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蘇昱珩在街上游蕩了很久,直到各色燈光逐漸暗淡,只剩下一排排的路燈寂寞地站着,注視着偶爾經過的車輛和路人。他想了很多事,關于從前,關于以後。回到家時已經夜裏兩點了,一線燈光從門縫裏透出,讓他沒來由地心中一動。
蘇昱珩正要轉動鑰匙,門被迎面打開了。他的手還放在鑰匙上,對林之遠道:“你還沒睡啊。”
林之遠把他讓進屋裏,關上門問道:“你去哪了?”
他的神色冰冷,語氣也不善,蘇昱珩很少見他這樣,心中有些不快,沉默着沒有回答。
“你跟他在一起?”林之遠咄咄逼人地問。
蘇昱珩覺得心煩極了。他往卧室走去,卻突然被捏住手腕,那力道很大,蘇昱珩皺眉道:“你幹什麽?”
林之遠把他拽得近了些,雙手緊緊捏住蘇昱珩的肩膀,他臉上的肌肉繃着,像是在極力壓制着情緒,他又問了一遍:“你跟他在一起?”
蘇昱珩覺得林之遠這氣生得莫名其妙,他今晚本就心情低落,此刻也懶于敷衍,答道:“是,我是和他在一起,你滿意了?我能去睡覺了嗎?”
林之遠的臉色更不好看了,他的聲音放輕了些,可手上的力道卻越來越重,像是想把蘇昱珩捏碎一般:“你們做什麽去了?”
蘇昱珩掙紮了一下,無果,怒道:“能做什麽?”他走了很遠的路,此刻又疲憊又低落,随口道:“做愛嗎?”
房間裏突然安靜下來,這是一種絕對的靜默,仿佛血液凝滞,秒針停轉,世界在這一瞬間死亡了。
半晌,蘇昱珩的喉結動了動,将世界從一片死寂中拯救出來,他看地板,低聲道:“就聊了一會,我從Stay走回來的,路上耽擱了。”
林之遠松開手,蘇昱珩退後半步。他擡起頭,眼裏分明還有些茫然,那眼神像在林之遠的心髒上插了一把刀。
他如此茫然,如此無辜,倒襯托得懷着滿腔愛意的林之遠十分龌龊。愛是個枷鎖,鎖住了林之遠,卻沒套住蘇昱珩。是了,林之遠心想,他一切痛苦均來源于他們之間的不平等。他愛蘇昱珩,而蘇昱珩不愛他。被偏愛的有恃無恐,天平會永遠向蘇昱珩傾斜。林之遠心中驀然湧起一陣憤怒。
蘇昱珩看林之遠臉色變幻莫測,試探着問:“怎麽了?”
林之遠沒回答,轉身進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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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昱珩在原地站了一會,也跟了過去。他簡單沖了個涼,出來時林之遠已經面向牆壁躺下了。
蘇昱珩關了燈,兩個人中間空出很大一塊地方,背向躺着。
床旁邊的小桌子上有個鬧鐘,幾年前買的,因為好看一直擺着。秒針的滴答聲蘇昱珩平時根本察覺不到,今天卻格外清晰,吵得他心煩意亂。林之遠那邊靜悄悄的,但聽呼吸分明也醒着。蘇昱珩把被子拉過頭頂,捂住一只耳朵,那聲音還是很響。就在他忍不住要拆電池的時候,林之遠說話了:“睡不着?”
蘇昱珩說:“你不也是。”
林之遠沒否認,反而譏諷他:“見個舊情人就激動成這樣。”
比牙尖嘴利林之遠永遠要輸給蘇昱珩。他說:“我就不信你見到夏澤能平靜。”
林之遠無話可說。過了一會,他還是沒忍住心中作祟的嫉妒心,問蘇昱珩:“你和他聊什麽了?”
蘇昱珩猶豫了一下,說:“沒聊什麽。你又為什麽打他?”
林之遠回憶起陳與橋對他說“這麽多年你還沒追到他”時嘲諷的表情,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怒火又逐漸燃了起來。“他告訴我一些事。”林之遠說。
蘇昱珩直覺陳與橋說不出什麽好話,問道:“什麽事?”
林之遠翻了個身,和蘇昱珩面對面躺着。黑暗中他們的表情晦暗不清,兩人進行了一番無意義的對視。
林之遠伸出手,搭在蘇昱珩的肩頭,輕輕按了按。“你想知道?”
