婆,你還是回去,別白費舌了。”
門口立着一個淡紫襦裙的女子,容色清麗,眉眼溫婉,說話的氣勢卻并不弱。
淩夫人擱下茶盞,淡淡地說道:“瀾兒,你先回屋,這裏沒你說話的份兒。”
瀾月卻不肯走,徑直跨了門,将手裏一雙質地通透泛綠的翡翠镯子遞回給張媒婆,“還有把這個拿回去,平白髒了我的手。”
張媒婆臉色一變,變得很不好,說話也陰陽怪氣起來,“都道姑娘眼界高,看不起這等俗物,但姑娘你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身份,說句不中聽的,你如今是從枝頭掉下來的鳳凰鳥兒,由不得你挑挑揀揀了。”
淩夫人心中不喜,卻也無法反駁。
瀾月冷笑一聲,“所以郗家我高攀不起,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張媒婆你回去吧。”
“哎呀,怎麽會高攀不起,姑娘也別妄自菲薄,張婆我剛才嘴快,沖撞了你,你可別使小性子,壞了自己的好姻緣。”張媒婆沒料到這姑娘會大大方方承認自己的處境,态度順勢又一變,臉上已經浮現笑意。
瀾月正要譏諷她幾句,淩夫人在旁邊冷聲道:“夠了,瀾兒也有點分寸,這是張媒婆,不是別人,對長輩還是要禮貌的,之前學的禮儀都到哪裏去了。我們家雖然是落敗了,但這基本的禮還是有的,別平白的被人看了笑話。”
瀾月握着手指,眸光陡然浮現淚意,“所以母親便要将女兒許配給那滿身銅臭氣的纨绔流氓去?!倘若定要如此,女兒便出家當姑子去!”
淩夫人見她真的急了,可見是真的不願意,沉沉一嘆,“母親何曾說過答應這門親事了,張婆,你回去就說是我們淩家高攀不起,這門親事就算了吧。我們這一家子都是弱女子,也對付不了大場面,相信這大戶人家不會與我們這寒酸小戶計較,是不是?”
張媒婆二趟而來,依舊一無所獲,還被這姑娘搶白了幾句,心情不好,敷衍說了幾句,便回去複命。
張媒婆一路想着心思,到了酒樓裏,在小厮指引下,走入郗琅喝酒的包廂。
郗琅懷裏坐着衣衫單薄的歌姬,正一邊聽曲一邊飲酒。張媒婆一看到他,便笑,“大公子好雅興啊。”
郗琅看到她,眼睛一亮,一把推開懷裏的小歌姬,招呼她先坐下喝口茶。張媒婆事情沒有辦好,這茶當然是不敢先喝的,便站着将事情簡略地跟他說了一遍,“這事兒要成恐怕是難了。”
她話音剛落,安靜下來的屋子便能清晰地聽到珠子在琉璃桌面上滾動的聲音,原來是郗琅用指尖玩着半透明的夜明珠,他臉上笑意已經消失,沉着一張臉,罵了句:“不知好歹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