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身份之謎
元貝沉默着不語, 一副準備英勇就義的模樣。
蕭閱道:“其實你說不說對我來說也沒有多大的意義, 我既已知埋伏自不會往坑裏跳,我只是想聽人把這故事完整的敘述一遍罷了, 順便能尋個借口放你和千钰谷一馬,如今看來你有些不領情。你說,如果你死了,或者千钰谷死了,你們可否會為對方肝腸寸斷呢?”說着,蕭閱頭也不回的準備離開, 可才走兩步,元貝便叫住了他。
蕭閱回頭,元貝嗤笑道:“既然你想聽,我便為你敘述,不過, 你別後悔。”
“喔?我會後悔什麽?”蕭閱不解, 盯着他, 聽他講故事。
曾經,蕭閱就懷疑過元貝對他突然轉變态度的動機是什麽,只是當時有太多其他的事需要處理再加上元貝掩飾的很自然, 所以他便沒有想那麽多。如今看來,陳昂的确是個培養細作的好手,連王子都能被他調&教的如此之好。
聽着元貝的話,陳昂那端坐在輪椅上清閑的飲酒的模樣便又出現在腦海裏。
當年,元貝在南楚逃脫後, 蕭閱讓南楚睿王李原啓去找,結果李原啓沒找到,等蕭閱再見元貝時他已經入了京安,這其中不過只有數十天,而就是這數十天發生了諸多變化。
如今聽元貝口述,他逃出南楚後本欲要回北流,無論如何北流才是他的家,只是才出臨安城便被一隊人馬截住了。他以為是他父親嫌他殘障之身太丢人欲要清理門戶,只是沒想到來人竟然是東渝暗衛,而他被迫到了東渝後居然見到他的父親正在亭子中與陳昂相談。
元貝起先也是不明白的,北流一直侵擾東渝、南楚、西晉三國,前不久這三國還送了質子前往北流,而自己還殺死了東渝送去的皇子陳珂,于情于理父親也不該和陳昂相談甚歡,準确的說是陳昂不可能在父親面前未有一點怯意,但陳昂确實未有,還與父親平起平坐,雖坐于輪椅,但周身卻彰顯出凡人不可靠近的華貴的殺戮之氣。
元貝那一刻是懵的,但這懵并沒有持續多久,大倫便告訴他,原來北流早在兩年前就與東渝聯合了起來,他們的目的是遠在千裏之外的大周。
北流雖兵強馬壯,但大周太過遙遠,而比起心計,北流人也是有所欠缺的,所以要吞滅那屹立在遠方的大國必須要找一個了解它的盟友,恰好陳昂就是這個盟友。想來當初陳昂說服北流大倫便是用的這個理由。他蟄伏多年,早已将大周握在手中,只是欠缺人馬罷了,北流的出現正好彌補了不足。
元貝也是到那一刻才知道,什麽北流攻打三國,三國聯合抗敵,什麽送質子,都不過是陳昂導演的一場戲,而他們的目的只是為了抓自己,然後用封為的人取代自己。
如果不是駱少津的出現,他們的這個計劃堪稱完美,在輕而易舉之間就能讓大周江山易主,到時候再來個裏應外合。是駱少津的出現打亂了他們的計劃,使得陳昂不得不再出一計,而這一計便派出了元貝,引出了李原靖,道出了駱鴻與林齡的往事,使得靖文帝險些殺了駱鴻和駱少津。
不過陳昂大概也沒想到,被人戴了這麽一頂綠帽子還險些把江山送給了別人的兒子的靖文帝,竟還能秉持一絲理智,放過了駱鴻和駱少津,這才又有了之後的計劃。
聽及此,蕭閱突然在想,駱少津在他身上種下蠱毒,讓自己成為李原靖的宿主,是不是也是一種變相的保護。這幾年,若沒有白夕禹在身邊,蕭閱不敢保證自己還好手好腳的活着,是白夕禹顧及着李原靖,才替自己擋去了一次又一次的殺身之禍。
蕭閱想嘆口氣,對駱少津,他不知自己到底該如何。
不過這些事蕭閱大約都是知曉的,就算不知曉也能猜到,而他真正不知和震驚的是元貝接下來所言。
元貝觑了他一眼,突然之間得意了神色,連口吻都有些變調,“父親也未有同我說多少,只讓我看着你然後配合封為,但卻在得意中告訴了我一件事...”元貝頓住,看着蕭閱,蕭閱也看着他,預感到他接下來的話會讓自己大為驚訝。
果然,元貝往前傾了傾身子,看了眼帳外,而後輕聲道:“駱少津并不是駱大将軍的兒子,駱大将軍真正的兒子早在幾年前給大将軍賀壽回影門後染了頑疾而死了,如今這個人只是與他長的相同罷了,他是誰,我們至今也未得知,而封為和陳昂至今都不知道他不是駱少津,當然,駱鴻也不知道,千钰谷也不知道,沒人知道。”
“說來也奇怪,這世間還真有兩個長的一模一樣的人,當年冒充你的那個人封為還給了他一張□□,此人倒是省了這道功夫。不過不管他是誰,既然他是駱少津,他便必須得死,計劃還和從前一樣,我讓千钰谷收留我,帶我回影門,在影門和封為設計要燒死他,可又沒想到千钰谷會沖進去救他,我救出來千钰谷,但也親眼看到屋宇倒塌他不得出,甚至在大火後也親眼目睹了一具燒焦的屍體,我們都以為駱少津死了,可是五年後他卻毫發無損的出現了。”
說完,元貝再觑了蕭閱一眼,然後慢慢的靠回床頭。
蕭閱此刻的表情是木然的,元貝偏回頭淡淡的說了一句:“我所知道的只有這些。”
營帳內突然寂靜如風,蕭閱內心卻是翻江倒海,靜默了好一陣才如找回舌頭一般,平靜的問道:“你們怎麽知道他不是駱少津?”
