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有名有望
身子突然就淩空了起來, 蕭閱只覺得自己被什麽人帶起穿過了屋宇, 身後還是一陣噼啪的打鬥聲,可是他卻早已沒了意識。
而空氣中, 那幾個聲音還在飄零。
“不殺他,後患無窮!”
“我說不能殺便不能殺,滾回去!”
“可是…”
“滾!”
夜色沉沉,晚風吹的發絲到處飄零,已不知過了多久,蕭閱只覺的一股清香甘甜的汁液從他的口流入他的喉嚨裏。
慢慢的, 那燥熱難耐的感覺便舒緩了許多,連意識也漸漸清醒了起來。
迎着月光,蕭閱看着将他扶抱着坐在屋宇上的白夕禹,嘶啞着聲音開口:“師父,這采花賊當真不一般。”
白夕禹見他轉醒, 只道:“餘秋已将那人擒住, 不必擔心。你中了春毒, 方才給你喝的東西,只能暫時壓制毒性,我帶你回東宮。”
蕭閱周身已提不起一絲力氣, 冷汗溢個不停的靠在白夕禹身上,任由他抱起自己在月色下穿梭。
多年後,蕭閱猶記得這晚,白夕禹的這身紅衣十分的璀璨,也記得白夕禹那張臉, 竟對李原靖以外的人露出了一絲焦急之色。
但僅僅也只是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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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将至,天空泛起魚肚白,皇宮高牆深院內,一荒圓裏的燈籠卻帶着些戾氣在這晨風中搖搖曳曳,園中早坐了一個女子,穿着一身極不起眼的宮女裝,但瞧容貌極其豔麗,絕不是普通宮女那般。
她的神色很是焦急,直到園門外走來一個小太監跪在她腳邊,低頭說了什麽,她那焦急的神色便轉變為無奈與氣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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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揮手讓人下去,她便一把拎起燈籠欲要離開,卻被空中突然襲來的一道掌風擊中,将她重重的摔出老遠,撞在了荒園裏的枯樹上,半晌沒有爬起。
待扶着胸口起身後,才瞧見面前站着一個身姿纖長男子。穿着一件黑色鬥篷,鬥篷的帽子蓋在頭上遮住了他的容顏,亦看不清神色,只能瞧見那黑色鬥篷內掩着的一抹鮮豔的紅色衣袂。
如此,不用看,她也猜到這男子是誰,遂壓抑着聲音,不忿道:“你竟然救了蕭閱?我花了多少時間才将此事安排的天衣無縫,你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打亂我的計劃!”
“你若再動他,別怪我對那兩個皇子不客氣。”他的聲音連威脅也淡的很是機械。
“你...”女子揚起頭,對他怒目而視。
“告訴他,別再輕舉妄動。”
“我能有什麽辦法,我在這宮中十六年,還有了兩個孩子。可即便如此,主上號令,也不敢不從。”女子穿着宮女裝,微別過頭,看不清臉和神情,但聲音聽着卻很是急躁,“文皇後一家前朝無權,駱家也倒了,就連有些江湖號召力的蘇桀也辭去爵位走了。我們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正是大好機會。”
“蕭閱不能死。”他似乎沒有聽見這女子在說什麽,只仍舊那般輕淡的開口。
那女子氣結不已,“如今皇上病了,一直不見好,太醫也是束手無策,顯然這病是心病,拖個三五年便也到頭了。可無論如何,皇上腦子是清楚的。所以,不管他對蕭閱的寵愛是出于什麽心理,但這寵愛卻是真的,更何況,蕭閱也不簡單。”
“若皇上真有個萬一,蕭閱便會繼位,憑着他和駱少津的交情,保不準他會重用駱鴻。皇上只有三個皇子,若蕭閱沒了,便是桓兒繼位,到時,這大周這天下不就是主上的了。”
