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食夢
潤玉命人給孟妍安排了一間偏殿供她起居休息,看着她心花怒放跟着仙侍們離開的樣子,心想自己以前的璇玑宮是不是太清冷,養出來的小獸都是一副沒見過世面的神态。
魇獸化形,潤玉勾了勾嘴角,其實還挺有意思的。
年輕的天帝陛下帶着這種心情安然就寝,卻偏偏在夢裏又憶起那些陳年舊事,忘川河畔的劍影刀光,倏然凋零的霜花水神。他原以為他是封住了這些剜心徹骨的回憶的,卻不想今日竟然深陷其中無法掙脫。
寝殿裏,雙目緊閉的潤玉似乎喃喃自語般的夢呓,孟妍披着件衣服跪坐在他身邊,低下頭一下一下的親吻他的額頭,藍色的光芒漸漸從潤玉身上升起,被她慢慢吸進身體裏。
潤玉只覺得自己在夢裏逐漸被安撫下來,鋪天蓋地的回憶漸漸被天宮裏他熟悉的景物所代替,璇玑宮裏滿園的魇獸陪他度過一個又一個晝夜颠倒的日子。
恍恍惚惚中,身邊似乎還有別人的氣息。
“什麽人!”他從夢中驚醒,伸手直接扼住了面前的什麽東西。
“唔!”孟妍沒想到他居然會醒,被他一招打的措不及防,潤玉的手扼住了她的脖子,直接将她摔在了床邊。
“是你?”潤玉清醒過來,發現襲擊自己的人竟然是剛化形不久的小魇獸,下意識的松開手,只見她衣着散亂,眼裏全是受驚的模樣。
“你來這裏做什麽?”大概因為她跟随自己的日子太久,潤玉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沒有直接喚人進來把她帶下去審問。
“我......”孟妍好不容易才從劫後餘生的感覺中脫離,縮着身子有點委屈的回道,“我幫你把夢吸出來啊,這樣你就不會睡不好了。”
“......”這下反倒是潤玉一愣。
“以前每天晚上都是你睡着了我幫你吸夢,今日我剛剛化形有些興奮過度,去了偏殿以後才想起來這件事,過來一看,你果然已經被惡夢魇着了。”
“以前都是你做的?”潤玉一驚,“從你來了我這邊便是如此?”
“是啊。”孟妍奇怪的看着他,“你沒發現自從我來了這裏,你這幾年從來不曾做過噩夢麽?”
“我......”被她這麽一說,潤玉想起來自己剛登位的時候,确實每天都在無邊的夢魇裏備受折磨,後來他給自己設了結界,封印了這部分往事,讓它們沒辦法出來搗亂。“我本以為是結界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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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妍指了指大殿門外閃光的結界們,又指了指自己平日在寝殿裏的窩,一副‘你自己看着辦’的神态。
“你怎麽從結界外進來的?”潤玉其實已然信了她的說法,只是進他結界卻沒有驚動他,這小獸居然有這般本領?
孟妍眨眨眼,奇怪的看着他,“你是不是還沒醒?你這結界不是拿我的毛發布的麽?”
潤玉單手捂臉,想起來這件事。
那是孟妍剛到他的寝殿,也是他封印了回憶要布置結界的那天。所謂結界,也不是憑空變幻出來的,總要有些實物做倚仗,平日裏潤玉布陣一般都是用自己的法力凝出水珠,簡單實用。偏偏那天這小魇獸掉了幾根毛,他本想喚人進來打掃,又覺得随手布陣亦可,于是手一揮,這用魇獸毛發為載體布置的結界就這麽形成了。
既然是用孟妍的毛發布的結界,自然對她形同虛設。
“咳。”潤玉咳了一聲,“倒是我忘了。”
“貴人多忘事,應該的。”孟妍倒沒什麽反應。
“前言不搭後語。”潤玉聽她的話裏完全沒有邏輯,想起她說識字的事情,“看來以後還要教你好生念書才是。”
“念書有什麽用?”孟妍不以為意,“難道就像你看的話本子一樣,天界要開始考狀元了麽?”
“你是我養出來的,以後若再這般行事,恐給我丢人。”
“我本來就是......阿嚏!”孟妍本來還想說什麽,卻突然打了個噴嚏,“這裏怎麽比璇玑宮還冷。”
潤玉見她衣服也沒好好穿,舉手投足之間都漏着大片肌膚,“凍着了?”
“人形真麻煩,以前當魇獸的時候有身皮毛就夠了。”孟妍裹了裹衣服,往床上一滾,“快睡覺,不然一會兒我餓了睡不着怎麽辦。”
潤玉看她大大咧咧的就這麽躺在了自己床上,頗為無奈,“你快下來!這像什麽樣子!”
