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的樣子》中江玙與樊桢彼此告白之後,并沒有甜蜜多久。
他們一起去江玙現在的城市生活。那一天樊桢依依不舍與江玙在機場告別。江玙的團隊将進行為期三個月的巡回演出。
這是場策劃已久的活動,是江玙人生重要的時刻。
送走江玙,樊桢一個人去采購、添置新家。大城市裏車水馬龍,他一個人提着兩大包東西走在樹蔭密布的林蔭道上,甜蜜的幸福感充斥全身,他一度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突然,街口有一個女生凄厲的哭喊,人們絡繹不絕從她身邊走過,卻沒有一個人敢停下來上去問問為什麽。
此刻的樊桢,還停留在對美好生活的憧憬裏,他一邊驚訝于行人的冷漠,一邊沖上去擋住了沖着女生飛踢過去的一腳。
那男人的力氣太大,樊桢當時就覺得一口氣喘不上來。但他還是急着擡頭去看對面。女孩蜷縮在垃圾桶旁邊的狹小縫隙,綠頭蒼鷹在她的身側嘤嘤飛舞。
這是遇到當街家暴?樊桢這時才反應過來。從地上爬起沖着男人就是一拳。
終于,打鬧聲引來行色匆匆的路人圍觀。大家七嘴八舌地開始評論。樊桢無心去聽旁人的議論,大吼着讓人報警。
人群騷動間,有個大姐主動上前查看泣不成聲的女孩身上的傷口,順便報了警。
樊桢與壯漢的糾打還在持續,可對方着實強大,又往他肋骨上猛錘猛打,聽到有巡邏警上前更是下了死手。
他揪住樊桢的頭沖破人群,猛力把人往旁邊甩。就在此刻,不巧一輛面包車從小路駛來,不偏不倚撞到了樊桢。
就着一撞,樊桢當場昏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他努力睜大雙眼,卻什麽也看不到!
他難以置信,問誰關了燈。一直守候在身旁的主治大夫失望地搖了搖頭,心想和他預判的一樣。
樊桢不知道,他已是昏迷三天,雖然周身完好,腦部卻受了重傷。醫生為他做了緊急手術,拿掉了許多血塊,卻一直擔憂視力受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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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桢一時無法接受現實,腦袋嗡嗡的痛。他問了時間,如果沒有記錯,江玙此刻将在維也納上演登陸歐洲後的首場演出。接下來,他還要去十一個國家,很多個城市,做無數場表演。
他們約好,三個月後,江玙回來,他們就去領證。然後邀請親朋好友來家裏小聚一下。到時候,他一定會把他們的新家布置的溫馨甜蜜。
而現在,樊桢看不到了。
他繼續在醫院住着,配合醫生的各項檢查。不斷有警局的人來看望他,告訴他嫌疑人的最新情況。那個被暴虐的女生也親自來看望他,還幫他打飯。
可他一直蔫蔫的。
樊桢是個攝影師,沒有了眼睛,等于直接喪失了半條命!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殘疾了勢必會讓江玙放心不下。他會成為江玙的累贅,而他那麽愛他,怎麽忍受自己成為對方的負擔。
于是江玙強裝堅強打電話給姐姐,請她幫忙隐瞞。
距離江玙回國的時間越來越近,樊桢如果不開始計劃恐怕就再也實施不了。
他把自己從小戴在脖子裏的玉佩交給姐姐,讓她把這個送給江玙,讓她告訴江玙自己因車禍死了。
樊桢去遠方表哥家裏過渡,依然每天都蔫蔫的。直到有一天,表哥說,“我出差沒人照顧你,所以幫你請了個護工。他有點特殊,是個啞巴。”
于是,樊桢每天在啞巴的看護下去外面曬太陽,吃披薩,聽廣場上的喧鬧和鴿子飛過天空時的聲音。
啞巴的出現讓他的生活方便了很多,可他依然不快樂,也早已麻木到無法悲傷。
直到有一天他不小心摸到了一直沉默着的護工的手腕,上面有一條細細的牛皮繩。他摸着那根繩子,沉入長久的悲痛裏。
他推開對面的人,哭着喊着,徑直在路上快步疾走,撞到了東西也不知道痛。
“你到底是誰?你他媽到底是誰?”樊桢終于問出了口。
那個當了一周啞巴的男人從後面抱住樊桢,下巴壓在他的肩窩裏,嗓子發出悲痛的“咯咯”聲。
“樊桢,你太狠心了!”是江玙的聲音。
江玙的演出很順利,卻在返程的時候突然失去了與樊桢的聯系。他回到他們的家,電梯間門口有個女人哭喪着臉。
她從包裏掏出一個絨布盒,告訴江玙,他的弟弟因車禍離世,讓他不要再想他,要他振作起來好好的過。
江玙緊緊抱着樊桢,勒得兩人一起喘不上氣。
“你這個死騙子!”
