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大師來了,何時念經超度?”
踏烈和逐雪便是玉嬌先前養的那兩匹馬。
玉嬌嘆了口氣。想了想,道:“把靈臺設在後山,火葬踏烈和逐雪後,再讓大師超度。”
桑桑又問:“那下毒之人又該如何處罰?”
玉嬌臉色微沉,“打他頓再送到官府,說他下毒害馬兒,欲害我性命。”
昨日她差些從馬上摔下來,那麽多人看着,她也不算是作假。此人心腸如此歹毒,留着他在外邊,指不定更惡毒的事情都做得出來,如此能關他個十幾二十年也好。
半晌後,又繼續吩咐:“對了,你讓人去請個郎回來給那個馬奴看看,莫要讓人死了。”
☆、4、名字
給踏烈和逐雪做的法事結束了,回了房後,玉嬌才問桑桑:“可尋郎看過那馬奴了?”
主子忽然問起那無關緊要的馬奴,桑桑愣了下才回道:“郎看過了,說那馬奴的身體很是強壯,鞭子打的都是皮外傷,沒有傷及筋骨,只需養個七日就好了。反倒是這樣,奴婢卻覺得奇怪得很。”
玉嬌正翻開桌面上杯子的手略微頓,複而放下了杯子。看向她,問:“怎麽個怪法?”
桑桑皺眉想了想,才說:“這鞭子下來普通人至少要躺上個月,可這馬奴竟只需要躺個七日。而且昨日被小姐鞭打的時候,不僅聲都沒有叫喚,便是連眉都沒皺下,就好似不會痛似的。”
說着話的同時也給主子把杯子翻好,往杯子倒入清茶。
玉嬌回想了下,可到底不是在意識清醒的時候打的人,也只是在夢境看到了這麽幕景象而已,所以過于細節的她也沒有注意到。但依着桑桑所說,她想起昨夜那馬奴脫衣上藥的時候,似乎也是連眉頭都沒皺下。
他莫不是不知道疼?
想了想,玉嬌分析道:“當時買下他的時候,聽賣家說他是從獵場出來的,約莫躲過了二十次的獵殺,受過的傷應當也不少,這頓鞭子對他來說估計算不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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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拿起茶水抿了口,繼續道:“把活人當獵物,約莫二十次獵殺,每回只能活下人,而他就是唯活下來的那個。”
關于馬奴的來歷,玉嬌還是清楚的。
有些達官貴人視奴隸為草芥,只為尋樂子,便豢養了批奴隸,把他們放入獵場獵殺,而這馬奴曾是被圈在獵場供達官貴人獵殺的獵物。後來獵場被封,他便與來自不同地方的奴隸塊被送到了黑市拍賣。
說到這,玉嬌才反應過來那未來的淮南王曾經是如何厲害的個人物。
因玉嬌不是規矩的閨閣小姐,所以喜好和害怕的事務都與旁人不同。當初知曉馬奴的來歷她也不覺得害怕,反覺得有些趣味,可現如今知曉這馬奴将來是她得罪不起的淮南王後,她才知道慌了。
聽到把活人當成獵物來獵殺,桑桑打了個冷顫,“小姐,那人這般危險,當時你為何還要買下?”
玉嬌不說話,指腹循着杯沿摩挲,半晌後才郁悶的道:“約莫當時腦袋被驢給踢了。”
若非是被所以才會把這麻煩給弄了回來。想到在夢他對自個的報複,頓時又羞又惱。
“小姐……”桑桑很是無奈的喚了聲沒有半分大家閨秀模樣的主子。随即想到那陰陰沉沉的馬奴,心有些生怕,便提議道:“那小姐不如趁着這個機會把人給發買了吧?”
玉嬌情緒緩了緩,默默看向給她提建議的桑桑。這桑桑約莫是想讓她被報複得更狠吧。
雖說昨晚已經把話說清楚了,但他心裏邊是怎麽想的誰知道呀。所以在恩怨未徹底消除,也沒有處出些情誼來之前,她哪敢輕易把人送走呀。
但又該如何處出些情誼來?