“蕭閱不能死。”同樣的聲音,同樣的表情,他重複着這句話。
“為何?主上一步步籌謀才走到今日,整個天下無一人懷疑我們,若不是靖文帝警惕性頗高,德喜又是個人精,靖文帝所用東西都檢查的極其細膩,我早就…”
“我們現在還沒有那個實力和大周硬碰硬。”
“所以殺了蕭閱是最快的法子!”女子拎着燈籠,急切的抓着燈籠的手指微微泛白。
男子并未多看她一眼,仍是那般重複,“蕭閱不能死。”
“到底為何?蕭閱不死,這些事何時才能到頭!”女子的聲音已控制不住的有些尖利。
“就算永無盡頭,他也不能死,只有蕭閱活着...”言及此,男子略低下頭,鬥篷遮住了他的臉,看不清容顏,亦看不清神情,“告訴他,我總有一日會讓他達到目的,但蕭閱和李原靖,他都不能動。”
言訖,他轉身欲走,提着燈籠的少婦很是氣結,“蕭閱在你我眼皮子底下,還能暫且留住他,但駱少津不除,日後必是個麻煩,這小子的心性,可與常人不同。”
少婦話一落,便見他的腳停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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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閱昏迷了三天三夜,待他醒後,餘秋已将善後工作都做好了。
那采花大盜已抓到,不過就是個膽大包天的賊子,會用些迷藥等下*賤*東西。
自己若不是蒙白夕禹所救,恐怕就要沒命了。
可蕭閱有些記不清那晚發生了什麽,只聽餘秋說,他們沖進去的時候,自己正在與那采花大盜單打獨鬥,故而中了他同夥的暗算。
可蕭閱明明記得,自己是帶人同自己一起沖進去的,不說別的,自己這點三腳貓的功夫哪能頭腦發熱的沖進去單打獨鬥。
可餘秋說的聽來也是實話,安防營那麽多官兵的眼睛總不能作假,是自己中毒昏迷了,就有些記錯了?
敲着自己的腦袋,蕭閱想要回憶回憶那晚自己沖進去後具體發生了什麽,可腦海裏什麽都沒有,只白茫茫的一片漿糊。
“閱兒?”皇後坐在他床邊看他敲自己腦袋,忙驚詫的喚道。
蕭閱這才想起皇後還在,據說這三天皇後寸步不離的守在他床畔,幾乎沒怎麽合眼,如今瞧着,人也憔悴了不少。
“怎麽了,可還有哪裏不舒坦?”皇後心疼的問道,忙用手去摸蕭閱的額頭。
蕭閱微微笑笑,安撫道:“母後放心,兒子沒事,這幾日母後辛苦了,早些歇息吧。”
“诶,辛苦沒什麽,只要你沒事,母後就安心了。”
蕭閱點點頭,“那賊子,父皇如何處置的?”
“前日便于菜市口斬首了。”
“可有同黨?”
“有三個,怎麽了?”皇後有些擔心,蕭閱搖頭,“不過随口問問,對了,師父呢?可要謝謝他的救命之恩。”
“自當要謝,你中這毒十分難解,當時整個太醫院束手無策,全靠白夕禹用內力和一種不知名的湯汁,将你這毒給逼了出來。”
蕭閱應着,催皇後趕緊回去睡一覺,可別累出病,這樣日夜在自己床前守着,怕是靖文帝也不樂意。
皇後聽蕭閱如此說,冷笑了一聲,“你父皇如今寵愛柳妃的緊,母後這兒他也顧不上了。”
蕭閱啞然,看皇後的樣子吃醋大過嫉妒,可是她和靖文帝之間到底是有了莫大的裂痕,這裂痕再怎麽修補也會有痕跡。
最終,皇後也沒再多說,仔細囑咐蕭閱幾句便回了宮。
見皇後離去,蕭閱剛要翻身下床,門便被人推開。白夕禹正端着藥走過來,臉上仍淡的無任何神情。
“醒了?喝藥吧。”
将藥碗端到蕭閱面前,白夕禹淡淡的說道。
蕭閱看了他一眼,接過藥一飲而盡,苦的他立馬翻身下床沖到桌子邊給自己倒了三杯水漱口。
白夕禹一直盯着他,見他狼狽的将自己收拾好後才将眼睛挪開。
“多謝師父救命之恩。”蕭閱向白夕禹揖了一禮,白夕禹卻微微避過,道:“在下早說過,有些事殿下不必親力親為,否則,吃虧的是自己。少津不在,這世上可沒有第二個人會一心救你。”
言訖,蕭閱見白夕禹眼中竟閃過一絲厲色。
“您不是救我了?”