“我兢兢業業每天晚上不睡覺給你守着夢境,保你一覺到天亮。”孟妍難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的臉,“現在我都着涼了,你還打算讓我睡地上?”
“我.....”潤玉自問當皇子的時候也是個機敏善辯之人,做了天帝以後除了月下仙人偶爾看他不順眼,其他仙家哪個不是對他唯命是從畢恭畢敬,一個晚上被這小獸噎了好幾次,偏生他又覺得對方說的有理,奈何她不得。
“你現在已是人身,自然不能和我睡一起。”他心想這小東西大概對某些東西尚未清楚,“且回你的偏殿睡去,我這裏不用你了。”
“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孟妍不情不願的從床上爬起來。
“衣服穿好。”潤玉見她下來了,随手指了指她淩亂的衣服,“以後切不可這般出現在人前。”
“哼。”
潤玉見她鼓着一張臉,伸手變了個果子出來,“勞你每天為我守夜,這蟠桃乃是昆侖西王母所贈,吃了以後能精進修為,我便将它賞給你了。”
“不過是一千年的蟠桃,她也好意思往外送。”孟妍打量了一下那個蟠桃,“你自己留着吧。”說完一甩袖子,也不告退,徑直出了殿門。
潤玉見她生氣走遠,對着手裏的蟠桃吶吶自語,“她居然能認出來你是一千年的果子?”
之後的幾天孟妍一直沒見過潤玉,問起服侍他的仙侍們,被告知天帝陛下巡守邊界去了。許是得了什麽吩咐,一群人對孟妍的态度還算恭敬,不把她當成尋常小靈獸看。
又過了幾日,孟妍正在房間裏打盹,就聽見門外有人喚他,“孟妍仙子可在?天帝陛下回來了,在勤政殿要見你。”
“哦,我知道了。”孟妍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出門了。
此時的勤政殿裏,潤玉居上位,下面站着新任夜神琦方。
“卿任夜神之職也有幾年光景,不知道可還有什麽不适應?”潤玉似乎就是想和下屬閑聊,随便找了個話題的樣子。
“回陛下,臣自然無法同陛下當年相比,不過司夜之事倒也一切順利,并無什麽問題。”
“前幾日我見我宮中那只魇獸身上居然有處舊傷,遍詢宮人也不知道是怎麽傷的,正巧今日遇到愛卿,愛卿可有印象?”
琦方一時拿不準天帝是不是要興師問罪,只能實話實說,“臣初到璇玑宮時,那只魇獸似乎不太喜歡臣,連帶着滿園魇獸都有些不聽安排。臣本來打算用個洗塵絕教訓教訓這只霸王,也算給其他小獸一個警告,卻不想那魇獸居然奮起反擊咬了臣一口,臣無奈,只能用喚雷咒将它從臣身上擊落。”
潤玉一臉問號,孟妍把新夜神給咬了?果然是個霸王。
他強壓下笑意,“卿的傷勢可好?”
琦方無奈,“傷的不重,就是留了塊疤。”末了他又加上一句,“從未聽過,這魇獸居然是個暴脾氣。”
潤玉想起來孟妍之前在他身邊的所作所為,頗為感同身受的點點頭,“确實奇葩。”
“禀陛下,您傳召的人到了。”門外的執勤官對着殿內說道。
“既然陛下還有事,臣便告退了。”琦方朝潤玉行了一禮。
潤玉指着身邊的仙侍,“将我得的草木清露取兩瓶給夜神帶上,那東西消疤止疼有奇效。”
“臣多謝陛下。”琦玉來到殿外,就見一陌生的小仙子在殿外候着,心想這應該就是陛下要見的人,只是這小仙子怎麽這麽兇巴巴的瞪着他?和上次咬他的那只魇獸十分相似,惹不起惹不起,溜了。
孟妍進殿的時候,偌大的勤政殿裏只有潤玉一個人。
“見過天帝。”
“夜神剛剛離開,你可見到他了?”潤玉把手裏書往桌子上一摔,“你可沒和我說過,你把人咬了。”
“就許他打我,不許我咬他啊。”孟妍不服,“我們當靈獸的也是有獸權的!”
“本來那兩瓶草木清露是給你的,現在只能安撫夜神了。”潤玉故意逗她。
“不過是因為水神之位空懸,花界和天界關系又微妙,不然這草木清露用來洗澡都嫌多。”孟妍心道那算什麽東西也值得寶貝。
“你!”潤玉一怒,“我當你初初化形不懂人情世故就算了,現在看來簡直是頑劣不堪朽木難雕!”
“你的夢我都不知道吃過多少,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孟妍看着他,“提到某人,陛下心裏惱羞成怒了?”
“孟妍,你是不是真以為,我養你幾千年,就舍不得罰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家小魇獸一直默默守着潤玉啊。
順便咬了新夜神的操作也是非常帥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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