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沒幾分鐘,費律銘從樓上下來。身上穿着件輕薄的沖鋒衣,頭發看似随意地抓了抓,手裏握着副墨鏡。
“走吧!貓包在車庫的儲物櫃裏。”
費律銘走近,冉秋晨能從對方身上聞到淡淡的松林香氣,與他此時的穿搭非常匹配,不禁有種小小的驚豔。
不知道是影帝的光環作祟,還是年紀畢竟大了一些,又或者是邵曉明早已另謀良緣,再見費律銘,冉秋晨覺得他似乎沒有小時候那麽招人厭。
冉秋晨跟費律銘到了車庫,一輛銀灰色的小跑、一輛野味十足的黑色大G,都落着薄薄一層灰,想必影帝平日很少親自開車。
費律銘撿回Autumn第二天就托小李把貓咪用品全買齊了,本以為帶貓去體檢總能用得着貓包,卻不料小家夥上竄下跳,整棟屋子裏和他捉迷藏根本制服不了,還是小李出面請了私人寵物醫生上門來做疫苗。
現在想起用貓包,才發現上面的吊牌都沒有取掉。
車庫沒有剪刀,費律銘回廚房取,冉秋晨就站在原地。
車庫裏亮度有限,卻依然能看得清主人是個非常有條理的人。所有的工具都擺放整齊,連不用的書本都堆在一邊,按照大小碼得規規整整。
Autumn在冉秋晨的懷裏亂蹭,他一邊安撫貓咪,一邊走向角落。
一摞老舊的教科書,全都與金融相關,還有一摞隐約看着眼熟,好像是他們高中時學校專門定制的習題冊。
沒想到影帝這麽有錢卻連這些東西都舍不得丢。
冉秋晨單手托着貓,另一只手随意翻開書摞最上面的一本。牛皮紙包着的書本竟然是高三生物,扉頁裏赫然夾着一張照片,冉秋晨躬身湊近了看,照片上竟然是費律銘他自己!
“幹什麽呢?”不知何時費律銘捏着剪刀回來,咔嚓一聲剪掉了貓包上的吊牌。
“哦,”冉秋晨合上書,輕笑一聲,心想費影帝原來從小就這麽自戀,在自己的課本裏夾自己的照片,這種騷操作放在一般人身上恐怕是不好意思做得出來,“你怎麽還留着這些。”
費律銘掃了一眼,看到牛皮紙包着的書本,眼眸裏依稀有了變化。他找這本書很久了,之前一直放在書房的,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保潔阿姨丢到這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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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丢的。”費律銘淡淡回,把貓包撐過去,冉秋晨胳膊稍稍傾斜,一向高傲的貓主子竟然自己跳了進去。
“你開車來的?”費律銘問。
冉秋晨這才想起自己停在門口的小polo,點了點頭,“是。”
“那開你的車出去吧,我的車牌全錦城的八卦記者都知道。”
冉秋晨知道費律銘的顧慮,這個時候就沒有多想,了然地點了點頭,“行啊,剛好我知道貓舍的地址,不用導航直接過去。”
兩人從車庫走出來,不遠處就是冉秋晨的車,看起來單薄小巧讓人憐愛。
“你身高腿長的,坐這車有些憋屈了哈。”冉秋晨說着解了車鎖。
費律銘一言不發,抱着貓就鑽進了副駕駛。剛一落座,咔嚓一聲,像是有什麽東西碎了。
費律銘躬身往屁股下面摸,撈出一根黑亮的墨鏡腿兒來,再一摸,缺了眼鏡腿的令另半副眼鏡也出來了。
“抱歉,對不起。”費律銘連忙道歉。
冉秋晨深吸口氣,這副墨鏡用着一直很舒服,樣式也百搭,陪了他好幾個夏天,就這麽在面前被人弄折了,說不痛心是不可能的。
不過,也怪他自己,随手亂丢東西,是該長點記性了。
“沒……沒事。”冉秋晨咬牙發動車子,倒車的時候費律銘拿着眼鏡腿認真拼讀上面的字母想記下牌子,回頭還冉秋晨一個。
“不用還了,這個牌子聽說已經倒閉了。”冉秋晨打開車窗,扯出假笑往山下開去,路過門禁自動放行。
對山莊随意放陌生車進出冉秋晨多少有一點顧慮,他閑人愛管閑事地擔心安全問題,便随口提了一句,“你們這個門禁有什麽意義,直接放我進來。”
“嗯,”費律銘試圖把眼鏡腿安回去,擺弄了幾次均告失敗,“我讓人提前錄入了你的車牌。”
“你知道我的車牌號?”冉秋晨問。
費律銘點頭,“嗯……”
他豈止是知道冉秋晨的車牌號,他連冉秋晨這麽多年演了幾部戲、搬了幾次家都一清二楚。冉秋晨畢竟是藝人,這點事情對圈裏人來說根本不是秘密。
冉秋晨卻只當是公司為了讨好費影帝,什麽藝人隐私也不顧及,心生不滿。
車從青翠的林間穿行而過,很快進入喧嚣的熱鬧都市,正好趕上午間高峰,人來車往好不熱鬧。
費律銘抱着貓包看窗外,冉秋晨專心開車。兩人相對無言,氛圍卻不顯得尴尬。
