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天晚上蘇昱珩做了個夢,夢到了許多大學時的趣事,而林之遠在這個漫長的夢境中多次出場。其中最好笑的,還是那次踢花表演。
那是大一的元旦晚會,校跆拳道隊受邀表演節目。隊長設計了一個極其風騷耍酷的動作,在一番踢腿劈板将氣氛烘托至最熱烈的時候,由一名隊員手持三朵玫瑰,另一名隊員淩空一腳将花瓣踢散,搞一出別致的“天女散花”。隊長原話是:“在漫天飛舞的玫瑰花瓣中,咱們校隊的形象必然更加偉岸!”
雖然大家不敢茍同這個邏輯,但對于這一耍帥的機會還是有不少人躍躍欲試、毛遂自薦,其中就包括才學了半年跆拳道的蘇昱珩。然而隊長只用了兩個字就否決了他:“太嫩。”蘇昱珩據理力争,最後隊長煩不勝煩,同意讓他成為手持玫瑰的那個。而真正出風頭的人,轉來轉去最後落到了林之遠頭上。林之遠從一開始就沒對這事表現出太大熱情,但他實力好,顏值高,也沒人有異議。隊長當時欽定林之遠時稱贊道:“一個字,穩。”蘇昱珩盡管一萬個不服,也只能為了校隊的面子甘做綠葉。兩人配合練習了多次,蘇昱珩便跟舍友吹噓能在晚會上讓校隊大出風頭。
誰知真到了表演那天,蘇昱珩卻有點緊張起來。統一的動作他都完成得很好,但真正到了高潮,全場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和林之遠身上時,他犯了個嚴重的錯誤。他舉着三朵玫瑰,看見林之遠飛起一腳的時候,顯露出了新手常見的膽怯。他向後躲了一下,于是萬衆矚目中,聚光燈下的林之遠猶如太陽神阿波羅,威風凜凜地,踢了個空。那一刻全場寂靜,許多人本來準備好的“啊——”變成了疑問句“啊?”林之遠的幾個舍友坐在第二排,本來喊得最是起勁,這會都傻眼了:“遠哥你幹啥——!”關鍵時刻,林之遠還是應了隊長的評價,他一個踉跄就勢轉身,換成左腿再踢。蘇昱珩還沉浸在自己搞砸了表演的震驚中不能自拔,沒有再躲,玫瑰花瓣紛紛揚揚地落了他滿身。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尖叫聲重新響起,林之遠的舍友上一句還沒說完立刻改口“我操遠哥牛逼!”某些沒反應過來的觀衆可能還以為校隊本來設計的就是連環踢的動作。
玫瑰花雨中,跆拳道隊衆人重新圍上來,大家又做了幾個動作,就在掌聲中謝幕了。蘇昱珩低着頭走在末尾,他從小到大嚣張慣了,平時也最恨別人關鍵時刻掉鏈子,沒想到卻是自己搞砸表演,心情極度郁悶,一瞬間甚至冒出來退隊的想法。下臺後隊友們紛紛安慰他,說他才練半年,已經很不錯了,今天不能怪他。校隊的溫暖蘇昱珩也不是第一天感覺到了,但此刻還是打不起精神,只想躲起來一個人待一會。直到一直沉默不語的林之遠說:“下次我拿着,你來踢吧。”
蘇昱珩一臉震驚地看他,雖不願承認,但還是小聲道:“我不行。”
“沒什麽不行的,”林之遠卻很肯定地說:“多練練就行了。”
隊長也及時發話:“就是嘛!下次再有這樣踢板踢花的就讓昱珩多練練!走走走吃火鍋去!慶祝一下!”
