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帝殇
長樂宮的寝殿內第一次傳出樂聲, 靖文帝自登基後便不再喜好音律, 如今聽到裏頭傳來一陣動聽的簫聲,守宮的太監宮女都很詫異, 卻也守着本分不多做言語。德喜守在外頭,聽到這簫聲,無言的嘆了口氣。
不知過了多久,這哀而不傷的簫聲才漸漸停下。
靖文帝瞅着站在身前的人,不知怎的,突然就笑了起來, 不知是覺的荒謬還是覺的可悲。笑到最後已咳嗽不止。
“皇上保重身子。”白夕禹的聲音很輕也很淡。靖文帝看着他,收斂了笑意,“這麽多年,原來你一直在朕身邊。”
白夕禹不言,只靜靜的站在當下。
“你的簫吹的很好, 只是太過哀傷。”
“簫聲一向如此。”白夕禹輕道, 他自小便喜歡洞簫這綿延的樂聲, 這樂聲很是奇妙,每每都能撫平他心口裏的傷痛,時間久了, 他便養成了如今這樣的性子。
“你在東渝,是誰把你養大的?”靖文帝閉眼問道。
“主上,東渝皇帝。”
“陳昂?這麽多年,倒是忽略了你東渝了。你可知,為着你身上流了一半東渝的血, 朕便不能善待與你,你的母親傷透了朕,讓朕癡傻了一輩子。”靖文帝說到最後,聲音裏帶着些無奈的憤怒。
白夕禹沒有多餘的解釋,只垂首道: “夕禹明白。此事不會威脅到蕭閱 ,蕭閱和大周,也不會有任何一個人知道,皇上放心。”
“朕會放你一馬,日後你不可再出現在我大周的領土。”靖文帝揮揮手,掩面心傷。
白夕禹嘴角噙着一抹笑,他知道此次之事,靖文帝怕是誤會了。但,一個是已要撒手人寰的人,一個是要再不相見的人,多餘的解釋也是沒必要的。
“謝皇上。”言訖,白夕禹持着洞簫欲要退下,靖文帝卻終于忍不住問道:“你母親...尚在人世嗎?”
白夕禹頓住,片刻後擡起頭,卻道:“不在了。”
靖文帝神色黯然,卻也沒有多失望,只對白夕禹道:“你和李原靖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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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夕禹聽了此話,清冷的容顏如被針紮般晃了一下,“夕禹明白。”
“走吧。”靖文帝閉着眼,揮了揮手讓白夕禹下去。
白夕禹走了兩步,卻突然轉身朝靖文帝跪下行了一個大禮。這是他第一次與靖文帝這樣靠近,卻也是最後一次。
“皇上,夕禹告退。”
翌日,蕭桓帶着蕭桐跪在靖文帝寝殿外,懇求他網開一面,放柳妃一馬。靖文帝終究還是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留了她一條性命,打入冷宮。
而白夕禹對外宣稱是處死了,但人卻被蕭閱帶走了,至于其他人,不分老少,靖文帝毫不留情全部處死了。
東宮內,蕭閱看着白夕禹,雖然疑惑靖文帝為何不殺他,但到底沒有開口詢問。畢竟靖文帝吩咐他将白夕禹圈禁在東宮時,蕭閱也松了口氣。
但蕭閱有別的安排。
“李原靖來了,算是他助我的人情,你跟他回南楚吧,阿駱的賬我自會找封為和東渝讨。”蕭閱說着,轉過身讓李原靖進來,可不過眨眼的功夫,白夕禹已從窗外飛了出去。
“夕禹!”李原靖緊張一喝,跟着追了出去。
不多時便追上了他,将他攔下壓倒于地。五年不見,倒是誰也沒想過,再見會是這幅景象。
“夕禹,你怎麽不看我?”李原靖輕聲喚道,他現下終于明白白夕禹之前為何如此對他,原來他有苦衷,如今事情已結,李原靖他不介意以前的事,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沒有白夕禹。
可白夕禹卻一直緊閉着雙眼,李原靖壓在他身上,撫摸着他的臉,聲音輕的有些發顫,“五年,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夕禹。”
說着,李原靖低下頭輕吻在那雙思念了五年之久的粉唇之上。
白夕禹沒有拒絕,反而主動回應,李原靖大喜過望,也不管這是在東宮還是何處,徑直與白夕禹激烈的親吻起來。
他很想就在此時此刻将身下人狠狠貫穿,讓他重新屬于自己,但到底還是克制住了,只松開唇,捧着他的臉,親着他的眼睛,道:“夕禹,跟我回家,我們回南楚。”
白夕禹有些顫抖,整個身子都在受不住的顫抖,他的眼角滑下一滴淚,神色很是痛苦,“我們不能..”
李原靖一拳砸在地上,憤怒和不解盡顯于臉,“為何!難道你還要回東渝嗎,東渝有什麽讓你放不下的!”
白夕禹欲要推開他,李原靖卻壓着他狠狠道:“那我便廢了你的武功,讓你永遠離不開我!”
