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陳與橋走後,蘇昱珩也回家了。他打開門就看見林之遠坐在電腦前敲敲打打,桌子上攤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文件和報表。
聽見開門聲,林之遠百忙之中擡頭看了他一眼:“今天回來這麽早。”
蘇昱珩說:“沒什麽事。”他走到林之遠身後,雙手撐在椅子兩側,微微俯身看着電腦屏幕,這個動作像是把林之遠圈在懷裏。
滿屏都是柱形圖、扇形圖,蘇昱珩問道:“這是要幹什麽?”
“公司想融資,”林之遠言簡意赅地解釋:“得讓投資人看到我們的資産和業績,心甘情願地掏錢。”
蘇昱珩問:“弄完沒?”他的呼吸吹在林之遠耳後,像春日裏暖洋洋的一陣微風。
“快了。”林之遠仰起頭,蘇昱珩立刻把身體站直了些,林之遠眯着眼睛看他,蘇昱珩又慢慢地俯下身去,蹭了蹭林之遠的唇角。
“接着忙吧。”蘇昱珩一觸即離,飛快地拉開了二人的距離:“我去洗澡了。”
他沒帶睡衣,洗完澡裹着浴巾就出來了。他頭發長長了些,水珠順着發梢落到睫毛上,把眼睛浸得濕漉漉的。蘇昱珩正揉眼睛,一塊毛巾搭在了他的頭上。林之遠幫他擦頭發,力道不輕不重。蘇昱珩站着不動,林之遠把他的頭發擦得半幹,問道:“吹一下嗎?”
蘇昱珩甩了甩短短的頭發,不在意地說:“算了吧,一會就幹了。”
林之遠從背後抱住他,在他耳邊悄聲道:“那做嗎?”
他們緊緊地貼着,林之遠薄薄的睡褲支起了帳篷,又硬又燙地頂着蘇昱珩。
這間屋子仿佛變成了一個火爐,蘇昱珩熱得喘不過氣來。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做呗。”
林之遠的手放在蘇昱珩的小腹,用手指在他腹肌的溝壑裏劃來劃去。蘇昱珩覺得有些癢,他扭過頭想制止對方,不知怎麽的就和林之遠吻在了一起。
浴巾掉在了地上,兩人滾倒在柔軟的大床上。林之遠吻蘇昱珩的鎖骨,掐他的乳頭,毫無章法地在他身上留下痕跡。蘇昱珩又疼又爽,細細地呻吟。林之遠似乎格外貪戀他腹肌的觸感,一直愛不釋手地摸。
蘇昱珩突然說:“Chris是不是很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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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遠停下手上的動作,揶揄他:“你吃醋了?”
“切。”蘇昱珩撇撇嘴:“我也想試試。”
“他糟糕透了。”林之遠立刻說:“而且他心裏有別人。”
“他還說你心裏有別人呢。”蘇昱珩看林之遠不動了,就伸手握住了分身,自己套弄起來。
“我心裏有你嘛。”林之遠撥開蘇昱珩的手,握住他的性器撸動。
床上的話蘇昱珩不太當真,但聽到這種表白心裏還是高興的。他對林之遠說起從沈安牧那裏聽來的八卦:“據說Chris之前有個男朋友……喂!”