“你不想說就算了。”
話音剛落,林之遠搭在他身上的手突然用力,蘇昱珩失去平衡,向一側倒去,變成了平躺的姿勢。他還沒來得及說話,身上一沉,林之遠順勢壓了上來,在他喉結上輕輕咬了一口。
蘇昱珩緊張地推了林之遠一把,無果。他清了清嗓子:“他……”
林之遠突然含住了他的耳垂,用舌頭舔了舔。蘇昱珩的身體很熱,他的手臂好像突然沒力氣了,推林之遠時像是欲拒還迎。林之遠稍微撐起身體,俯視着蘇昱珩,冷淡地說:“他倒沒騙我。”
蘇昱珩渾身僵硬,林之遠的目光讓他覺得有些難堪。所幸林之遠很快又俯身下來,把他睡衣推上去,在他胸前吮吻。他們很久沒親熱了,蘇昱珩漸漸來了感覺,就不由自主地把林之遠抱緊了,發出一些急促的喘息和呻吟。兩人身體緊緊地貼着,性器隔着單薄的面料摩擦,很快都硬了。
林之遠直起身,把自己脫了個幹淨,順帶把蘇昱珩的褲子也扒了。他握住了蘇昱珩腿間的物事,輕輕撸動幾下,對方的呼吸立刻粗重起來。
蘇昱珩試圖幫林之遠也解決一下,但他上半身剛離開,林之遠就把他按了下去。蘇昱珩便放松地躺着,由着林之遠幫他套弄。感覺來得很快,蘇昱珩的腳趾已經不自覺地蜷起來,等待着高潮的來臨時,林之遠忽然停下了。
蘇昱珩還在急切地喘着,他伸手去摸,有些生氣地說:“你幹嘛呀!”
林之遠揮開他的手,不知道在想什麽。蘇昱珩想自己解決,可林之遠有些用力地掐着頂端,疼得蘇昱珩叫了一聲。他松開手,去床頭的抽屜裏摸套子和油。蘇昱珩看見了,明知故問:“你今天想做全套啊?”
林之遠一直憋得很辛苦,啞着嗓子“嗯”了一聲。
蘇昱珩有些猶豫地說:“今天好晚了,要不我幫你用手弄出來吧。”
林之遠握住蘇昱珩的手,讓他摸了摸自己的分身,說:“就今晚。”
蘇昱珩明顯不太情願,他用力地推了林之遠一把。這舉動把林之遠壓抑的怒火點燃了,他在床尾的衣服裏撈出一條皺巴巴的領帶,把蘇昱珩的手捆住了。蘇昱珩動了動手腕,突然變得很洩氣。他破罐子破摔地說:“随你吧。”
林之遠說:“腿分開。”
蘇昱珩不動。林之遠嘲笑道:“你在陳與橋的床上不是很浪嗎?在我這就放不開?”
聽到那個名字,蘇昱珩輕微地發起抖來,他連說話都帶着顫音:“你能別提他了嗎?”
林之遠沒說話。他強行掰開蘇昱珩的膝蓋,把他的大腿分開,手指在穴口刮擦着。他壓在蘇昱珩身上和他接吻,還是很溫柔很纏綿。林之遠還去舔他的耳垂,往他耳朵裏吹氣。蘇昱珩只覺得那股熱氣吹到他心裏去了,忍不住發出一聲難耐的呻吟。之前消退的欲望又有卷土重來的趨勢。蘇昱珩緊緊抿着嘴,不想再發出任何聲音。突然,他感覺有什麽微涼的異物進入了身體,難受地咬住嘴唇。
林之遠在他柔軟的腸壁輕輕按壓,蘇昱珩覺得很癢,可又感覺到一種久違的酥麻。林之遠很快伸進了第二根手指,在他的身體裏不安分地亂動。蘇昱珩一不小心又洩露出一聲粘膩的喊叫。林之遠動作得越發快了,甚至有些潦草。
不一會,蘇昱珩感覺到有什麽硬熱的東西頂在了他大腿根。林之遠的雙手按着他的膝蓋,慢慢進入了他的身體。蘇昱珩咬住下唇,手指握成了拳頭。他的大腿一直抖,林之遠在他胸前的兩點又舔又咬,好半天蘇昱珩才放松了些,林之遠終于全部埋進他的體內,急促地喘氣。
蘇昱珩覺得又脹又疼,忍不住問道:“流血了嗎?”