想了又想,随後與桑桑道:“他既然是從獵場出來的,身手應當也不差,等他養好了傷後,讓他做我随身護衛吧。”
雖說放他在身邊得時刻警惕着,可這也能時不時施恩于他,讓他承她的恩,這以後也能多個靠山。
桑桑不知玉嬌心的算計,只被她的話給吓着了:“小姐,你、你莫不是開玩笑的吧?那人那麽的危險竟還讓他做護衛?!”
玉嬌搖頭,很認真的道:“我可不是開玩笑的。”
尋思了下,又多加吩咐:“另外,讓廚房做些能補身子的湯過去,別做得太明顯。”
桑桑則是臉擔憂的看着自家的主子。明明小姐之前還挺正常的,可這兩日卻不知道為什麽,竟然如此在意個下人。
莫不是昨夜磕了頭,順帶也把腦子磕壞了吧?
連着好幾日,玉嬌都讓桑桑彙報那馬奴的情況,她倒是沒有再去尋過那馬奴。
則是去尋了太過突兀,而則是自從看到夢境那些沖擊的場面後,在那馬奴的面前她甚是不自在,她需要多幾日再緩和下。
第三日,玉嬌的爹娘也從錦州回來了。
前段時日玉夫人的母親身體有所不适,玉老爺便攜着玉夫人塊去了錦州,因要走水路,玉嬌坐不得船,便也就沒有塊去。
而不僅僅是玉嬌的爹娘回來了,這同行的人還有玉嬌的未婚夫婿,沈宏敬。
沈宏敬不僅是玉嬌的未婚夫婿,還是玉嬌的表哥。這婚事是自小定下的,而玉嬌直以來對這未婚夫婿還是很滿意的,也認定了表哥是她的良人。
聽說人今日午便會到,所以桑桑早便給自家主子梳妝打扮。積極忙碌與玉嬌冷靜的模樣形成了對比。
桑桑很快便注意到了主子的不對勁,便道:“前段日子當小姐你知道敬少爺要與老爺塊回來的時候,樂得宿沒睡,可今日敬少爺就要到了,為何小姐反而愁眉不展了?”
玉嬌倍感無力的在桌面上趴了下來,心情甚是複雜。
夢她不僅看到了玉家的未來和那馬奴的未來,更是看到了她自個與敬表哥的未來。
沈宏敬是個讀書人,許是多數的讀書人都有股傲氣,所以自小都是玉嬌圍着他打轉,而他則是對她愛答不理。以前不覺得有什麽,可當變成局外人再去看的時候,她竟有些為自己感覺到不值得。
況且這回來淮州,沈宏敬是來商議退婚的。
夢境,沈宏敬早有了心上人。為了這個別人,他百般嫌棄她,嫌棄她驕縱,不夠賢良靜,而後更是不顧她的名聲也要解除婚約。
她确實是有些喜歡沈宏敬,可想到自己的這喜歡會像夢那般被踐踏,她就覺得難受得緊。
想到這,她半點兒不想見到他。
雖然不想見,但午時的時候沈宏敬便随着玉嬌爹娘塊回來了。
不可否認,沈宏敬長了副好皮囊。身白色長袍,幹淨整齊,身上散發着股人雅士的氣質。
玉嬌直接忽視了塊進門的沈宏敬。朝着自個的父親笑吟吟的喊了聲“爹”,随後抱上了自個娘親的手臂,帶着撒嬌的語氣道:“娘,我可想你了,你和爹若是再不回來,我都要到錦州去尋你們了。”
玉嬌的樣貌便是随玉夫人,都是嬌媚的美人,而又因後宅沒有妾室鬧心,吃穿用度都是極好的,所以玉夫人顯得很是年輕。
玉夫人因女兒的甜言蜜語,臉上染上了笑意。捏了捏女兒的臉,寵溺的道:“沒人管你,我瞧着你倒是挺樂的。”
“哪有,我可是聽爹的話,在家很安分的。”
玉老爺聞言,不信的看了她眼:“你若是能安分,天都要下紅雨了。”