“你才是!”
兩個人的演技都很拙劣,他們穿幫的太快,以至于辜負了策劃時的那份悲痛。
可再次緊緊相擁,他們确定原來他們早已成為一體,割去一邊另一邊也會失血而亡。
影片的最後一場戲。樊桢空洞的眼睛朝向江玙,江玙坐在鋼琴前。
江玙說:“我們在一起這麽完美的事,足以讓我包容世上所有的不完美。”
鋼琴聲響起,冉秋晨從未在家聽費律銘彈過。《藍色多瑙河》,奧地利著名音樂家小約翰*施特勞斯的作品,曲名取自卡爾*貝克的詩。
他的彈奏并不完美,甚至有些地方搶拍漏拍,卻真情實感。随着修長食指敲打在琴鍵上,将人的情緒從憂傷帶向希望。
雖然劇本裏沒有寫,但那一刻,冉秋晨覺得樊桢的視力在一點點的恢複。他終于看到了他心裏挂念着的人,總是想與他近一些,再近一些。無論怎樣他都愛他,而他也是。
冉秋晨的眼角滲出淚珠,攝像很好地捕捉到了那滴淚流動的軌跡。費律銘的眼眶也噙滿淚水,眼睑微微開合,一滴熱淚向下滾落。
這個年代已經沒有人喜歡去看如此虐心的一個故事了,習慣了快餐式戀愛的人們,很難想象有些人會愛另一個人一生一世,無論處境如何都不離不棄。
現實生活中的江玙與樊桢差不多已是耄耋老人。他們牽手走過一生,足以證明這樣真摯濃烈又長久的愛是真實存在着的。
陳沐坤一聲“咔”後,現場依然沒有人動。空氣像凝固了一般,大家都沉浸在兩位主演的表演裏,一時難以自拔。
不知又過了多久,終于有人吼了一聲“好”,随着掌聲四起,宣誓着他們的戲正式殺青。
費律銘把手指從琴鍵上收回來,掃了眼冉秋晨。重回現實,他怕對方還在生自己的氣。
冉秋晨抹掉眼角的淚,什麽也沒說,轉身離開。
費律銘聽到冉秋晨在笑,在和劇組人員相互道賀。他便也起身與身邊人說“辛苦了”。
晚上的殺青宴,在他們居住的酒店,劇組全員兩百來人歡聚一堂,占足了餐廳的每一個角落。
臺上,陳沐坤舉着話筒發言,臺下,冉秋晨和費律銘坐在同一張桌子上,中間卻隔着一個人。
陳導講完話制片方代表講,中途還拉着冉秋晨和費律銘各上去了一次。
正餐開始,大家舉杯同慶。冉秋晨明明知道費律銘酒量不好卻自覺沒什麽立場出言勸酒。他看着他一杯杯地喝,有真心實意也有虛情假意。
一頓餐後,兩百人的餐廳開始有人撤離,最後只剩他們一桌仍在繼續。
陳沐坤一向好酒,只是拍攝期間強壓着自己。這會兒放開了,大有不醉不歸的架勢。
冉秋晨陪他們喝了一點,頭暈眼花,便告辭準備先上去休息。
在坐的人,其實都能感覺到冉秋晨心情不佳。這樣的情況他們遇到的太多了,演員在拍戲的時候因為帶入太深,殺青時就會莫名的失落,更不要說冉秋晨還是第一次當主演。
“要送你上去嗎?”冉秋晨起身,費律銘側頭問了一聲。此刻的費律銘,眼眶已經喝得有些發紅。
冉秋晨搖了搖頭,“你們玩吧。”
他回到房間,先是泡了個熱水澡,随後又從電視上搜電影看。找了好幾部片子全都興致缺缺,沒等頭發全幹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大概是最近一段時間一直沒休息好,這一覺竟然睡得很沉。以至于被“咚咚咚”的砸門聲吵醒的時候,他還趴在床上愣了好一會兒,以為是在做夢。
确實有人在敲門,聲音忽大忽小,一聽就知道敲門的人已神志不清。
冉秋晨穿脫鞋走去門口,不住問自己——如果是費律銘要怎麽辦?
他該說什麽,做什麽,還是繼續保持沉默?
門從裏面拉開,門外的聲控燈又亮了幾顆。費律銘單手撐着門框,襯衣有些淩亂地敞着領口,眼睛被酒精折磨得充了血,濃烈而炙熱的氣息撲了冉秋晨一臉。
“你的房門在對面。”冉秋晨說。
費律銘深吸口氣,不但沒有轉身離開,反而推住了門板。
“讓我進去。”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