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亂戰(2)
淩晨過後的街道上十分冷清,街道上除了零星幾輛等着招攬生意的出租車,已經鮮少再有往來的行人。韓應在夜風裏縮着肩膀,眼看容川從頭到尾一言不發,忍不住撞了撞對方肩膀:“你幹嘛一直不說話?不會是還在擔心那個女的吧?”
容川撇了他一眼,口氣平淡:“哦。”
“你哦什麽哦?”
韓應反應了兩秒鐘,看他臉色不善,趕緊解釋:“我不是說你幫她不對,不過你不是本地人,這種事情你不知道。這種女的東莞這地方挺多的,平時到處釣凱子,騙了錢以後又不守規矩,就喜歡出來亂搞。之前和我哥們出來玩,經常遇到。你就算這次幫了她,下次有機會她還會接着搞。我雖然看不慣男人打女人,但是這種女人也真是一看着就來氣!”
他一邊說着話,一邊踢着路邊的小石子,等了一會見容川還沒有接腔的意思,繼續補充:“剛才我給哥們打電話,她已經被送到安全的地方了。你就別擔心啦!”
容川想了想,站定腳步看着他:“應聚聚,你剛才一個勁兒的趕我走,是覺得我看上去很像會拖後腿的人嗎?”
韓應恍然get到了對方黑臉的原因,心情瞬間暴爽:“我那不是擔心你嗎?我是帶你來玩兒的又不是讓你來打架的。這種事兒有我在就行!不過嘛……你這麽仗義,願意和我同甘共苦比翼雙、飛,就證明老子眼光好,這麽多年都沒看錯人!”
容川聽他各種成語亂飛一氣,再說下去怕是連舉案齊眉白頭偕老這種詞兒都得冒出來,趕緊明智的閉了嘴。韓應心裏高興,哼着小曲一路甩着車鑰匙準備去停車場取車。剛拐進建築物背後的陰影裏,一道刺眼的亮光襲來,緊接着,陣陣嘈雜的腳步聲響起,十幾個手裏拎着鋼筋鐵條的人影很快将他們團團圍住。
“嘿,兄弟,這麽巧?大家居然這麽快又見面了!”
半個小時前才在夜總會裏劍拔弩張的一群人顯然守株待兔的等了很久,看着獵物出現很快環起了大半個圈,海哥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手裏拎着半截鋼管,一副貓捉耗子般的笑容在幽暗的路燈下顯得有些十分刺眼:“看來兩位還真沒把老子我放在眼裏,都給你們機會了也沒多叫幾個人過來,單槍匹馬就敢在老子地盤上撒野!”
韓應下意識的上前半步,把容川朝着身後一扯,狠狠呸了一下:“靠!還真是陰魂不散!你們這等了半天的是想單挑?”
“應聚聚想的真美,誰和你單挑?人家擺明了就是欺負你人少要車輪戰啊!”容川嘆了口氣,邁前一步從他的遮蔽中重新站了出來。
海哥當着一堆小弟的面被戳了這麽兩句,面子上也覺得過不去,考慮了幾秒之後,有意無意的亮了下滿手臂的腱子肉:“老子也不欺負你,跪下來叫兩聲爺爺認個錯,老子可以考慮讓你們滾。”
韓應像是愣了一下,吶吶開口:“叫什麽?”
“爺爺!”
“噢……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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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浪聲浪氣的回答才出口,人群頓時騷動成一片。海哥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地罵了句髒話,抄起占滿鐵鏽的鋼管,迎頭就砸。韓應早有警惕,看着對方手臂稍動,立刻十分敏捷地側身躲開,接着重重一腳踹了出去,順手把容川狠狠一推,促聲交代着:“這兒我攔着,你先走!”
海哥沒想到這已經被甕中捉鼈的兩個人居然還敢先動手,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韓應一腳踹在了小腹上,疼得彎下腰“嗞……”的一聲倒抽了一口涼氣,隔了半晌才咬着牙勉強重新直起身體,滿臉煞氣的一聲吼:“給我打!今兒不把他們打死在這兒,老子他媽的名字倒過來寫!”
