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碼歸一碼,杜芊芊心裏頭雖然産生了一絲絲同情,但是想要連夜跑路的心思仍舊沒有動搖。
正值盛夏,午後的溫度越發的燥熱,杜芊芊一顆心也靜不下來,收拾好的包袱被她藏在櫃子裏,她一臉凝重的等着天黑。
綠衣見她神色莊重,還以為她在擔心被罰跪的容宣,她勸慰道“姨娘不必憂心,奴婢聽說老太太向來都寵二小姐,應當舍不得他們跪上一整天。”
容老太太素來嚴格,但對幾個孫輩确實很寵,杜芊芊記得從前容敏和她一起闖了禍,老太太都不怎麽罰,至少是從來不會罰跪的。
“我沒擔心。”
“那姨娘怎愁眉苦臉的”
杜芊芊看着她直嘆氣,她一個是擔心跑了之後被抓回來,另一個便是擔心綠衣的安危,她肯定是不能帶上綠衣,難保容宣的性子不會遷怒于綠衣。
“天氣太熱。”
“那我去廚房給您端一碗綠豆湯來解解暑。”
“去吧去吧。”
外面的天空一點點暗下去,夕陽西斜,落日餘晖盡數落在大地上,金燦燦的日光斜照進屋內,一片透亮。
杜芊芊剛打算将櫃子裏的包袱拿出來,端着綠豆湯的綠衣便又回來了,順便還帶來了一個消息,“姨娘,老太太把爺和二小姐從祠堂裏給放出來了。”
杜芊芊火速合上櫃子,背靠着木櫃,吃了一驚,“什麽放了”
綠衣重重點頭,“嗯嗯嗯,許是老太太心疼二小姐吧,本來姑爺做的事就夠她傷心,老太太也是于心不忍再罰她。”
這樣一來,杜芊芊心裏的盤算被徹底打破,本想着趁着夜黑風高無人注意她時,喬裝打扮一番從後門逃,可現在這計劃指定是行不通,容宣幾乎是每天晚上都要留宿在她這兒,她哪怕是膽子大,也沒有大到通天在他眼皮子底下跑。
杜芊芊喪着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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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先喝點綠豆湯吧。”
“加冰塊了沒有”杜芊芊特意問了一句。
綠衣愣了一下,随即搖頭道“不曾。”她緊跟着解釋,“爺昨兒就發話,不許您吃寒涼之物。”
容宣看來是鐵了心要她生個孩子,方方面面都吩咐了下去。
杜芊芊嘗了兩口,便喝不太下去,憂心忡忡的吃什麽都沒味道。
主院的容宣和容敏哪怕是從祠堂裏被放出來,也沒個消停。尤其是容敏,打小就是被嬌慣養大的姑娘,生起氣來一時半會消停不了,更甚會記恨一輩子。
容敏本就因為丈夫弄大妓女肚子的是窩着氣,加上今早又被罰跪,火氣更加旺盛,通通都往容宣身上撒,不過肯定是不能同昨夜那般,明着罵他了。
容敏冷嘲熱諷道“你瞧瞧旁人家你這個年紀的男子,還有誰沒娶妻孩子都滿地跑會叫爹娘,前些日子我聽說你帶了個女人回來還替你高興,誰知道你眼瞎成這樣,要了個風騷的賤貨。”
容宣也不同她客氣,冷聲笑道“二姐有空操心我的事,還不如去多關照關照姐夫,也免得人會出去偷腥。”
“你”
倆姐弟說來也是積怨已久,從小就誰也看誰不順眼。
容敏光明正大的欺負他的次數不少,而容宣也都會暗中整治回去。
“我這是好心提醒二姐,祖母方才說的,讓我們姐弟兩個相互照顧相互扶持,我總不能不聽祖母的吧”
“你這是照顧是扶持”
這分明就是在笑話她
容宣勾了勾唇角,淺笑說道“當然是了,二姐,你可別我的好心當成驢肝肺。”
容敏這個人說壞也不壞,便是嘴巴刻薄了些,雖是大家小姐,但說起市井的潑辣話也絲毫不輸,這些年她直來直去的暴躁性子讓她吃了不少苦。
這回鬧着回娘家,丈夫也攔過好幾回,不厭其煩一遍遍的對她發誓,他從來沒碰過春樓那姑娘,容敏嘴上說不信,心裏頭還是信的。
她丈夫是個什麽人,她清楚。
滿口之乎者也的讀書人,她氣的是這次他輕易的就掉入那風塵女子的陷阱,回了家後聽說這性子古怪的小弟也寵着個粉頭,她的怒氣自然而然就遷怒過去了。
容敏哼了幾聲,“那我這個做姐姐的也會關心你,你姐夫有個侄女,長得是國色天香,家世比你那個美妾不知高了多少,明兒我便把人介紹個祖母,讓祖母幫你做個媒。”
容宣橫眉冷對,“容敏,你別多管閑事。
”
“呵,那你最好別拿你姐夫的事刺激我,別人不清楚,我清楚你就是個僞君子。”