蘇昱珩所有的話都咽回了肚子裏。盡管他意識還有些懵,但腎上腺素和多巴胺卻瞬間大量分泌,果然身體才是最誠實的。有幾秒的時間蘇昱珩好像忘記了呼吸,等他終于小心翼翼地長出一口氣,快感頓時從指尖、發梢以及每一個細枝末節迅速地彙集起來,宛如排山倒海的巨浪,一波又一波地沖擊着他本就脆弱的神智。
林之遠還在很有技巧地給他口交,十年前蘇昱珩打死也想不到今天。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對方飽滿的額頭和溫柔的眉眼。林之遠本來是很端正的長相,工作後越來越有成熟男人的味道。這一點一滴的改變,蘇昱珩都是見證者。這種感覺讓他覺得非常奇妙,同時心中充滿某種沉甸甸的感動。
片刻後,蘇昱珩慌張地拍了拍林之遠的肩。林之遠坐起身,看到一股股的白濁射在了蘇昱珩的小腹上。蘇昱珩的手攥成了拳頭,胸膛劇烈地起伏。
林之遠從旁邊的抽屜裏找出安全套和潤滑劑。蘇昱珩還處在射精後的疲懶狀态,看林之遠憋得辛苦極了,也就配合地将膝蓋曲起,分開了些。林之遠很細致地幫他擴張,蘇昱珩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覺得差不多了,就對林之遠說:“行了,進來吧。”
林之遠俯身和他接吻,他們都睜着眼睛,鼻尖互相蹭着,像緊挨在一起取暖的小動物。林之遠的性器緩慢地插進蘇昱珩的身體裏,那過程的感覺異常清晰,蘇昱珩甚至忍不住發起抖來。他緊緊揪住床單,林之遠的手伸過來,覆在他的手背上。蘇昱珩便松開手,和林之遠十指相扣。
兩人都動情了,做得很激烈,蘇昱珩不自覺地用腿勾住了林之遠的腰,在啪啪的撞擊聲和咚咚的心跳聲中急促地喘息。吊燈不斷地在他視野裏晃來晃去,蘇昱珩快被晃暈了的時候,林之遠附在他耳邊說“我愛你”。
蘇昱珩偏過頭,把一滴莫名其妙的眼淚蹭在了枕巾上。
因為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性愛,林之遠第二天睡過頭了。他起床時已經八點半,驚奇地發現蘇昱珩竟然不在床上。浴室、廚房、客廳,都沒有人。他心裏沒來由的擔憂,給蘇昱珩打了個電話,結果發現手機就落在沙發上。林之遠拿起蘇昱珩的手機,按亮了屏幕。手機鎖屏界面顯示一個來自他的未接電話,還有一條未讀短信,來自“陳”。
“昱珩,你到機場了嗎?”
林之遠拿着手機,有幾秒的時間好像靈魂出竅一般,不知今夕是何夕。手機屏幕暗淡下去,他還在發愣,一會覺得自己可笑,一會又想蘇昱珩竟然還跟他打了個分手炮,種種思緒過後,只有一個想法還清晰地留在腦海裏。他要失去蘇昱珩了。
身體比腦子更快地反應過來。等林之遠一腳油門踩下去,“我不能讓他離開”這個念頭才後知後覺地浮現出來。至于他是怎麽渾渾噩噩地拿了鑰匙開了車,林之遠完全記不得。
導航系統在不停地提示“您已超速”,林之遠煩躁地把它關了。可沒了導航,他又一不小心開到擁堵路段,前進速度慢的像蝸牛,再怎麽砸方向盤也無濟于事。林之遠不知道蘇昱珩坐哪班的飛機,這次他把賭注全部壓在老天爺身上,希望能得到命運施舍的一丁點好運。
手機響了,林之遠打了個一個激靈,可看到是助理打來的,又失望至極地按了挂斷。電話火上澆油地響個不停,林之遠一怒之下關了機。
路旁有家這些年越來越少見的音像店,店裏正在放《一句到尾》。汽車走走停停的,歌聲便持續不斷地飄到林之遠耳朵裏。
“圍繞身邊已六百天,你喜歡過我六十秒嗎。”
林之遠想,他喜歡蘇昱珩遠超六百天,可到頭來連一句再見都沒收到。
視野有些模糊,林之遠按了下雨刷器,刷了半天也沒有好轉。他眨了眨眼,幾滴溫熱的液體流進嘴裏,他才知道是自己的問題。
汽車終于開出擁堵路段,林之遠抹了把眼睛,猛踩了一腳油門。
A市的航站樓很大很氣派,林之遠從最近的一個入口跑進去。他叫着蘇昱珩的名字,在大廳裏四處找人。有個女人被他撞了一下,翻着白眼罵:“是不是有病啊?”