玉家夫婦對唯的女兒,從來就不會用女子那套三從四德來束縛她,她不想習女紅,便也不強迫她,覺着她性子活潑些也沒有什麽不好。
家三口有說有笑的從院子外走入了正廳,這期間跟随在他們身後的沈宏敬才覺得有些不适應。
以往來淮州,這表妹定然是第個湊過來的,這回竟連聲招呼也沒打,讓他覺得有些詫異。
入了正廳,玉夫人似乎才想起沈宏敬,便提醒玉嬌,“你敬表哥也來了。”
玉嬌聞言,才轉頭看向生得白淨俊逸的沈宏敬,笑意淡了些,心情甚是複雜的喊了聲:“敬表哥。”
以往玉嬌喊“敬表哥”的時候都是笑吟吟的,相比之下,這聲倒是顯得很是疏離了。
對此,玉家夫婦都有些詫異。
沈宏敬雖然心裏邊也是奇怪,但也不是很在意,“嗯”了聲吼,轉身從身後小厮的手上拿過了個錦盒。
上前了幾步,把錦盒雙手遞給玉嬌:“這是我給玉嬌表妹準備的禮物。”
玉嬌低眸看了眼錦盒。在夢,有這麽幕,而錦盒裏邊裝的是個白玉镯子。
玉嬌還是配合的笑了笑,接過了錦盒,“玉嬌謝過表哥。”
玉夫人笑道:“這是宏敬在錦州之時特意為你挑的,你快些拆開來看看。”
玉嬌暗暗希望錦盒裏邊裝得不是白玉镯子,可是打開的時候就失望了。
還真是白玉镯子。
在夢玉嬌因為這個禮物高興了許久,但她現在這會卻是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我還給二叔家的表弟表妹準備了禮物,會玉嬌表妹可否與我同過去拜訪?”
玉嬌有個二叔,與她父親同父異母,是姨娘所出。玉二爺的府邸就在玉府隔壁,僅牆之隔。
玉嬌低頭看着錦盒的白玉镯子半晌,最終還是沒有把情緒表現得太明顯,擡起頭對沈宏敬露出了抹笑意:“自然可以。”
玉嬌與父母說了好會話,見母親有些疲憊,便沒有繼續纏着,随之同沈宏敬塊出了客廳。因以往沈宏敬來淮州之時都是住在玉嬌隔壁的院子,所以這回也沒有特別安排別的住處。
若是以往,玉嬌定然會有說不完的話,可現在卻安靜的并肩而行。
沈宏敬約莫有想見的人,所以對于玉嬌的這變化倒不是很在意。
快走到自個所居的赤玉小苑之時。玉嬌眼尖,雖隔着個池塘,但還是眼便認出了站在她院子外邊的人,這不正是按理說要養七日身子的馬奴麽!
似乎有所察覺,原本側對着他們的馬奴忽然轉身朝着玉嬌的方向看來。
只是遠遠的眼,哪怕是表情都看不清,但玉嬌還是感覺到了有股莫名的壓迫的氣息從對面傳來。股麻意從她的尾椎骨竄上,讓她莫名慌。
只眼,那馬奴便朝着玉嬌低下了頭,看似很是恭敬。
“玉嬌表妹,玉嬌表妹?”
沈宏敬連着喊了兩聲,玉嬌似乎才回過神來,眼神有些渙散的看向他,“表哥你方才說了什麽?”
沈宏敬道:“我說刻後再來尋玉嬌表妹去拜訪二叔。”
玉嬌心裏邊想的都是馬奴為何會在她的院子外,關于沈宏敬說了什麽,她也不是很在意,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應了聲“好。”
與沈宏敬分開,玉嬌領着桑桑,慢慢的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壓低了聲音問身後的桑桑:“我不是吩咐你去交代讓他先把傷養好的嗎?”