那天聚餐蘇昱珩跟林之遠幹了一杯酒,他隐隐約約覺得,林之遠好像沒他想得那麽壞。
不那麽壞的林之遠第二天早上很早就去上班了,還貼心地給蘇昱珩熬了粥,自己則在樓下早餐店随便吃了點。
蘇昱珩因為夢到大學時代的事,感覺自己活力四射、精神飽滿,破天荒地早醒了一回。他吃着溫熱的粥,不免為自己當時糊裏糊塗答應跟林之遠試試看而感到十分慶幸。林之遠對男朋友是很好的,看他跟夏澤在一起的情形蘇昱珩就明白。如今自己親身體驗了一回,逐漸産生了“其實就這樣過一輩子也蠻好的”想法,可以說是十分危險了。但蘇昱珩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林之遠圖他什麽,可能真像那天說的,想找個人安定下來,而他們兩個不用磨合。
蘇昱珩閑得無聊,吃完飯竟然開始盤算買房子的事。如果真要一起過後半生,沒房子肯定不行。A市房價貴,兩人目前都是租房住,要買房的話,就要小點,80平就行。Stay因為要維持格調,成本還挺高,但開了三年,賺的錢付個首付應該沒問題,林之遠肯定還有積蓄,自己家裏關系鬧僵了指望不上,林之遠要買房子他父母肯定會出點錢,這麽一算,全款付清似乎也沒有問題。當然,最好還是不問家裏要,慢慢還貸款也不是不行……
蘇昱珩嘀嘀咕咕地算了半天,突然覺得未來的日子清晰無比地呈現在眼前。他一邊覺得滿意,一邊又從心底最深處升起一絲恐慌。就這樣了嗎?他人生剩下的幾十年,就要這樣波瀾不驚地過去,被柴米油鹽和雞毛蒜皮的小事永遠牽絆嗎?他有一點不甘心,又不知這不甘從何處來。
日子依舊平平淡淡地過,林之遠突然開始忙,經常加班到十點才回家,兩人連見面說話的時間都少了。這天是周五,蘇昱珩晚上十二點才到家,見林之遠還坐在沙發上,奇道:“你怎麽不去睡?”
林之遠對他這麽晚回來很是不滿,先是責怪他幾句,話鋒一轉,說:“我媽特意做了營養晚餐——”
話還沒說完就被蘇昱珩一臉驚恐地打斷了:“我不吃!我說你怎麽非要等我回來,原來是想讓我分擔!我告訴你我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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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拒絕沒用”,林之遠幸災樂禍:“我媽知道我倆的事了,這是她特意給你做的。”
蘇昱珩聽說紀芸知道他倆的事,突然一陣緊張,猶猶豫豫地問:“那阿姨怎麽說?”
“她很滿意,讓你多吃點補身體。”林之遠指着桌上的保溫桶:“認命吧。”
其實紀芸做飯不難吃,但因為她吃素,同時格外注重養生,所以做飯總是清湯寡水,少油少鹽。
蘇昱珩還記得自己因為出櫃跟家裏鬧僵後離家出走,有一段時間非常落魄,無處可去,林之遠就讓他去自己家裏住了一段時間。林之遠是土生土長的A市人,而蘇昱珩是B市人,在A市舉目無親。那段時間他也不想見陳與橋,就在林之遠家借宿了兩星期。他至今非常感謝林之遠一家對他的幫助,但絕不願意再住一次,就是因為林媽媽詭異的烹饪哲學。
蘇昱珩至今記得自己看見一鍋白水煮南瓜、土豆、玉米、毛豆的心情,某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在少林寺。最悲慘的是,每次林之遠帶他出去開葷回來,林媽媽都會以“吃那麽多大魚大肉不好,吃點蔬菜平衡一下”為由讓他們再吃一碗水煮xx。
時隔多年,蘇昱珩又看見了熟悉的配方,聞到了熟悉的味道,他揭開蓋子,憤怒地對林之遠說:“給我剩這麽多!”
“多吃點,我媽說了,延年益壽。”林之遠難掩笑意。
蘇昱珩無奈:“我是28,又不是82。”
林之遠說:“我媽平時不輕易給人煮東西吃,你就忍忍吧。其實這麽多年我和我爸都是自己開小竈的,她有時心情好也會給我們做點肉菜,這種養生美食,只有你住我們家那段時間我才集中享受過……”
“少來了。”蘇昱珩咽下一塊土豆:“給我拿鹽、辣椒醬和醋來。”
林之遠語重心長地教育他:“要調料幹什麽?你要感受食物本身的香氣。”
“林之遠!”
“馬上給你。”
吃完飯蘇昱珩就去洗澡了,回房間一看,林之遠正坐在他床上玩手機。
“你在我房間幹嘛?”蘇昱珩問。他赤着上半身,腰間圍着一條浴巾,頭發還在滴水,樣子性感極了。
“我覺得,”林之遠擡頭看他,動作明顯地咽了口唾沫:“咱們應該開始進行一些深入的交流。”
蘇昱珩被他不加掩飾的目光看着,有些尴尬:“是不是太快了?”
林之遠問:“從上次以後……你和別人上過床沒有?”