韓應從小仗着有自家老子撐腰,在小鎮子裏向來是稱王稱霸無法無天,到了讀書的年代雲雲種種的小弟收了一群,上街都是橫着有人開道。身為小弟們口中的應哥,他大大小小的架打了無數次,逃跑的經驗和戰鬥經驗同樣豐富,所以從一開始就只盼着能吸引對方的注意力,做好了能拖一時是一時,先把容川送出包圍圈的打算。眼下看着前方烏拉拉的堵上來一大群人,順手拎了截掉落在身邊棍子,直接向着人群裏沖去,左突右擋了好一陣,身上重重地挨了好幾下,正龇着牙琢磨着這一番舍生取義以一擋十的壯舉究竟能讓容川跑出多遠,背部一熱,已經有人緊緊和他靠在了一起。
“我靠!你怎麽還沒走?”
“應聚聚講點道理,這種情況你走給我看看?”
“老子不是都幫你撕了條口子了嗎?這都跑不出去?廢物!”
“這不庭仔之前千叮萬囑的讓我照顧好你們家三妹嗎!你是他哥,一起照顧了!”
“艹!你把我和那條破狗相提并論?”
“……呵……沾了人家的光就悠着點,別在這瞎吵吵。”
容川的臉上挂着彩,說話的聲音有點喘,神情看上去倒是很鎮定。韓應一眼掃過去只看他身手靈活,兩句對話之間居然還有閑暇幫他處理了旁邊一個企圖打冷棍的家夥,倒是忍不住樂了:“看不出你平時人模狗樣的還真有兩下子啊?本來還以為你這種款式不會打架。”
“應聚聚這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忘了不久前才被我揍到生活不能自理?”
“滾蛋!老子那是讓着你!”
“反正嘴長在你身上,随便怎麽挽尊,你高興就好。”
兩個人氣喘籲籲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眼神卻都十分警惕的四下打量着。打群架最怕情緒失控,一旦沒了理智很容易就讓場面不可收拾,這場人數懸殊的圍堵耗現在,對方始終沒有占到太大的便宜,然而伴随着海哥不斷的吆喝叫罵,一衆小弟的神經已經逐漸被漂在空中的血腥氣刺激得戾氣橫生,前赴後繼瘋狂叫嚣的勢頭,眼看是不把他們放倒在地就堅決不罷休。
又是十幾分鐘的車輪戰,兩個人體力消耗巨大,推擋反擊的動作逐漸遲緩,呼吸的聲音也越發沉重,只能漸漸退到牆邊,背靠背的相互支撐着。容川肩膀上的傷口剛結痂沒多久,現今一片混亂之中挨了幾下又重新裂開,半只手臂上濕漉漉的膩成一片,連擡手都開始困難,韓應感覺到緊貼着自己的身體壓力不斷增加,再也顧不上自己眼前的追打,一個轉身把他向後拖了半步:“你不行了就後面歇着!”
就這分神的間隙,一個閃着冷光的酒瓶子已經朝着他的後腦勺重重砸了下來。容川眼看形式不對,也顧不得提醒,抓住韓應的衣裳領口重重一扯,擡手擋在了半空。“當”的一聲脆響,玻璃渣滓四下飛濺,容川倒退幾步捂着小臂靠着牆壁慢慢蹲下,臉色瞬間煞白。
“誰!誰幹的?”
血氣四濺場面讓打了雞血一樣的圍毆者們暫時放緩的動作,彼此交換着眼神估量着這不顧輕重的一砸可能會帶來的後果。韓應重重的咆哮着,表情從錯愕很快變得一片猙獰,扭身踏前兩步,順着衆人的眼光把偷襲得手的家夥直接從人堆裏揪了出來狠狠慣在了地上,縱身撲了上去,一拳拳的死命揍着。
被甩落在地上的小流氓發出殺豬般的嘶叫,一口一個“救命”左右掙紮着試圖尋求救援。圍聚在四周的同黨們被韓應勢若瘋虎般的戾氣吓傻了眼,一時間呆立當場,竟也沒有人再敢施以援手。韓應打紅了眼睛,渾然已經忘記了自己還處在包圍圈中,眼看着滿地翻滾的小流氓聲勢漸低,已經被揍到渾身是血,再也沒了反抗的力氣,站起身來一腳把人踢到了容川腳下,眯着眼睛四下一掃:“還有誰!你們剛才都他媽誰動過過他的?”