林之遠恍若未聞,他喊得歇斯底裏,所到之處旅客紛紛側目。機場太大了,怎麽也跑不到頭。他從沒有這麽驚慌過,像是溺水的人失掉了最後的浮木,什麽形象都顧不得了。林之遠的大喊大叫引來了兩個保安,對方攔住了他,禮貌地問是否需要幫助。林之遠四下看了看,一張張陌生的臉,流露着大同小異的好奇、厭惡和同情。他如同在冬日裏被潑了一桶冰水,徹底冷靜下來。他對保安搖了搖頭,慢慢地向出口走去。
其實就這樣結束也好。誰先動心誰就輸,林之遠一開始就輸給了蘇昱珩,到結尾繼續一敗塗地也不值得同情。
他的車停在路邊,不知是不是被拍到了,可能又要吃罰單。林之遠拉開車門,一架飛機恰好從頭頂飛過。他仰頭看着,直到那架飛機消失在視野裏,握緊的拳頭還沒松開。
“林之遠?你怎麽在這?”
林之遠以為自己出現幻聽了。他往身後看了一眼,都是行色匆匆的旅客。
“傻了?”
林之遠回過頭,蘇昱珩站在他前方五米處,頭發有些淩亂,滿臉詫異地望着他。林之遠怔怔地站着,不敢眨眼睛。他怕這是個幻覺。
蘇昱珩覺得有些奇怪,朝他走過來:“你沒事吧?”
林之遠眼睛都酸了,他輕輕地眨了眨眼,蘇昱珩還在眼前。他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愛蘇昱珩了。
蘇昱珩突然被被林之遠抱住,力氣很大,箍得他有點疼,他不明就裏地睜大眼睛。漸漸地,他也被那種深沉的絕望和失而複得的狂喜感染了,仿佛窺見了某些難以言說的情意,突然有些鼻酸。他回抱住林之遠,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背。
過了也許很長、也許很短的時間,林之遠終于松開了他,平淡地說:“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很安靜。林之遠開了導航,“前方五十米右轉”的電子音讓車裏的氣氛輕松了不少。
蘇昱珩說:“你先開去上班吧,我從那邊打的回去。”
林之遠點點頭,他把手機開了機。一堆未接電話和未讀短信的提示音接連響起。有二十幾個來自助理,六個來自夏澤。
林之遠給助理回撥過去,電話那頭剛工作半年的姑娘都快急哭了,跟林之遠說王總非常生氣。林之遠猜測她也被遷怒了,先是安慰了她幾句,然後說自己馬上去公司。
蘇昱珩坐在副駕駛,對話聽了個大概。林之遠挂斷電話,神色如常。
蘇昱珩有些擔憂,問道:“沒事吧?”
“應該吧。”林之遠有些含糊地說。他之前一心想着要把蘇昱珩追回來,把工作都抛之腦後,這會回過神來,才覺得太草率太任性了。
“對不起啊,這事昨天應該跟你說的。”蘇昱珩很愧疚,他小心翼翼地措辭,時不時瞟一眼林之遠,後者目視前方,看起來很平靜。
“陳與橋今天早上走,我去送他了。”蘇昱珩有些自責:“今天早上本來想給你發個信息說一聲的,結果沒帶手機。”
林之遠“嗯”了一聲。
“其實……”蘇昱珩停頓了很長時間,林之遠以為他不打算說了,蘇昱珩卻語氣鄭重地道:“我不可能跟他去美國的。”
林之遠繃得筆直的背稍微放松了些,他依舊“嗯”了一聲。
“畢竟,”蘇昱珩大言不慚地說:“我英語太差了。”
林之遠忍不住笑出了聲。他扭頭看了蘇昱珩一眼,又飛快地移開了視線。蘇昱珩沒笑,他一本正經地注視着林之遠,很久之後,才輕聲重複:“對不起啊。”
“沒關系。”林之遠說。
“你別對我太好。我真的不值得……”
林之遠打斷他:“我願意。”
蘇昱珩像喝了一杯熱牛奶,溫熱的感覺一直暖到心裏。他堅持道:“你對我太好我會有負擔的。”
林之遠不答。蘇昱珩也就不說話了。
開了好一會,林之遠在路邊停了車,說:“我快到了,你打車回去吧,路上小心。”
蘇昱珩點點頭。他解安全帶的時候弄皺了衣服,便向下扯了扯,領口處露出一小塊皮膚,上面有個暗紅的吻痕。蘇昱珩沒注意,他拉開車門準備出去,林之遠突然握住了他的左手。蘇昱珩轉過頭,林之遠幫他把衣領提上去,又迅速地在他唇上貼了一下。
林之遠到公司時間都快11點了。同事們投來探究又同情的目光,助理站在他辦公室門口焦急地跺腳。夏澤的工位就在不遠處,林之遠路過時,對他點頭打了個招呼。夏澤條件反射地拽了一下他的衣角,又突然反應過來不妥,急忙松手。林之遠停步,夏澤小聲問:“出什麽事了嗎?”