“我說有你信嗎。”蘇昱珩捏着浴巾的一角,他沒穿內褲,總覺得林之遠把他看光了:“咱們還是循序漸進比較好吧?”
林之遠走近他,蘇昱珩立刻分外警惕,眼光四處瞟:“你幹嘛?”
林之遠把蘇昱珩濕漉漉的頭發別到耳後:“找個時間把你這青黃不接的頭發剪了吧。”
蘇昱珩嘲笑他:“你小學語文及格沒,青黃不接不是這麽用的。”
林之遠辯解:“我是用字面意思。”
“字面意思也不是這麽用的——唔——”
林之遠堵住了他那張喋喋不休的嘴。
僅僅是嘴唇相貼,但彼此的臉突然放大出現在眼前,好像此刻對方就是整個世界。
幾秒後,林之遠退開了點,問他:“感覺怎麽樣?”
蘇昱珩的心髒後知後覺地狂跳起來,他的耳根紅了,此刻不像平時那樣嚣張,連話都說不順了:“呃……好奇怪。”
其實林之遠也渾身發熱,激動非常,但他表面上還是一副鎮定的樣子,調侃蘇昱珩道:“你怎麽突然這麽純情,像初吻一樣。”
蘇昱珩最受不了激将法,立刻炸毛:“屁!老子經驗豐富着呢!”說着,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一把摟過林之遠,吻了上去。他在林之遠唇上舔了舔,然後熟練地将舌頭伸了進去。
林之遠在片刻的驚訝之後也不甘示弱地與他糾纏起來。唇瓣被大力地擠壓,舌頭像在打仗一般,誰也不讓。
蘇昱珩垂下眼簾看地板,林之遠就專注地望着他。等到喘着粗氣分開,兩人十分尴尬地發現彼此都有了生理反應。
蘇昱珩欲蓋彌彰地扯着浴巾,往浴室走:“我先去弄一下。”
林之遠跟着他進了浴室,說道:“我幫你弄。”
蘇昱珩“不用不用”還沒說完,林之遠就解開了他腰間的浴巾,握住半硬的性器。蘇昱珩被拿捏住,只好閉口不言。他一會看看頭頂的燈,一會低頭望着角落的拖把,眼珠亂轉,就是不落到眼前的人身上。
林之遠壞心眼地彈了彈,這才用手圈住套弄起來。他一邊動作一邊和蘇昱珩搭話:“校隊群裏說隊長要結婚了,你看到沒?”
“看到了……”蘇昱珩在越來越急促的呼吸中艱難回答。
“你去嗎?”
“不去……包個紅包……”蘇昱珩的話越來越斷斷續續。他在喘氣地間隙咽了咽口水,終于正眼看林之遠了。林之遠嘴角翹着,頭頂的燈光昏暗,他沐浴在暖黃的光芒中,眼神溫柔得要命。蘇昱珩忍不住低聲說:“毛絨絨的。”
“什麽?”林之遠沒聽清,手上的動作到是越來越快。
蘇昱珩搖搖頭,靠在牆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林之遠自己也漲的難受,但還是賣力地伺候蘇昱珩。
狹小的空間裏只剩下充滿欲望的呼吸和咚咚的心跳聲,過了一會,蘇昱珩低喝一聲,終于釋放出來。
他赤身裸體,無力地靠在牆上喘氣的樣子無疑是最勾人的春藥,林之遠眼睛都紅了,他沖幹淨手,握住了自己的性器。
蘇昱珩見狀忙道:“我幫你吧?”
林之遠搖搖頭,誠實地說:“我想操你。再不走我可能要犯罪了。”
蘇昱珩被他的真誠噎住,“啊”了一聲,欲言又止。他慢慢往外走,關門的時候,他背對着林之遠說:“給我一點時間。”
林之遠似乎笑了一聲,他說:“好。”
林之遠弄完出去,剛好看見蘇昱珩抱着他的枕頭進來。“同床共枕啊。”林之遠開玩笑。
“不能總是你在努力,既然以後真要一起生活,我也得做出點改變嘛。”蘇昱珩把枕頭擺好:“再說最近下雨也挺冷的,一起睡暖和點。”
兩人躺上床,蘇昱珩滅了燈。黑暗中,有什麽柔軟的東西擦過他的唇角,林之遠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晚安。”
蘇昱珩抿唇,有什麽東西浮上心頭,但來不及仔細琢磨又轉瞬即逝。“晚安。”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