桑桑也是不解,回道:“奴婢确實是與他說了,他為何在此處,奴婢也不知道。”
短短的小段距離,玉嬌卻是走得極慢。
玉嬌原想在這馬奴養傷的這段時日,先做好心理準備。讓自己接受那荒誕的夢境會變成真實的,更得接受那個她從未用正眼瞧過的馬奴将來會尊貴無比,最要做好心理準備的還是往後得改變對這馬奴的态度。
微微呼吸了口氣後,微擡下巴,好讓自己顯得鎮定。
走到了那馬奴跟前,他倒是畢恭畢敬的彎下腰低着頭朝着玉嬌行禮:“奴見過小姐。”
在知道面前這位自稱奴的主,将來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後,每聽到他自稱聲“奴”,她總是覺着脖子有絲涼飕飕的。
以前玉嬌從未注意過他的聲音,如今仔細聽,才覺得甚是低沉。且那語氣連絲卑微都沒有,他是第個讓玉嬌覺着他能把“奴”說得像“我”的人。
“你怎在此處?”玉嬌瞄了眼他,心跳得有些快,暗暗的想這決然不能在他跟前露怯。
“小姐讓奴養好傷便到跟前當護衛,現如今奴已經養好了傷,便過來了。”
玉嬌怔。這才幾天就能把那皮開肉綻的傷養好了?
莫不是擔憂她會繼續懲罰他,所以才忍着傷來此?
玉嬌想到有這個可能,便道:“踏烈和逐雪的死确與你确實有責任,但我既然都已經懲罰過你了,便不會再追究,我準你再休養五日再來。”
馬奴依舊低頭垂眸,沉穩的道:“傷已無大礙。”
玉嬌平日也不是個好商量的主。雖然對他有所忌憚,但貫強硬的作風慣了,時間也不是說想改就能改的,所以甚是強硬的道:“我說了五日後便五日後,你且回去待着。”
說罷,徑自從他的身旁經過,走入院子後,似乎想到了什麽,腳步又停了下來,轉身看向院子外邊站着的男人。
“你來玉府之前可有名字?”
先前玉嬌在桑桑那問過馬奴的名字,可桑桑卻是不清楚。而後桑桑向別人打聽了下,才發現其他人竟然也不清楚。
這馬奴似乎從入府到現在的這年都是獨來獨往的,除了那兩匹馬之外便沒有人見他與誰親近過,或許進府的時候與管事說過名字,但時隔年,管事也是馬奴馬奴的喊,早已忘記了他的名字。
男人斂目低眉的回:“十七。”
玉嬌愣,“十七?”
男人的嗓音依舊低沉平緩,“獵場奴隸的號數。”
“入獵場之前的名字呢?”
男人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玉嬌愣了愣,他莫不是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又或者說他是那戶官家落難的少爺?
異姓王爺向來都是子承父位。而玉嬌前幾日便讓人去調查如今朝是否有淮南王這號人物,但遺憾的是朝并未有這麽位異姓王爺,關于這連名字都沒有的馬奴,他身世如何更是無從查證。
她現如今唯知道的,便是他會在兩年後成為淮南王,封地淮州,其它概不知。
默了晌後,玉嬌仔細的想了想,才道:“既然如此,那另外起個名字,就叫……”
玉嬌時也不知給他起什麽名字比較好。琢磨了下,她記得府的下人不是叫福東便是叫福全,若按照這麽起名字的話,好似還可以叫福旺。
但福旺這個名字怎麽都覺得與他有些不搭,這好歹以後也是個王爺,被她這麽胡亂的起了個這麽個不雅名字,難免以後不會覺得她是在故意羞辱他。
“桑桑,你給她想個。”想不出好名字,索性把這起名的任務交給桑桑。
忽然被喊到名字的桑桑更是臉的懵然,小半晌後才小聲的建議,“若不然就喚來福?”
玉嬌:……
她當時給小狗取名呢!?還不如她自個想呢!
