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章
密林藏身是一項技巧,在枯枝上隐藏更是難上加難。
張遠山對着空中吹了個悠揚的鳥哨,下一刻,或遠或近,或快或慢,各種不同的鳥叫聲在林間響起,目及之處,玉奴甚至看不見樹冠上多出一角衣料。
張遠山找了個位置幫玉奴隐藏好,又在玉奴旁邊的一棵樹上蹲下身來,與玉奴遙相對望。
他們所在的位置是九衡山南面的半山腰再往下一點,因為經過共同分析,楚相極有可能是想東西協助,主攻南面,所以作為蒼狼寨的寨主的張遠山便把大部分兵力都布置在了這裏,自己也留在這邊調兵遣将。
東面上山只有一條路,是通往九衡山的必經商路,道路狹窄且陡峭,平時都有重兵把守,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所以楚懷璟能攻下東面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東面防守的兵力也是最弱,只派了熊召和他的兩位兄長領五千士兵把守。
西面半邊連着北邊的懸崖峭壁,普通人走在上面一個不慎就能墜入山底粉身碎骨,另半邊漸漸趨于南面的地勢,可以攀登,但坡度要比南邊陡峭許多,所以,想要攻到山上來也是十分艱難,這個位置主要由熊可道負責,他早就招人搬出了青銅加固的木制投石機,在半山腰的位置,張遠山還派了一千弓箭手隐藏其中。
張遠山分析下來,九衡山靠着地勢的優勢,雖然兵力少了些,但也可以與楚相一戰,他當然信心滿滿。下山時,張遠山為了安撫玉奴脆弱的心肝還告訴她一個好消息,說是大胡子又占領了北面一個山賊窩,還選拔了一些會拳腳的流民,現在蒼狼寨的人數又增加三千,已擴展到八千人。
張遠山說得歡欣鼓舞,玉奴卻聽得涼風陣陣,張遠山這是在開玩笑嗎?多的這三千人與楚相的十萬大軍比起來就是給人塞牙縫都嫌少呢。
她倒是更關心大胡子的去向,便問:“大胡子在哪裏?他沒來嗎?”
張遠山神秘兮兮不肯說,只說:“他有重要的事情去辦。”
玉奴也沒再問,只要知道大胡子沒病沒災她就放心了,不管幹什麽,已大胡子的本事,自保是沒問題,但這張遠山,她卻着實擔憂,書中的他是靠賣弄色相,欺騙楚懷柔的感情,套得楚相情報發家的,現在他卻要拼着八千人上戰場……她了解男人的天性,都想手操金戈,身披戰甲,在亂世中大展拳腳,殺出一片自己的名聲與威望來。
可是這八千人加熊家那些病怏怏的将領實在讓人心虛啊!
玉奴正想着怎麽趁亂拉着張遠山逃跑,忽然聽到一陣烏鴉呱呱的叫聲。
“來了!”張遠山雙眼凝視前方,沉聲道。
這就來了,只逃跑暫時是不行了,只能硬着頭皮上了,玉奴也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往山下看去,隐約看見有大批士兵不停倒下,不知是中箭還是怎的,後面的士兵立刻補上,踏着同伴屍體向前靠近,人數絲毫沒有減少的跡象,等他們走近些,玉奴才看清,他們有的是被忽如起來的巨石砸死,有的是被半空劃過的金線割斷了脖子,還有的直接掉入挖好的陷阱之中,但更多的還是被一箭射死。
那箭來的蹊跷,來自四面八方雜亂無章,甚至好多都是從後面射來,一箭貫穿士兵的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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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相暗自慶幸,幸好他來的時候穿了玄鐵絲制成的軟內甲,否則,剛才那兩箭早就要了他的命了。縱使他全身裝備精良,還是讓大批士兵護在他周圍,死掉一個就立刻再拉一個補上,他的身體,一根汗毛都不能傷。
楚懷柔一開始以為那些箭是從機關裏射出,可往前走了一段路後她發現似乎無形中,他們被包圍起來了,楚懷柔自恃武功高強,沖着一支箭射來的方向猛追不舍。
她今日也穿了大小合身的特制戰甲,腿上綁着純銅的護腿,鞋子是犀牛皮制的青灰色長筒靴,整身裝備算下來,重量超過百斤,楚懷柔施展輕功在林間穿行,絲毫不顯累贅,還飒爽英姿,明媚醉人。她本身也是射得一手好箭,約莫着追到了箭的源頭,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連個鬼影都沒有。
楚懷柔認準這箭有問題,便又逆着一支箭的方向去追,這回有所發現,卻跟她想得不一樣,只看見一個黑色的匣子,被用繩子綁在樹上,匣子側面有一個小洞,沒隔一會便自動發射一支箭。
楚懷柔不禁懷疑,難道是她多疑了?
