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好姐姐
瀾月将做好的繡工活計遞給府裏的婆子,接了工錢,心裏惦記着疏月,便要出門,片刻時間也不肯耽擱。
走到一半,卻撞上了一個錦衣青年。這青年手裏拿着一把折扇,聞到香氣就忍不住用扇子挑起撞入自己懷裏的少女下巴。
瀾月長得美,一雙翠眉,鼻尖挺翹,紅唇嫣然,不說話已經有萬種風情。
郗琅閱女無數,還是被驚豔到了骨子裏,嘻嘻笑着就一把抱住她,“哪裏來的小美人兒,給爺樂樂。”
瀾月氣得渾身發抖,伸手推他,郗琅卻當成了情趣,樂此不彼,當下連左蒼玉也不見了,就要抱着她回府逍遙快活一番。
瀾月手腳并用,像擱淺的魚兒不斷拍打着,奈何力氣懸殊,始終掙脫不開,唯有淚流滿面,目光慘然。
原想着逃不過這一遭,忽然橫空而來一股力道,直接将她抱了回去,瀾月睜開眼睛,看到熟悉的青衫顏色,頓時安心下來,雙手緊緊地抱住過來救自己的疏月。
疏月長腿一踢,當胸踹在郗琅身上,郗琅整個人都飛出了幾米遠,趴在地上,好不狼狽。
瀾月并不敢看,耳畔只聽得那公子哥痛叫聲,夾雜着疏月清淡的關懷安穩,“好了,沒事了,瀾兒不要怕。”
瀾月聽到她像小時候稱自己為瀾兒,心尖兒一抖,将臉埋在她衣裳裏,低聲哭泣起來。
為這份久違的親切感。她這時候才敢完全宣洩出自己這十年來對疏月的思念。
疏月聽到她的哭聲,手下意識地更緊抱住了她,然後看向從地上爬起來的郗琅,“皇城腳下,光天化日,你還有沒有王法了?”
郗琅摸了摸被踹疼的胸口,盯着面前殺出來的程咬金,疏月一襲青衫,長發高束,身材挺拔,十分英氣,郗琅沒有看出來這是個女人,“怎麽,這是你相好?”
他揚起下巴,指着還抱在疏月懷裏的瀾月,語氣不善。
疏月挺直腰背,雙臂用力抱着瀾月,說道:“恕不奉陪,告辭。”
她知道左侯爺的客人非貴即富,确實不是她惹得起的,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趁早抽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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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忽然多了幾位壯丁,攔住了她的去路。
郗琅在背後笑得痞氣,“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人可以走,這小美人得給大爺留下!”
疏月冷笑一聲,依舊抱着瀾月,低聲說道:“妹妹抱緊我,別怕。”
一雙溫軟的手依言抱緊了疏月的腰身。
疏月擡腿便是一腳,直接将率先沖上來的壯漢踢倒了。她十年流放,在囚徒中掙紮着生存,後來又參軍入伍,這些家丁又怎麽是她的對手。
郗琅咬着牙,有些生氣,剛要叫更多的人,侯府卻被驚動了,跑出來很多仆人圍觀。
左蒼玉不知何時已經立在他身後,視線落在厮殺的疏月身上,眼眸幽深,面無表情。
這裏畢竟是左蒼玉的府邸,郗琅有些不好意思,“對不住了,在你府上鬧事。”
左蒼玉這才看向他,目光有些銳利,“怎麽惹到她的?”
“什麽?”
“她。”
郗琅看了看左蒼玉,試探着問道:“認識?”然後便要叫自己的打手停下,左蒼玉卻攔住了他,“讓她繼續打。”
疏月一人敵衆,懷裏還抱着瀾月,不知不覺中便已經汗如雨下。
瀾月貼着她的胸口,能夠聽到她劇烈的心跳聲,一下一下,伴随着拳腳打在肉體上的沉悶聲,讓她心驚肉跳又頭昏腦漲。
她聞到了疏月身上淡淡的汗水氣息,竟然很好聞,讓她更想更緊地抱住她,這是一種安全感。
左蒼玉立在一旁,看着疏月緊緊護着那個少女,眸色冷得透徹。在那寒冷荒涼的流放之地,疏月每每提起自己的妹妹,那雙眼睛就如夜空那彎冷月般明亮透徹。
現在看來,她此刻拼死保護的少女,就是當年她念念不忘的妹妹了。
不知打了多久,疏月将所有人都打在地上爬不起來。
耳畔傳來拍掌聲。疏月轉動眼眸,看到左蒼玉風姿翩翩地立在廊下,是他在拍掌。
左蒼玉收回手,淡笑道:“疏月,你還是這麽能打。”
“侯爺過獎了。”疏月下意識地就将瀾月往裏抱了抱,不讓她擡臉,怕她看到左蒼玉。
左蒼玉的皮相極好,膚色冷白,五官精致,天神般俊美,迷倒京都城裏的少女不盡其數。
更何況,當初在流放之地,疏月跟他講了太多關于瀾月的事情,直到有一天,左蒼玉不知是試探還是真心,跟她說回京都城要娶瀾月。
從那天開始,疏月便不再跟他談論瀾月的任何事情,因為已經變味了。
左蒼玉好像也是在那時候識破了她隐秘的心思:她對這個妹妹有着非分之想。
這是驚世駭俗的想法,疏月自己也知道,所以她藏得很好。但是在那樣孤寂寒冷的地方,她只有靠回憶跟瀾月的過往才能支撐自己走下去,左蒼玉是她唯一可以傾訴的人。
後來連這唯一的人選也沒有了。
左蒼玉注意到疏月保護瀾月的動作,陰冷地笑了笑,“這位妹妹是有什麽見不得人嗎?怎麽不讓我認識認識。”
瀾月下意識地便要轉頭去看他,被疏月遮住了。
疏月看着左蒼玉,“侯爺,可以讓我們回去了嗎?”
左蒼玉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摩挲着玉佩絡子,“我想認識一下瀾月,畢竟當年你跟我說了那麽多,百聞不如一見。”
郗琅在旁邊說道:“原來這小美人叫瀾月,她長得确實絕色。”
左蒼玉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郗琅便不再開口說話,得了,到嘴的鴨子飛了。
瀾月示意疏月放她下來,疏月便怔怔地松了手。
瀾月落地之後,這才看到左蒼玉的臉,她問道:“你認識我?”
“是啊,她總是跟我提起你,想知道她是怎麽形容你的嗎?”左蒼玉的笑沒有抵達眼睛,帶着淡淡的寒意。
瀾月毫無察覺,只是問道:“怎麽形容的?”她看了旁邊的疏月一眼。
疏月抿着唇,臉色很不好,“左蒼玉,不要讓我鄙視你。”
當初她真心将左蒼玉當成朋友,說了很多掏心掏肺的話,現在她只想一巴掌打死那時候的自己。
左蒼玉原本就白皙的臉白了一下,然後譏諷地笑了笑,“瀾月,你自己回去問問這位好姐姐吧。”
他将姐姐二字咬得很重,意味深長。
瀾月只覺得莫名。疏月忽然轉身離去,什麽話也沒有說。
瀾月只能亦步亦趨地跟上,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