玉嬌的視線落在那個比她高了許多的男人身上。回想了下在夢是否聽到過有關他的名字,但回想,那張豔麗的臉瞬間紅。
與他相關夢境,最為深刻的卻是那些讓人羞恥的畫面。
好似有回在那羞恥的夢境,他讓她喊了什麽……,隐約是個江的諧音,可越發深想,玉嬌原本就比較白皙的臉就越紅,連着呼吸都有些許的急促,所以也不敢再繼續去想。
“往後你便叫裴疆。”取之諧音,又随便尋個姓氏,名字算是好了。
給他取完了名字後,因覺得渾身發燙,玉嬌也沒有多說其它話,直接轉身就走了。走得極快,似乎身後有什麽洪水猛獸般。
男人在聽到“裴疆”二字只是,微微愣。
半晌之後,唇角微微勾起,細若無聲的呢喃了遍“裴疆”二字。
那勾起的唇角,似乎是對這個名字很是滿意。
☆、5、拆穿
裴疆沒有十三四歲之前的記憶,準确的說他也不知道那時他究竟幾歲。他不知道自己爹娘是誰,更不知道自己是誰,從有記憶開始,就叫十七。
是獵場第十七個從外邊買進來的奴隸。
第次被當成獵物獵殺,也是在那年。經歷過無底深淵的絕望,更在多次差些踏入了鬼門關後,他僅有活下去這個奢望。
這種生活持續了十年,除他之外,沒有任何個人能扛得過十年永無盡頭的折磨。那些人要麽是在獵殺被殺死,要麽則是被困在獵場自相殘殺,供那些達官貴胄取樂而死。
有人在這永無盡頭的折磨瘋了,也有人在這絕望自殺了。但裴疆卻有着強烈活下去的。
或許是因沒有記憶,所以讓他極為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誰,更想從獵場出去看看外邊是什麽樣子的。也或許是因為有這兩個念頭在,所以才支撐他度過了漫長的十年,成為他必須活下去的理由。
這十年他受傷無數,以至于對“疼痛”麻木了,且在這獵場就是連睡覺也從未放松過,也從不與任何人交好,更不相信任何人。
後來昏庸無道的昏君被伐,新帝登基,大刀闊斧整改前朝遺留下來的各種弊端,更是勒令關了整個大啓所有把奴隸當獵物獵殺的獵場。
因此裴疆才得以離開那個困了他整整十年的囚籠。
裴疆對獵場外邊的世界無所知。也是因當第二次被買的時候,他才見到他這人生見過最好看的女子,在燈火璀璨的夜市下巧笑嫣然,光彩奪目。
那笑容和他那十年陰暗光陰來說,有着完全不樣的純淨,就好像從未沾染上過任何煩惱的笑容。
只眼,裴疆便生出了股極為強烈想要擁有的。
“小姐,你這是怎麽了?”追趕了上來的桑桑小喘着氣問自家主子。
桑桑覺着主子自踏烈和逐雪被毒害的那日起就變得有些奇怪了。忽地對個平日裏根本不會多看樣的馬奴在意了起來,方才竟還親自替這馬奴起了名字!
除了在意馬奴外,主子還時常發呆。發呆久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色也會時不時的紅得似抹了胭脂樣豔。
離院門遠了,玉嬌輕籲了口氣,步伐才放慢了下來。
“就覺得外邊曬,走快些罷了。”她臉皮子就是再厚也不可能會把夢那些荒唐事給說出來。
回房後,桑桑跟在身後,提醒道:“小姐這幾日對那馬奴是不是太過在意了?”
玉嬌坐了下來。因夏日炎熱,拿起旁的團扇輕扇着,心思也微轉着。
她也覺着最近自己确實太受那馬奴的影響了。心裏邊總暗暗的告誡自己要穩住,可見到他時,那些色色的畫面就似長了腿似的跑到她腦子裏去。
她個黃花大姑娘,腦子裏邊都是這些不堪入目的畫面,更重要的是那畫面的男人還身在她跟前,她如何能淡定得下來?