那邊,楚相已在傳她,她便一劍劈斷匣子,提氣輕功飛了回去。
到了這個位置再看,箭還是不斷,仔細觀察卻能發現它們大多在不停地變換方向,但變化的位置不大,只有極少數位置不變,才是機關裏發出來的,大多數倒像是人在邊跑邊放箭。
“阿柔,你剛才追擊半天,可看出什麽端倪?”楚相問道。
楚懷柔收回心神,沉吟片刻道:“父親,恐怕我們被人包圍了,包圍我們的人雖然數量不多,但都身懷功夫,現下,我們越是畏畏縮縮行動遲緩,損失就越大,女兒覺得應快速行軍,盡力突破他們的圍攻,就算不能,也能讓他們應接不暇,露出馬腳,而且我們的人是他們的二倍,就算他們從山腳一路放到山頂也不能将我們的人全部斬殺,我們速度越快,剩的人便越多。”
楚相做事果決,既然應經決定攻打九衡山,便沒有踟蹰猶豫的道理,當下吩咐步兵跑得最快的在前面領路,其他人務必跟上。
行軍立刻速度快了三倍有餘,雖然還是不停有人死去,但較之前相比,确實少了許多,而且,好多射來的箭都不那麽精準了,能一箭致命的情況越來越少。
玉奴和張遠山遠遠看見楚相的軍隊臨近,玉奴先從箭袋拿了一支箭,躍躍欲試,只略一瞄準,一箭便射中一個小兵的脖子,心下得意,原來随手射中是這種感覺。
“好箭法!”張遠山贊道,也從箭袋拿了一支箭,一箭貫穿一個小兵的腦門。
玉奴不服氣,再射一發,這回射中了一個小兵的眼睛。
真正的戰争殘酷而嚴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對面的小兵也時不時地回敬一兩只箭,全部射在樹幹上。玉奴心中因着對楚姓的憎恨,也沒有一絲憐憫之心,遠遠殺人,看不見血腥,也不覺得哪裏不對。
這時,張遠山三箭齊發,箭箭正中敵軍的心口。
玉奴眼中放光,正要也試試三箭連發,忽然,側面飛過一支快得離奇的箭,射向楚賊的軍隊,那箭射穿一人後不停,射穿第二人後仍不停,直到接連射死五人,那箭才釘在一棵樹上堪堪停住。
此等神力只有一個人能使得出,玉奴和張遠山回頭看,只見熊熊一身青銅铠甲站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上,他的铠甲是特制得,胸前的護心鏡都比別人厚出半寸,并非他地位尊貴才給他加厚,實是除了他也無人能披動這麽厚的戰甲。
張遠山對他贊嘆道:“熊少主好功力!熊家的機關也果真名不虛傳,被楚懷柔破解以後仍然能發揮功效,奇哉!妙哉!今天真讓在下長了見識。”
熊熊一如既往的面色冷清,在看玉奴的時候眼神更加冰冷,聲音低沉道:“陣法一旦破解,機關也無法再用,這些都是房玄明連夜帶人布置的。”
房玄明?玉奴想起那個面色發黃,穿一身白色布衣的青年男子,他一臉的書生氣,沒想到是個布陣大師,他只連夜布置了一點就有如此功效,可見,若是以前的嚴密陣法沒被破解該有多難應付,別說楚相帶十萬人,就是三十萬人都能有來無回,根本用不上張遠山幫忙。
“來了!”熊熊看着前方,是楚相被衆人包圍着向這邊走來。
本來楚相被人嚴嚴實實地護在中間,根本無從下手,但是對于熊熊來說就不存在這個難題,他瞄準了楚相前面的一士兵,利箭射出,勢如破竹,穿透楚相前面那士兵的胸口緊接着就要沒入楚相的心口,卻在這千均一發之際,楚懷柔看出不妙,果斷一腳踹在楚相右面的小兵身上,那小兵毫無防備,一下子歪倒在楚相身上,将楚相擠到旁邊,熊熊那箭便射穿了這個小兵。
“無恥!竟然拿別人來擋箭!”玉奴何等正義,立時抽出一箭,瞄準楚懷柔射去,卻被楚懷柔輕松用劍斬斷在地。
玉奴不服輸,又對楚懷柔射出一箭,楚懷柔不躲,反而也拿了一箭對準玉奴的方向射來,兩箭交錯而過,玉奴躲在樹後,箭擦着肩膀飛過,楚懷柔側身一躲,也毫發無傷。
玉奴知道自己的箭力不足,無法射傷楚懷柔,但她看楚懷柔就是不舒服,所以拿眼去看張遠山。
面對玉奴委屈的大眼睛眨呀眨地看着自己,張遠山低頭咳了一下,跳到玉奴旁邊,帶她向後飛了一段,到達安全的地方才停下。
玉奴很不高興,一站穩就打開他的手,“怎的?你看見美人便舍不得了?”