言訖,蕭閱見李原靖來真的,立馬提起輕功躍過去,将李原靖一掌劈開,“你瘋了!”
李原靖卻不管不顧,發瘋了似的與蕭閱打了起來,白夕禹卻趁着這個空隙轉身要走,卻被不知何時出現的雲鐵一掌劈下,打暈了過去。
李原靖這才住了手,盯着雲鐵。雲鐵上前幾步将白夕禹放到了李原靖懷中,并從袖口中掏出了一個小瓶。
這是東渝用來控制細作之毒的解藥。
李原靖大喜,正要去接,雲鐵卻收了回去,李原靖一看,帶着戾氣冷哼了一聲,轉過頭看着蕭閱,道:“蕭閱,我李原靖對天發誓,南楚絕不叛大周,我李原靖絕不與你為敵!若違此誓,五雷轟頂。”
蕭閱蹙眉,不等他說什麽,便見雲鐵将這小瓶遞給了李原靖。
“告辭!”接過瓶子,李原靖二話不說,抱着白夕禹消失無影了。
可蕭閱有種直覺,白夕禹絕對會回東渝,直覺告訴他,東渝不會就此善罷甘休。鑼鼓已齊,一場真正的大仗很快就要來了。
“師父,希望你能安安生生的待在李原靖身邊。”
蕭閱輕喃,這才轉過身看着雲鐵,卻突然湊上前去,道:“我想看看你長成什麽樣。”說着,蕭閱已擡手去扯他的面具,雲鐵卻一個後退,避了開去。
“你可不如阿駱聽話。”蕭閱笑道。
雲鐵微微躬身。
“罷了,此事已了,你回琉璃吧,替我謝過安王爺。”蕭閱無所謂的說道,可哪知雲鐵竟答應的如此爽快,見他一點頭,蕭閱愣了下,片刻後才冷道:“也對,你只是雲鐵。”
轉過身,蕭閱走的很快,心裏卻有些難受。可也告訴自己,動作習慣而已,都會有相似的,阿駱已經不在了。可若真是這樣,那才和他認識幾日的李原靖,是什麽時候和他有了交易的,又是為什麽有的交易。
想着,蕭閱停住了腳,呼吸了片刻後才轉過了頭。可是後方哪裏還有那鐵面護衛的身影。
媽了個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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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文帝已經不行了。
蕭閱趕到長樂宮時,靖文帝已氣息奄奄,見了蕭閱,只将傳國玉玺親手放在他手上,囑咐了一句,“做個好皇帝,別像父皇。”便歸西了。
握着手中的玉玺,聽着耳畔一屋子的痛哭聲,蕭閱有些恍惚。當看到靖文帝再也不可能睜開眼睛的臉時,才反應了過來。他竟就這樣當了大周皇帝。
蕭閱跪在靖文帝床畔,朝他磕了一個頭。同時也知道,自己即将走上一條不歸路了。
入夜,蕭閱坐在院中石凳上,千钰谷帶着元貝來向他辭行,千钰谷要回影門,他得重振影門。蕭閱沒有阻止,讓他們去了,只蘇桀前來辭行時,蕭閱留下了他。
燙了一壺酒,蕭閱給蘇桀倒了一杯,“蕭閱多謝莊主相助之恩,這五年若不是莊主查到的那些事,若不是莊主的籌謀,蕭閱已死無葬身之地。”說完,蕭閱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蘇桀見蕭閱如此,也跟着幹了一杯,并随口道:“這是蘇某該做的。”
蕭閱笑了笑,“淺陌山莊的江湖勢力讓蕭閱大開眼界了。”說着,蕭閱又喝了一杯。
蘇桀也跟着喝了一杯,卻對蕭閱的贊美有些坐不住,“蘇某并未為殿下查到什麽。”
“封為何時出手,如何部署,皇陵中的兵符,南楚李原靖的願意相助,都是莊主您的籌謀和功勞,哪裏能說沒查到什麽,你把本宮該做的事都做完了。說起來,本宮只是出了點力罷了。”說着,蕭閱站起身,又給蘇桀和自己倒了一杯酒。
蘇桀忙道不敢,蕭閱卻只笑笑,将自己杯中酒一飲而盡。
“該蘇某感謝殿下替小女報了仇。”蘇桀說着也幹了一杯。
“蘇莊主這話說的奇怪,替儀貴妃報仇的是您自己,如果不是有您的籌謀,柳妃他們又怎會被一網打盡呢?”說着,蕭閱替蘇桀斟酒的同時,擡眸看了他一眼。
蘇桀一愣,笑的略微有些不自在。
蕭閱給自己滿上後,二話不說的又一口飲盡,“蘇莊主,旁的都能說過去,只一樣……”說着,蕭閱頓了頓,而後才道:“您從未在深宮裏待過,怎會對宮中路線如此熟悉。昔日您為侯爺時,也不涉朝堂,又怎對朝堂了解的如此清楚?”
蕭閱話一落,便見蘇桀握着酒杯的手一顫,酒水灑出了不少。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來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