“沒有,”林之遠道:“我有分寸。”說完他就緩慢的抽插起來。
蘇昱珩的手被綁住了,他無力地歪着頭,像一條擱淺的魚。這景象極大地取悅了林之遠,給他一種蘇昱珩完全屬于他的假象。林之遠動作的幅度越來越大,啪啪的撞擊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兩個人都不停地喘着,蘇昱珩的後穴逐漸變得柔軟而濕潤,随着林之遠有規律的撞擊,一種奇異的快感從尾椎處升起,飛快地蔓延全身。他仿佛飄浮在無邊無際的海上,不知哪一刻就會被冰冷的海水吞沒。他又冷又熱,身體就快要承受不住這兩種力量的碰撞了,忍不住恐懼地叫出聲來,可出口的聲音卻甜膩誘人。蘇昱珩極力克制,但林之遠含住了他的耳垂,他就自暴自棄了。
後來蘇昱珩和林之遠一起射了。他們貼在一起,心跳的頻率都快得驚人。
蘇昱珩漸漸平複了喘息,他動了動身體,對林之遠說:“你還不拿出去?”
林之遠親了親他:“還早啊。”
“早什麽呀。”蘇昱珩道:“我回來的時候都兩點了,待會天就亮了。”
林之遠笑了一聲,他慢慢退出蘇昱珩的身體,幫他解開領帶。就着從窗簾的縫隙裏灑進來的一絲昏暗月光,他撫摸着對方腰上一道陳年的舊傷,突然問:“你爸當年打的嗎?”
蘇昱珩“嗯”了一聲。
林之遠沉默了,蘇昱珩弄不清他的意圖,問了一聲:“還做嗎?”
“不做了。”
“我去洗手間。”“我幫你清理一下。”兩人同時開口,又齊齊沉默。
最後蘇昱珩說:“我自己去吧。”他還是不習慣林之遠幫他做這種事,雖然兩人的身體片刻前還以最親密的姿勢糾纏在一起。
兩人重新躺下後,窗外忽然響起了淅淅瀝瀝的聲音,漸漸地越來越響。
“下雨了。”蘇昱珩說:“難怪覺得有點涼。”
林之遠關了空調,朝他靠近了些。這回兩人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七點,林之遠迷迷糊糊地醒來,給王寬發了個短信請假。蘇昱珩睡得很熟,張着嘴,不知道夢到了什麽,還咂巴了兩下。林之遠覺得好玩,看了他一會。漸漸地困意又來了,他摟着蘇昱珩又睡着了。
蘇昱珩睡到下午一點才醒,迷糊中往旁邊摸了摸,觸到一具溫熱的軀體。蘇昱珩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問道:“你怎麽沒去上班?”一開口他才發覺喉嚨疼得厲害,又幹又啞,聲音聽着像個老年人。
林之遠翻了個身坐起來:“請假了。”他看了蘇昱珩一眼,問:“喝水嗎?”
蘇昱珩閉着眼睛點點頭。林之遠給他倒了杯水,蘇昱珩勉強掙紮着坐起來,他還很困,連手都懶得擡,林之遠傾斜着杯子喂他。
蘇昱珩喝了幾口水,終于清醒了些,他眯着眼,發現林之遠新長出一圈青色的胡茬。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将他多日來怎麽也抓不住的感覺大白于天下,就在這一瞬間他仿佛醍醐灌頂。“林之遠,”蘇昱珩不太确定地低聲問:“你是不是喜歡我?”
林之遠的手一歪,杯子裏的水差點灑出來,他條件反射地:“嗯?”
蘇昱珩緊張地看着他,突然又有點不确定了。偏偏林之遠還要問他:“那你說呢?”
“要我說,”蘇昱珩把手舉起來給林之遠看腕上一圈暗紅的勒痕:“你肯定喜歡我,昨晚突然發瘋,是不是吃醋了?”
林之遠笑起來:“是,我是喜歡你,你有什麽表示嗎?”
蘇昱珩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依舊追問道:“那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我之前都不敢這麽想,好奇怪啊。”
林之遠道:“你猜猜?”
“我靠沒有你這樣的啊。”蘇昱珩想了想,最後自戀地下結論道:“哥的魅力很大,跟我住幾天就喜歡上我很正常。”
林之遠笑了一聲。“那你呢?”
“啊?”這問題沒頭沒腦,蘇昱珩過了幾秒才明白話中的意思,他有些糾結地說:“我……”,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自從弟弟出事後,蘇昱珩越來越怕欠人東西。欠弟弟的已經沒法還,但跟別人相處時他絕不允許自己欠債,尤其是人情債。跟陳與橋分手後他短暫地交過一些男朋友,但實在難以投入感情,于是都無疾而終。蘇昱珩跟林之遠在一起,看中的就是對方不會愛上他,這樣他才能毫無愧疚地與其一起生活。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林之遠喜歡他,那麽蘇昱珩一旦發現自己沒有對等的感情相回報,分開就是必然。
林之遠沒有介意蘇昱珩長久的沉默,說道:“我去煮點粥。”
蘇昱珩點點頭,近乎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可林之遠的體貼,不免又讓他更加不安起來。“唉……”蘇昱珩嘆了口氣,躺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