“百密總有一疏,數年前,父親派護衛悄然入大周查探消息,那護衛某夜露宿山林時,偶然看見他在野地裏抱着一個同他長的一模一樣但已病入膏肓的人說話,不多時那人便死了,是他親手将他的屍體燒成了灰燼。那護衛看的一清二楚,只是當時并不知道他是駱少津,也只以為是一對孿生兄弟,所以并未在意,直到他出現在北流并救走你之後,那護衛才驚覺過來報給了父親知曉。”
蕭閱表情千變萬化,一時間竟不知自己該做出一副什麽樣的神情來,除了震驚還是震驚,阿駱不是阿駱,那他是誰?
“你說的可都是真的?”蕭閱警惕的問道,問完又覺得有些多餘,其實從駱少津種種舉動來看,這樣的解釋很貼合。
元貝放松了身體,道:“你信便是真的。”說着,元貝譏笑了一下,“誠如你所言,這幾年我确實很累,當初,我只想報複你害我變成了閹人,從來沒想過會丢掉我的身份甚至在父親的允許下接受陳昂的訓練當一名細作。算計所有人,這不是我要的,我只想在草原上奔馳,像雄鷹一樣展翅翺翔,我以為我按照父親說的做他便會再認可我這個兒子,畢竟,他曾經是那麽疼愛我,可是北流一向容不下弱者,更容不下一個不男不女的王子,我父親也不能免俗。” 說到這裏,元貝垂下了頭。
賬內的燭火燃了過半,正在微微的搖曳着,元貝只覺的自己胸膛的傷口火燒火燎般的痛了起來,“蕭閱,我是恨你的,是你讓我變成了這樣,但我也知道,此事與你沒有多大的幹系,不過是我找不到人怨恨罷了,你在北流吃了那許多苦頭,也算是還清了我的債。當年,若不是你在街上救了我,我早就沒命了,說來也是造化弄人。”
蕭閱靜默着,元貝這樣自怨自艾的口氣他聽的頗為不習慣,只立馬掉轉話題道:“陳昂倒是極有信心,竟能派你來,當初我可是對你起了殺心的。”
元貝擡起頭道:“陳昂說,你放過了我兩次便不會再殺我”
蕭閱不置可否。
元貝又道:“三十裏外的埋伏,埋的不止你們,就連我都會給你們陪葬,父親從未想過留下我,留下我是對他的侮辱,他親口對我說,為北流死是我的光榮。曾經,我也這麽覺的,可是現在,我不想讓千钰谷死,我找不到方法救他,只能如此了...”說到此處,元貝停了下來,似乎還有什麽話沒有說完。
而聽元貝這樣說,蕭閱才反應過來,那日在東渝都城外的山頭上,元貝何以會突然問他,大周願不願意和北流和平相處了,看來他早有攤牌之心。
不過也是因為他,陳昂才會在第一時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所以,我進東渝皇宮的那幾日,你沒有立刻到南楚找千钰谷,而是去見了你父親。”
元貝點頭,“你早猜到了,對吧。”
蕭閱正色一笑,他能篤定元貝有問題,就是在于他那幾日的空缺,不然,如果他一直和千钰谷在一起,千钰谷是不會讓他被李原靖帶走并且用了刑的,能上演這出苦肉計,時間是關鍵。
“那日在東渝都城外我便對你說過,我是沒有時間研究你,但并不代表我心裏不清楚。”
元貝捋了捋自己的頭發,只穿着一件裏衣的身子有些單薄,“我曾以我死去的母親發過誓,不會背叛父親背叛北流,若有違誓言我母親亡靈将永世不得安歇,北流人重諾,現下,我再向閻君許願,我願用我的靈魂代替我母親永世不得安歇。”
蕭閱瞧着元貝起誓的模樣,內心有絲顫動,“你放心,閻王他老人家很忙,對這些誓言不會有興趣,你好好休息,退敵之法我自會解決。”
說完這些,蕭閱才神色凝重的問道:“你父親為什麽不告訴陳昂,阿駱的身份?”