容敏說完便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容宣在廊庑之下站了很久,眸光遠遠望去,不知心中所想,直到膝蓋泛着刺骨的疼,他才擡起步子徑直朝含竹院去。
這麽些天不曾戳穿她的身份,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容宣偶爾望見杜芊芊害怕自己的眼神,九分刺痛,剩下的那一分是變态的快感。
另一方面,他怕兩人說穿之後,杜芊芊在他面前會以姐姐自居,那他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所以容宣用耐心在等待,等着杜芊芊喜歡上他。
燭火長明,窗花被火光照出個搖搖晃晃的身影,容宣掀開簾子踏進內室,一眼便瞧瞧見坐窗邊發呆的人兒。
杜芊芊局促的站起來,眼神閃避,“您回來了。”
容宣低低嗯了聲,他一步步朝她走過去,伸手攬住她的腰,腦袋輕輕嗑在她的肩頭,聲音疲憊道“我膝蓋好疼。”
疼是疼的,跪了大半天怎麽可能會不疼但也還沒有到無法容忍的地步。
杜芊芊手足無措,好像見慣了他反複無常的一面,難得見他這麽乖一回,她倒不大适應,也不知該說什麽。
她磕磕巴巴的問“要不我給您塗個藥”
容宣把她抱得更緊,“嗯。”
杜芊芊從他懷中掙脫開,從櫃子裏翻出一堆的傷藥,包袱忽然掉落在地,還好她反應夠快,眼疾手快的又把包袱給塞了回去。
一連串的動作下來,杜芊芊的額頭竟冒了汗。
容宣坐在軟塌上,視線直直的看着她,杜芊芊被他專注的眸光看的頭皮發麻,她搖了搖手裏的藥瓶,“您把褲腿挽上去,我幫您塗個藥。”
容宣今晚出奇的聽話,脫了外衫,就又彎下腰乖乖的把褲腿卷到膝蓋上方,然後又開始用一種難以言狀的目光看着她。
杜芊芊心裏頭在打鼓,容宣好怪啊好怪難不成他看出來她想跑了沒道理啊,她準備的可以說是天衣無縫。
懷揣着種種的不安,杜芊芊蹲在他跟前顫顫巍巍的給他上藥,容宣膝蓋上的傷并不重,沒有傷痕,只比平日紅腫了些許。
皎潔的月光落在他的側臉上,杜芊芊擡頭看了看他,發現這孩子還真是長得比十五六歲的時候好看。
容顏如玉,皮膚透白,秀氣和精致三七分。
容宣抓着她的手腕扶她起身,他忽然開口問“你喜歡我嗎”
這個問題,杜芊芊仿佛回答過他無數遍 ,每一次都是喜歡,可兩人都心知肚明,這兩個字有多虛假。
初初回應是為了讨好他,如今兩人好像熟稔了許多,面對他深深的目光,杜芊芊如鲠在喉,艱難吐字道“喜歡。”
喜歡一個人是一種什麽感覺呢是甜的是苦的是澀的。
盡管容宣知道她可能在敷衍自己,他仍覺得開心。
他低頭咬住她水潤的唇畔,“我也喜歡你。”
杜芊芊心中湧起一股怪異的、說不出的感覺,忽然覺着容宣很深情是怎麽回事
接下來的事,杜芊芊也不知是怎麽發生的,倆人說着說着便滾作了一團,從軟塌上到床上,放肆胡鬧了一夜。
第二天清醒過來,杜芊芊煩躁的在床上滾來滾去,照着目前的架勢,容宣不得天天晚上都要過來
連着兩天的歡愛,還有懷上的風險,她愁的頭發都快白了。
洗漱用膳過後,杜芊芊才知道今日院子裏來了客人,還是她熟悉的人,上次在國公府裏見過的方餘書。
旁敲側擊之下,杜芊芊聽說方餘書是有事才登門,至于到底是什麽事,她不清楚。
容宣在外裝模作樣,面面俱到的為人處世風格讓他擁有了一批好友,方餘書便是其一。
方書餘比他大了幾歲,這并不妨礙他同容宣稱兄道弟,何況這兩個人暗地裏都不太看得慣陳闕餘,自然而然就能走到一起。
天氣晴好,杜芊芊坐在樹下乘涼吹風,遠遠地便聽見方書餘賤嗖嗖的聲音,“容公子,今夜若無事,與我一同吃酒去可好”
“不好。”
“诶,看來你是真的被你那個妾室迷住了心神啊。”方餘書對杜芊芊可以說是記憶深刻,她潑的那杯酒也算是出名了。
不過方餘書之所以深深記住了她并不是因為那杯酒,而是因為當時杜芊芊當時眼裏的憤恨、不甘還有明豔。
當然,方餘書還聽見了容宣在後花園質問她的那段話。
兩人一同踏進院門,方餘書面皮上佳,桃花眼俏麗的緊,眼角微挑,話音一轉,看着坐在石椅上的杜芊芊,笑道“沈姑娘,你真像我的一個故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