蕭閱扯着笑道,若駱少津真的在,自己自然是什麽都不用操心了,可關鍵是他不在。
“下一次,我也不一定救得了你。”
“什麽?”蕭閱沒有聽清,卻見白夕禹不想多說,只轉身走了。
次日,蕭閱進宮見靖文帝,被靖文帝大肆誇耀了一番,原來因着自己端了那采花賊,還了京安太平的緣故,自己竟一下子威名遠播,有名有望。
街頭巷尾的,都在傳自己的英勇事跡。
蕭閱這下才算是懂了靖文帝的用意,只是,自己不過中了毒回東宮睡了三日。這名望委實有些不切實際,這添油加醋的有些過了。
但無論如何,從靖文帝讓自己看奏折起,就能看出,自己這個太子是越坐越實了。
幾日後,蕭閱收到了駱少津的家書,可那上頭寫的內容卻讓蕭閱為之一震。
這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整個天下表面裏都很是太平,北流不知怎的一蹶不振,南楚為了李原靖身份一事鬧得沸沸揚揚,後來也不知李原靖用了什麽法子,竟又安撫下了南楚百姓,并順利登基為南楚皇帝。與大周并無交集。
至于西晉和東渝,本就國力衰弱;尤其是東渝,說的不好聽些,國土只剩巴掌那麽大點地方,百年前因細作一事,被大周打壓的幾乎滅國,到如今也未喘過氣來,是以,南楚不動,他們自然也不動。
天下太平,倒顯得有些無事可做,是以,蕭閱培養了一個愛好,閑來沒事,便扮做個富家子弟上街閑逛,哪兒魚龍混雜他去哪兒,為此,皇後說過他兩回,均被他用體擦民情搪塞了過去。
但他的武功倒是學的很好,白夕禹教的很認真,蕭閱也很是有天賦,這樣一來二去,他的武功很是有長進,不再是三腳貓那般了。
今年過年時,京安下了一場雪,映的整個東宮白茫茫的很是好看,蕭閱在窗頭等了很久也依然沒有等到駱少津的信。
心頭有些擔心,卻又什麽都做不了。
沿着窗臺望出去,只見白夕禹正披着一件杏色大氅坐于院中亭臺內,簫聲随着飄零的雪花一起在空中搖曳。
那簫聲很是動聽,也很是哀婉。蕭閱聽着,不由得嘆出一口氣。
待開門出去時,手上拎着一個酒壺,“師父?”
白夕禹頓了一瞬,将洞簫拿下,瞥了蕭閱一眼,“在下不愛飲酒。”
蕭閱撇撇嘴,自個兒抱着酒壺便開始喝,“師父想燕王了?”
白夕禹搖了搖頭。
蕭閱有些詫異,還沒問便聽他道:“想家。”
“師父的家在哪兒?”
白夕禹一笑,那笑淡的如蜻蜓點水,“不知道。”
蕭閱微微頓住,看着遠方淺淺的霞光,再看向白夕禹,眼神已藏着些變化。
時光荏苒,這看似太平的日子,就如此過了五年。五年來,蕭閱和白夕禹日夜相對。
白夕禹亦是他來這個世界後,與他在一起最久的人。
教了他不少東西,除了武功,琴棋書畫一樣沒落,比太傅更為盡職。
最重要的是,他教他兵法。這讓蕭閱更加看不透他。
而這五年裏,蕭閱沒有再收到駱少津任何消息,白鴿倒是放出去了一回,只是放出去後便再沒有飛回來過。
駱少津杳無音訊的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蕭閱擔心不已,卻記着駱少津的話一直忍耐着。
只封為偶爾觐見靖文帝禀報江湖諸事時,蕭閱曾問過他關于駱少津的近況,可得到的答案都只是駱少津正在影門勤修苦學,立志做一個好死士,為他的父親贖罪。
蕭閱也旁敲側擊的問過靖文帝,能否讓駱少津回來,可話才說出口,靖文帝總會勃然大怒,似乎他的字典裏一點也不想聽到關于駱家的任何消息,連那守在皇陵的駱鴻都快淡出衆人的記憶,更何況是那個還未成年的少年。
無法,蕭閱只能忍着,他擔心若自己執意要駱少津回來,會激怒靖文帝。
近年,靖文帝的身子越來越不好,實在不宜動怒,若靖文帝有個什麽三長兩短,這看似太平的天下立馬就能攪成一鍋粥。
大周已沒有了駱鴻,若靖文帝再倒下,自己這個太子在“他們”眼裏怕是不成氣候的。
靖文帝一直病着,五年來毫無起色,整個大周都有些死氣沉沉的味道,但近日卻傳來一個能熱鬧一番的消息。
因靖文帝病重,大周附屬小國琉璃國遣使者入京問安。
作者有話要說: 3月桃花開,我的桃花何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