說到底還是因為她皮子薄,可又該如何才能把這皮子練得厚些?
絞盡腦汁的想法子,好半晌後才自暴自棄放棄了。因為根本沒有任何能讓自己在那馬奴面前淡定自若的法子。
想到此,許是心裏郁悶,所以覺得更熱了,手的團扇不自覺的搖晃得快了起來。
桑桑看着主子那又是皺眉又是苦惱的模樣,勸道:“小姐還是莫要讓那馬奴做護衛了吧。”
玉嬌:“這事我既已決定便不會改,且我哪裏對他在意了?不過是因為他間接害死了踏烈和逐雪,我心裏邊有些氣還未消,想着日後把他放在身邊也能好折騰。”
這是個好借口,若不是從自己嘴裏說出來的,她差些連自個都相信了。
桑桑有些不信:“可小姐方才在院子外可不是這麽說的。”
全然不記得方才說過什麽,玉嬌甚是任性的嘟囔道:“我有說什麽嗎?就算我說了什麽那都當不得真的。”
“小姐……你方才在院子外對那馬奴說不計前嫌了,也說了不會再追究,所以小姐這是要打算出爾反爾嗎?”
玉嬌聳了聳肩,抿唇笑,笑容有些些疲憊。
她是定然是想不計前嫌,也不會追究的,但不是她對裴疆,而是裴疆對她不計前嫌。
似乎想起什麽,玉嬌微蹙秀眉問桑桑:“等等,我給他取的名字不好聽麽?”
桑桑點了點頭,誠實道:“好聽。”
比來福不知道好聽了多少。
玉嬌默了下,随後朝她勾了勾手指,“你低下頭。”
桑桑依言低下了頭,玉嬌擡手用團扇敲了敲她的腦袋。
忽然被敲了下,桑桑“嘶”了聲捂住了自個的腦袋,委屈道:“小姐為何突然打奴婢?”
“打你是讓你長記性,名字既然好聽,還喊什麽馬奴,往後喊名字,再不然便喊裴護衛;作為我的護衛,還馬奴馬奴的喊,讓人笑話。還有,你讓管家吩咐下去,讓其餘人都喊裴護衛,再者把他的月例也升下。”
這些安排下去,也算邁出了建立情誼的第步。
離沈宏敬過來尋還有好會,桑桑下去端涼茶。玉嬌坐在梳妝臺前盯着臺面上邊的錦盒看了半晌。
斬釘截鐵的道:“我又不是沒人要,既然他沈宏敬對不起我,那我還對他有什麽破勞子的念想!”
比起與旁人搶個心不在自個身上的男人,現下更重要是該如何讓玉家避免讓賊人陷害,同時還得想着如何不是很明顯的結交上現在的馬奴,未來的淮南王。
想通後便抓起錦盒,拉開了梳妝臺最後的個抽屜,随意的把錦盒扔了進去。
半個時辰後,她還未出院子,那沈宏敬便先來尋她了,桑桑有些不解的嘀咕道:“這敬少爺與恒少爺關系也不是特別好,為何每回來淮州都這麽急切的到二爺的院子拜訪?”
沈宏敬年裏邊會來淮州小住半個月或者個月。沈宏敬也是知曉玉嬌與二房兄妹相處得不融洽的,可最近這兩年到淮州便積極去二房那邊登門拜訪,也難怪桑桑會覺得奇怪。
二房的子嗣比大房這邊要盛些,兒女雙全,可玉嬌和二房的兄妹相處得向來不好,那堂兄玉恒是青樓常客。而比玉嬌小半個月的堂妹玉瑤,明明身子骨好得就是把她摁在池子裏泡整晚,第二天還能活蹦亂跳的,可就是這麽好的身子卻偏要裝出風吹就要倒的嬌柔樣,太過矯情了,且打小玉嬌有的,她都想有,偏生玉嬌也是個愛計較的人,若是玉瑤有了模樣的就不要了,久而久之兩人的關系也好不到那去。
最近這兩年沈宏敬去拜訪二房時,且還會為玉恒和玉瑤準備禮物。那時玉嬌只當他禮數周到,可是在夢到未來會發生的事情後,便什麽都清晰了起來。
他這般積極才不是因為什麽禮數呢,而是趕着去看她那堂妹!