“都死到臨頭還敢這麽嚣張?他剛才是老子揍的?你想怎麽樣?”
悄無聲息的人群中終于有了動靜,海哥拎着半截鋼筋慢慢站了出來,沖着身後一聲咆哮:“還不給老子打!兩個人你們都擺不平,以後還怎麽在這兒混!”
扇型的包圍圈再次聚合,無數的拳頭棍影暴雨一般落下。韓應被死死的壓制着,随便一個動作都能招來更猛烈的攻擊。
身體已經疲軟,揮出去的拳腳也已經再也沒有威脅力,就連視野也逐漸模糊,被不知道是汗還是血水的東西糊成一片。一片混亂之間,韓應放棄了抵抗,轉身死死地把容川緊抱在胸口,把後背當做最後的防禦,任由那些狂熱的亂棍拳腳,一下下地在他身上招呼着。
容川被他死死的箍在懷裏,後背緊貼着牆壁,耳邊除了輕微的悶哼聲,只有棍棒砸向*時的沉悶聲響,想要掙紮而出,卻始終擺脫不了韓應拼了命似的那股蠻力,最終也只能緊咬着牙,低聲吼着:“你趕緊放手,在這麽下去你會被打死的!”
韓應固執地抱着他,聲音嘶啞:“死就死!他們把老子打趴下了,應該也就不會為難你了。”
“你這個蠢貨!打不過不會跑嗎?”
“怎麽跑?”
韓應嘿嘿笑了一下,聲音漸漸變得微弱,身體一點點的向下滑:“剛才讓你跑你不跑,反正老子現在是跑不動了……”
容川護住他的頭,努力撐着他已經發軟的身體,嘴唇湊近耳邊:“我說,你先別慫。你的手現在還能開車嗎?”
韓應閉着眼睛,試着用力握了一下,點了點頭:“還行。”
“那好……停車場就在後面,我現在幫你争取一點時間,你去把車開過來,我們就能走。”
“恩?”
“去吧!”
話音剛落,容川一把推開他的肩膀,腳步如飛,直奔人群而去。
他從負傷以來一直靜默着不怎麽說話,又是一副穩重斯文的打扮,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嚣張跋扈的韓應吸引,根本沒有想過已經垂死之際,還會有人忽然動手。海哥勝券在握,已經擠在了人群的最前面,等着第一時間欣賞獵物被揍到站不起來的樣子,驟然間遭遇突襲,還沒來得反應,皮膚一涼,半塊玻璃片已經抵上了脖子。
“誰都別動啊!我很少打架,手裏可沒什麽準頭,要是一個不小心,傷到了人可不好。”
容川臉上挂着笑,超越年齡感的低沉聲線漂浮在夜風裏,卻帶着莫名震懾味道。海哥被他緊箍着肩膀,脖子上又陣陣發涼,一時間慌了手腳,趕緊大聲警告:“你們都停手!”
優勢占盡的情況下忽然被人來了個擒賊先擒王,下面的小弟頓時也沒了主意,面面相觑之間眼看着海哥被動的一步步被推出包圍圈,總覺得有點不甘心,一個個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
韓應跌跌撞撞地撥開人群,快步沖向停車場,邁上摩托發動引擎,車身劃過一個漂亮的弧線,越過人群沖進了包圍圈。刺眼的車燈照射下,所有人都忍不住擰過頭去閉了閉眼,韓應一腳剎車在包圍圈的中央停下,扯開嗓門一聲吼——
“容川,上車!”
巨大的轟鳴聲中,容川把手裏的俘虜朝着人群中狠狠一推,快步跨上了摩托的後座,沉聲指揮着:“走!”
沉默着的人群迎回了自家老大,很快又迅速沸騰起來。手握鐵器的混混們在海哥的叫罵聲中一個個健步如飛地朝着車子逃離的方向圍追堵截。韓應擰着油門,将時速提到最大,低伏着身體從重重的飛舞着的棍影中掠過。容川緊抱着他,将他整個擁緊在自己的懷裏。
劇烈的呼嘯聲中,摩托如同飛箭一般疾馳而去,随着距離的逐漸拉開,終于将陣陣地叫罵聲遠遠抛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