林之遠看着夏澤擔憂的臉,心裏十分歉疚。自從和蘇昱珩在一起後,他就經常對夏澤說謊,而這是以前的自己絕對不會做的。可有些事情,真的很難兩全。
“沒事。”林之遠停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不用擔心。”
林之遠在助理憂慮的目光中走向總經理辦公室。一進去,一個文件夾就劈頭蓋臉地砸過來。伴随而來的是光頭王的咆哮:“你還想不想幹了!”
王寬罵起人來氣吞山河,林之遠也不解釋,任憑他的怒吼響徹整個公司。林之遠在這幹了快八年,還是頭一次見王寬這麽暴怒。他當時去追蘇昱珩的時候,壓根沒想這麽多,不過即使當時知道是這樣的後果,大概依舊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所以他也沒什麽可辯解的,他搞砸了公司的計劃,可能被炒鱿魚,他都認了。
王寬說到後來語氣頗為痛心疾首。林之遠是他一手帶上來的,這麽多年工作态度和業績如何,他看得很清楚。這次讓林之遠負責拉投資,就是相中他的謹慎和穩重,可誰知從來不掉鏈子的林之遠居然在關鍵時刻放了投資人鴿子。
老王罵了四十分鐘,自己也累了。林之遠低着頭站着,一動不動。
“你今天到底是幹什麽去了?”王寬稍微放緩了語氣問。
林之遠說:“一點私事。對不起。”
“感情問題?”
林之遠不做聲。王寬把辦公桌拍得震天響:“作孽啊!”
敲門聲打斷了老王的繼續發揮。夏澤走進來交一份文件,他在門外聽到了王寬的詢問,可遲遲沒等到林之遠的答案。老王簽了字,一臉疲憊地對兩人擺擺手:“行了都走吧。”
林之遠微微鞠了個躬,跟在夏澤身後出去。王寬又厲聲警告:“林之遠你別忘了我跟你說的話,兩個星期內沒有融資你就滾蛋吧。”
夏澤被王寬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他偷看了林之遠一眼,林之遠倒是不動聲色,只是眉頭緊緊皺着。
晚上林之遠回家,蘇昱珩正愁眉苦臉地坐在沙發上發呆,一見他就激動地站起來,問道:“光頭王沒有為難你吧?”
林之遠也問他:“你今天沒去酒吧?”
“哪有心情去啊,我擔心你被光頭王罵。”蘇昱珩說:“今天的會是不是挺重要的?”
“嗯。”林之遠避重就輕地說:“不過他讓我戴罪立功,再去找一個投資人就好了。”其實投資方哪有這麽容易找,林之遠只是不想讓他擔心罷了。
蘇昱珩将信将疑:“真的?”
林之遠肯定地說:“嗯。”
蘇昱珩稍微松了口氣:“不過投資方也不好找吧?”
“這幾年我還是積累了一些人脈的。別擔心了。”林之遠說:“你吃飯了嗎?”
蘇昱珩搖搖頭。他這才想起自己一整天就啃了一小把堅果。被林之遠一說,饑餓的感覺頓時清晰起來。
“煮點面條吧。”林之遠說。
兩人擠在不算寬敞的廚房裏,蘇昱珩在水龍頭下面沖西紅柿,林之遠往滾水裏下面條。
蘇昱珩道:“以後別做這種傻事了。”
林之遠沒聽清:“你說什麽?”
“我不會不告而別的。”
林之遠望着正在專心致志洗西紅柿的蘇昱珩,輕輕“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