想到此,玉嬌對他的那些喜歡頓時收回來了大半,同時也多了幾分膈應。
收起了不舒服的心思,出了院子與沈宏敬塊去了隔壁的院子。
月嬌這幾日都忙着想如何避開年後的禍難,所以父母要從錦州回來的消息也沒有讓人通知玉二叔,而今日在府的也只有玉瑤與她二嬸。
堂妹玉瑤的相貌與玉嬌的明豔截然不同,是那種溫軟似水的嬌柔美人。玉嬌愛穿紅衣,許是為了顯示區別來,她反其道而行之,終日襲纖塵不染的白裙。
玉瑤朝着沈宏敬盈盈福了福身子,臉上帶着絲淺淺的笑意,柔柔的喊了聲:“敬表哥。”
沈宏敬唇角上微揚,甚是溫柔的關懷道:“玉瑤表妹,半天不見過得可還好?”
這聲玉瑤表妹比起先前的玉嬌表妹可不知道要溫柔得多少。
玉瑤眉目帶着柔柔的笑意,“多謝敬表哥關心,尚可。”
明明半分血緣關系也沒有,表哥表妹喚的比玉嬌還要親切。
沈宏敬随即把身旁小厮手上的錦盒拿了過來,遞給玉瑤,道:“這是送玉瑤表妹的禮物。”
那錦盒似乎很是樸素,單從盒子來瞧,全然猜不出裏邊裝的是何等珍貴的禮物。至于裏邊裝的是什麽,玉嬌沒夢到,所以也不知曉。
以往她必然想要知道裏邊是些什麽,但現在卻是沒了興趣。
玉嬌看着這郎情妾意的,畢竟也是自己的未婚夫,難免會堵得慌。也不知這二人是何時看對眼的,她以往怎麽就沒發現?
約莫以前她眼瞎吧。
看了眼兩人目無她的眉目傳情,玉嬌心裏邊越發膈應,不想久待,才進門不過片刻便道:“我見方才表哥甚是着急過來,定然是有什麽事要說,可我院子裏邊還有事,表哥不如便先留在這,我先回去?”
玉嬌拆穿了沈宏敬,讓聽到這話的沈宏敬和玉瑤都臉色微微變,偏偏沒心眼的玉二嬸還問沈宏敬:“宏敬你有什麽着急的事?”
沈宏敬擠出了抹笑意:“哪裏有什麽着急的事情,不過是來問候聲。”
“既然問候完了,那……表哥要塊回去嗎?”玉嬌明知故問。
原以為能坐會,喝上盞茶的沈宏敬心裏邊有些嘔血,但還是笑着說:“自然。”
聞言,玉嬌與二嬸笑道:“我娘讓二叔二嬸今晚塊過去用晚膳,話也傳到了,如此我先回去了。”
玉嬌與二嬸話別,也不看沈宏敬與玉瑤,徑自轉身離開,腳步有些快。
沈宏敬看了眼玉瑤,眼神有絲隐晦的依依不舍,但還是匆匆告別,快步的追上已經出了玉二爺院子的玉嬌。
追上去後,臉色極為不悅,語氣甚至帶了絲質問的意味,“玉嬌表妹,你方才是什麽意思?”
玉嬌腳步頓,轉過身,不說話的看着沈宏敬,須臾後才對桑桑與沈宏敬身後的小厮擺了擺手。
兩人會意,便退到了旁。
看着他們兩人退的距離夠遠了,才看回沈宏敬。開門見山的道:“表哥你既心悅玉瑤,那便先請表哥把與我的婚事退了再與玉瑤來往,莫要暗來往抹黑了玉家與我的名聲。”
原本不打算撕破臉的,更想要暗報複他們下的。但玉嬌合計,卻又覺得不劃算了。
這他們倆的事與往後玉家的未來和淮南王這尊金燦燦的靠山比起來,也便成了無關緊要的事情,把時間花在他們身上,甚是浪費。
她有那看兩人演戲的閑功夫,還不如多在裴疆的面前演戲呢!