“這個我不得知。”
“這事你別和任何人提起。”
“放心,我永遠不會說。”
蕭閱這下才放心的轉身走出元貝所在營帳回到了自己帳外,卻在帳外突然駐足看着茫茫夜色。現下,他不知自己現下該如何面對駱少津,是去質問他,還是依然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蕭閱在心底感嘆,這世界真是處處是坑,處處是炮灰。如果阿駱不是阿駱,那他會是誰,他為什麽不遠千裏的來北流救自己,他為什麽得知自己的身份而不拆穿,他為什麽費盡心思的幫自己幫大周,為什麽在琉璃待了五年,為什麽沒有毀容卻要騙自己?
瞧着夜空,蕭閱一聲嘆,縮緊了肩頭想取暖,身子卻真的一暖,垂首一看,一件青色披風已裹在了他的身上。
“夜深霜重,屬下送您進去。”駱少津溫熱的氣息打在他的耳畔,像有魔力一般仍然讓他覺的心安,蕭閱覺的自己有些可笑,可是身體的反應就是這樣誠實。
帳內,他坐在榻上,駱少津正在給他溫酒,待溫好一盅後才端着慢慢走向自己。此時的駱少津,脫去盔甲,穿着一身素色青袍,飄逸柔順的長發挑起一半于頭頂挽了一個發髻,周身都散發着讓蕭閱安心的氣息。
認識這麽久,駱少津在他面前一直這樣溫和,就連不滿自己只身前往東渝,對自己發火時這種溫和的氣息也沒有褪去過,他像一條潺潺的溪水,已潤物細無聲的姿态圍繞在自己身邊,但蕭閱也知道,駱少津在對着別人時也會有如地獄羅剎般的神色與狠厲。
蕭閱接過酒杯抿了一口,駱少津的手卻已經撫摸到了他的臉上,嘴唇靠的很近,氣息撲在了蕭閱軟軟的臉頰上。
“若您生氣,可在我臉上劃上幾刀,反正這張臉也只為您一人喜愛。”駱少津說着,唇已在蕭閱鬓角上落下一吻。
“為什麽騙我?”蕭閱握着酒杯,不被他的動作所擾。
“琉璃國的王爺救了我,帶我回了琉璃,我卻被琉璃公主看上了,為了不與她成婚,只好扮作毀容的樣子;回來後,是為了避免一些麻煩才又一直對您隐瞞。”駱少津說的愈發輕柔。
但蕭閱問的那話卻不是單單指這個,不過,他也不打算繼續問下去,只道:“今日你為何要阻止千钰谷救元貝?”
駱少津停住動作,看着前方道:“我只是奇怪,奇怪李原靖為什麽要這麽做,沒了大周,南楚很快就會不敵,他沒道理在這個時候和大周拉開距離。”
“我也奇怪,所以要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麽,更何況,明日天氣一晴,北流和東渝立刻就會進攻。”
“那就只有明日一戰後才能知曉緣由了。”駱少津說着,語氣有些惆悵,一絲不安的情緒爬上心間,“李原靖一動,夕禹不會袖手旁觀,不知東渝那邊如何了。”
蕭閱看着駱少津,突然在想元貝方才的話是不是在騙他,他家屬下怎麽看怎麽像一心為大周為自己的。
“不過在這之前,還是得先解決前方的埋伏。”駱少津輕松道,蕭閱一驚,“你知道?”
駱少津撫摸了下蕭閱的鬓角,“您在的方位,我總要确定周遭是否有能威脅您的東西存在,更何況,您讓爹去查,爹重傷未愈,他能派出的人您覺的還會有誰?”說着,駱少津略帶寵溺的看着蕭閱。
蕭閱想想也是,不再多做言語,關于駱少津的身份,只有慢慢的查了。而且不知為何,他感覺到,其實在自己內心深處,得知此阿駱非彼阿駱時,自己的心底是有些高興的。
“我給您看看傷口。”
駱少津說着,正要解蕭閱的衣袍,卻聽來人在外禀報,元貝自盡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來玩兒猜猜猜,猜猜阿駱到底是誰,是背景強大還是單純的只是長得像代替了而已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