費律銘記得以前一起上學的時候,周五下午最後一節課後會有大巴車來學校門口接人,因為學校地處郊區,要先送他們去幾公裏外的地鐵站。
那個時間點大多數家長都在工作中,校門口又不許私家車擁堵,所以大多數學生都依學校安排坐大巴。
有那麽幾次,很巧地,費律銘坐在了冉秋晨身邊。兩人間的距離比此刻在狹小車廂內還要更近一些。
那時候冉秋晨總是一副不開心的樣子,不是嘟着嘴就是咬着唇。有好幾次費律銘鼓足勇氣想和冉秋晨說說話,冉秋晨卻都是自顧自地戴上耳機出神地望着窗外。
或許那樣更好,費律銘不用強迫自己生硬地找尋話題,依然可以和喜歡的男孩安靜地坐在一起。
初夏的中午,很快燥熱起來,冉秋晨打開了車窗,一絲涼爽的風從外面灌進來,兩個人都舒服地出了口氣。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費律銘把目光從窗外收回來,微微轉向身邊的人。
冉秋晨苦笑一下,開始琢磨費影帝問這話的目的。是想看他笑話還是借機顯擺?許久之後,他微微點頭,“還行。”
雖然年少時的夢想一個都沒實現,但現在不缺衣少穿還有大把時間可以消遣,确實過得還行。
費律銘卻知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怎麽可能過得還行。他記得冉秋晨高中時是話劇社的“臺柱子”,無論是莎士比亞經典劇目,還是《雷雨》、《茶館》、《暗戀桃花源》,手裏總翻着劇本夢想着以後能當一個出色的演員。
而畢業這麽多年,冉秋晨能被人記住的角色沒幾個,甚至一個都沒有。這個男孩的光彩至今依然沒被發掘,費律銘替他感到遺憾。
車子在老舊街區穿行,走走停停,兩人之間又斷了話。費律銘食指撥弄貓包的金屬拉環,發出細微的“叮叮”聲。
突然,狹小的車廂內響起悠揚的蘇格蘭風笛,冉秋晨把目光轉向費律銘,費律銘才意識到是自己的手機在響。
他摸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媽媽”,後槽牙微微咬合,用食指慢慢劃開接了。
費律銘父母早年離異,母親帶着姐姐去國外投奔外祖父,只有逢年過節才會彼此打個電話禮節性問候。此刻來電的這位“媽媽”是他的繼母,一位性格豪爽、直來直去的女企業家。
費律銘接她的電話總覺得很有壓力,不是不喜歡她,而是自從父母分開之後,他就習慣了與人保持距離。二十好幾的人,被人一口一個“寶貝兒子”地叫着,着實讓他覺得尴尬。
“媽?”費律銘接通了電話,冉秋晨用餘光掃了他一眼。
縱使費律銘手機性能優良,還是抵擋不了徐女士嘹亮的一嗓子:“寶貝兒子!可想死我了。”
費律銘不好意思背過身去接,只是下意識地擡起左手手臂無奈地扶住了額頭,“呃,什麽事?”
“就我上次和你說的那個事兒呀,今天我又和對方媽媽見面了,我們一起吃的中午飯,越說越覺得你們合适。我知道你注重事業,對談婚論嫁不着急,可是媽媽是過來人呀,要是當初能花點時間談戀愛,能等到四十多才初婚?”
費律銘後槽牙緊了又緊,偏偏他又知道徐女士是一片好心,根本無法插話拒絕。
“就這個周末,我跟小李打聽了,最近你工作不忙,抓緊時間見個面,別學你爸媽當一輩子工作狂,談戀愛才有趣呢!”
費律銘深吸口氣,從指縫間偷偷瞄了眼專注開車的冉秋晨,不知怎麽心跳快了一拍,身上又開始燥熱。
“媽!”費律銘終于鼓足勇氣打斷了徐女士試圖勸說他去相親的話,舔了舔幹涸的唇,“我……其實……我……我有對象了。”
“什麽?”伴随手機裏刺耳的尖叫,車身也猛地一停。
“紅燈紅燈……”冉秋晨抱歉地壓壓手,以掩飾他聽到費律銘說自己已經有對象時的震驚。
過了紅燈,車子繼續行駛,拐了個彎停在一家粉紅色門頭的貓舍前。
電話那頭的徐女士明顯是不相信費律銘這種悶葫蘆,能靠自己的本事找到對象,一個勁兒地追問。
費律銘被逼問地沒了辦法,把話機往冉秋晨面前一放,壓低聲音,“幫幫忙,救急。”
冉秋晨瞬間明白了費律銘的心思,一邊解開安全帶,一邊從容地拿過電話,清了清喉嚨,“喂,阿姨您好?”
就說嘛,全天下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就費律銘這種,在大熒幕上看着可蘇可蘇的類型,在現實生活中怎麽可能找得到對象。
冉秋晨戲精上身,不就是臨時扮演個男朋友嗎?就算是一人分飾三五個角色,他也能輕松拿下。他可是夢想着成為影帝的人!
“唉,對阿姨,我是他男朋友。嗯,好了一陣子了,唉,還不太穩定就沒好跟家裏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