☆、6、護短
夢的未來沈宏敬與那玉瑤還是沒走到塊。
玉家落難,二房自然不可能獨善其身。再者玉瑤是玉嬌的堂妹,為了沈宏敬的未來,錦州沈家更是不可能讓沈宏敬娶玉瑤的。
沈宏敬聽到玉嬌的話,眼底閃過絲慌亂,但很快收斂了這慌亂。臉色沉,呵斥道:“你個未出閣的姑娘,身為我的未婚妻,盡說些什麽胡話!”
玉嬌“嗤”笑了聲,“表哥,莫要把人當傻子聾子,你是瞧不見你自個方才看玉瑤的眼神都快化成水了,那聲玉瑤表妹更是情意綿綿。”
“胡說道,玉嬌表妹你什麽時候變得如此猜忌了?”
玉嬌如同看穿了切,對着他粲然笑:“既然表哥覺着我是猜忌,不如等會表哥就同我去與父親說我等不到十了,今年便與表哥成婚,你看如何?”
玉氏夫婦只有個女兒,自然像多留她幾年,所以與沈家商議過了,待玉嬌十歲再出嫁,同時也會以半個玉家作為嫁妝,所以沈家便也同意了。
沈宏敬時有些慌了,忙道:“婚期已定不能輕易更改,玉嬌表妹你莫要胡鬧了。”
玉嬌看着他還是如此理直氣壯的模樣,這些年的喜歡瞬間蕩然無存,更生出了幾分厭煩。
玉嬌臉色漸漸嚴肅了起來,“表哥你莫讓我親自去父親面前把你打心眼裏看不起我,且心儀玉瑤的事給說出來。你自己去說退婚,尚且可以保留絲顏面,若是我去說,你連絲顏面都沒了。”
沈宏敬何時見過這般咄咄逼人且壓制得讓他反駁不出來的玉嬌,時說不出話來。他這回确實來退婚的,但心裏邊也想着如何退婚才能顯得并非是他的責任,只是還未想好法子,他的那些心思全被玉嬌給說了出來。
到底怎麽回事,是哪裏出錯了?難不成真的是他沒有遮掩好自己的心思嗎?
“表哥既不喜我,心有旁人,今後我便不會對表哥有任何念想,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幹。”玉嬌也不與他繼續扯下去,最後丢下句“表哥請慎重。”
語畢便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了,留下臉怔忪且還未緩過來的沈宏敬。
玉嬌覺着自己應當也沒有多喜歡沈宏敬的,若是真的喜歡的話,又怎會這麽快拿得起放得下?
玉嬌轉身的時候卻是灑脫的笑了笑。
玉嬌回房,便把先前沈宏敬送的所有東西都尋了出來堆在了塊。
玉嬌拍了拍手,吩咐桑桑,“你把這些都分給下人吧。”
桑桑看了眼,驚愕道:“可這不都是敬少爺送給小姐的嗎?”
玉嬌點頭,無絲留戀的道:“要麽都扔了吧,見了心煩。”
“小姐見了這些會心煩?”以前主子可是都把這些當成寶貝的呀。
玉嬌笑了笑,故作神秘,“往後你便會知道我今日為何要把這些東西都扔了。”
翻找了好會了這些東西倒有些累了,舒展了手臂,吩咐道:“我午休了,晚膳再喚我。”
這些天晚上都睡得不好,也只有白日的時候能多睡會。
讓桑桑把東西都拿走後,自個也躺上了床,幾乎是沾枕便睡了過去。
可睡得正香甜的時候,她又被夢境困住了。
在間與她閨房擺設幾乎相同,但她眼都能分辨出這并不是自己的閨房的房,因先前夢到過這裏,所以玉嬌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