張遠山故作癡傻,“是呀,我能舍得你去跟楚懷柔那狡詐的女子拼命?當然得把你看好了。”
玉奴氣得不行,為什麽張遠山不願意殺楚懷柔,他出手得話一定行,難道他對楚懷柔有情?她不顧張遠山阻攔,就要再去前線,非得跟楚懷柔拼出個高下不可,看張遠山到底向着哪邊?
張遠山拗不過她,只得死死拉住她,說了實話,“你看,現在他們的行軍速度是否比剛才慢了一些?”
玉奴一看,好像是稍慢了些,便道:“廢話,人又不是鐵打的,當然會累。”
張遠山搖頭,譏諷地嘲笑道:“讓她作繭自縛不是更好,還能降低士氣,殺了她只會鼓舞士氣,你覺得怎樣更好?”
玉奴這才恍然大悟,再看熊熊,他也明明看見了楚懷柔,卻也不去射殺她,只殺楚相周圍的小兵,看來他也是想到這方面了,倒是她自己狹隘了,玉奴心中有些慚愧,真正的戰争,怎能起女子的小心思?
張遠山又道:“楚懷柔畢竟是一女子,眼界和心胸都不夠寬廣,楚賊一死,我們便是贏了,下面那些士兵只會抱頭鼠竄,不可能留下來聽一冷血女子的命令,倒時,你若還想殺她,我便幫你殺她……咦?怎會……”
張遠山的表情忽然變得詫異,玉奴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只箭射中了楚相胸口,楚相将其拔出,卻不見流血,而楚相只是捂住胸口被人扶着,好像并沒有重傷。
“那箭是熊熊射出的。”張遠山低聲道,“他身上有了不得的防身器具。”
玉奴觀察了片刻,楚懷柔一邊在楚相旁邊噓寒問暖,一邊對周圍的士兵大發脾氣,她身邊卻空空如也,沒有一個小兵敢接近她。
此時正好有一個狹小的防護漏洞。
“那便射他的脖子!”玉奴架起箭來,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的戰魂被激發出來了,她懷疑自己是上古的戰神轉世。
這回,她将弓拉的比滿月還滿,只待射穿那衆星捧月的楚賊的喉嚨。
“咔”一聲脆響,如同晴天霹靂降下,弓斷了……斷了……
玉奴一時石化,也只兩秒……
“張遠山!草泥馬,你給我用的什麽爛弓,我殺了你!”玉奴暴怒大吼,她的戰魂!她的滿腔激昂!簡直死得屍骨無存,她找誰伸冤?
玉奴拿箭頭去捅張遠山,張遠山卻随手一拍,将箭拍到旁邊地上,眼睛并不看玉奴,而是直直盯着前方跟見鬼了似的。
玉奴還是好奇心太強,瞬間也沒了怒火,反而朝張遠山看的地方看去,“啊!”玉奴雖然覺得大塊人心,但還是沒忍住驚叫出來,“不是沒打算先殺她嗎?”
只見楚懷柔被楚相抱在懷裏,她喉嚨處有個血洞,血水不停湧出,染紅了身前的戰甲,那一箭明顯是熊熊射出的。
“剛才發生了什麽?”玉奴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
“哼!”張遠山不屑地從鼻子裏發了個聲,“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怎麽說?”玉奴隐隐有個猜想,卻不敢相信。
“楚賊拿他的親生女兒擋箭,虎毒食子,能做到這地步,誰都不是他的對手。”
作者有話要說:唉,還是玉奴最可憐,連個表現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