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和屬下的大別離
好像這是蕭閱到這個世界以來第一次感到消沉, 剛來那會兒在北流如此兇險他都沒有過類似這樣的情緒。如今得知駱少津要離他而去, 他便整個人都有些不好。
其實他很想跟駱少津說,他一點都不在乎這些陰謀詭計, 他只想離開權利中心去過自己的小日子。可是當他看到駱少津滿背的傷痕時,這話便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況且他自己也明白,事情走到這一步,他恐怕是再不能去過小日子了。
“殿下可是要哭了?”見蕭閱端着藥碗發呆,一臉苦色,自己喝了一勺也并沒有喂第二勺的趨勢, 駱少津笑問着。
蕭閱回過神來,忙又将勺子遞到駱少津嘴邊,“本宮是男兒,男兒有淚不輕彈,懂不。”
駱少津順勢又喝了一口, 對蕭閱非要親自喂他喝藥很是無奈, 自己端着碗一口氣就能喝完, 倒不會覺的那麽苦,如今這一勺一勺的慢慢喝,倒是把苦嘗遍了。
“屬下以為殿下是舍不得屬下。”又喝了一口, 見蕭閱如此神色,駱少津難得出聲打趣。
蕭閱抿着唇,突然将藥碗放下,盯着他家屬下,“嗯, 很舍不得。”
駱少津大概沒有料到蕭閱會這樣說,也是怔愣了一瞬。
“阿駱,雖然你可能不太明白,但我對你的感情是很複雜的,在這個世界,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我知道不管發生什麽事,你總是最維護我的。”
蕭閱說着便垂下首,很是感嘆,他把這世界和自己有牽扯的人都分析了下,除了他家屬下外,當真是沒有第二個人會如此不要命的保護他了。
說不感動都是假的,可阿駱覺的那是他的職責,和自己的意思不同,所以他不會懂。
“屬下明白。”駱少津出聲。
“你明白?”蕭閱有些驚訝。
駱少津點點頭,嘴角揚了揚,繼而很是娴熟的擡手撫着蕭閱鬓角的發絲,“殿下,有些事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聽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什麽意思?”蕭閱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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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少津收回手,拿來外袍給自己披上,瞅着外頭明亮的天色,笑道,“很多事,屬下也不明白,要去求證。”
“很多事?”蕭閱已習慣了駱少津這說話說一半的性格,但還是急促的問道。
駱少津卻轉頭對他一笑。那笑,美的人骨頭都要酥掉了,可卻看的蕭閱有些難受。
“如今大局已定,再多事也是枉然,您既相信屬下,便等屬下回來。如今皇上會再信任殿下,門主要的或許也是這個局面吧。”
“聖心難測,不一定。”
“我父親一走,京安一時就會缺了個守城主将,那五萬禁軍也是需要人統領的。如今朝中并無合适人選,如果屬下沒猜錯,皇上會把那兵符和禁軍之權暫且交給您。”
“交給我?怎麽着也該是封門主吧。”
“殿下忘了,影門不得入朝,更別說掌管禁軍了。”
蕭閱一直以為封為費盡心思的搬倒駱鴻是為了自己,如今看來,倒像是為了我了。
“殿下切記,若皇上提起,您稍加推辭便可接下。”
可我不會領兵啊?蕭閱想這麽說,但還是忍住了。可駱少津卻已看透他的想法,“門主不是将夕禹放到您身邊了麽,他一定會好好教您。”
不知怎的,蕭閱覺的,駱少津這話很像是意有所指,不單單是字面意思這麽簡單。
但,駱少津這樣說便有他的道理,況且,蕭閱也覺得,有些事當真是要用時間才能看出端倪。
譬如夕禹的身份。
這件事,在沒有查清楚前,還是先別說了。
“那你要多久回來?”蕭閱小聲問道,生出了些依依不舍的扭捏情緒來。
雖說自己前世活了二十五年,可卻沒有一個讓自己在乎牽挂的人,來這世界好不容易有一個了,卻都和鏡花水月似的,讓人很是酸楚。
駱少津沉思了片刻,“五年。”
“五年?”蕭閱有些驚訝,五年可不是一個小數字,是能見證你從男孩兒變成男人的重大過程,而我卻要錯過你的過程。
好遺憾……
駱少津點點頭,拉着蕭閱坐下,有些嚴肅的開口囑咐,“殿下,這五年屬下不在,您切記一句話。”
蕭閱正視着他。
“害人之心該有則有,防人之心絕不可無!”
言訖,駱少津突然加重力度握着他的雙肩。蕭閱一下子有些會意,“你是說……”
駱少津止了蕭閱欲要出口的話,只道:“我父親,雖和林夫人有情,背叛了皇上;也維護李原靖,威脅到殿下地位,可卻從未謀害過殿下!”
蕭閱頓住。還想再與他說會兒話,德喜身邊的小太監便傳旨來,靖文帝要見。
蕭閱想着駱少津三日後便要啓程,很是心疼他的傷,這進宮順便求靖文帝寬限些時日,待他傷好後再回影門也不錯。
原不是什麽大事,但蕭閱低估了靖文帝對他們父子二人的憤怒。
靖文帝一句:他不過一個死士,住在東宮受太子照料已是大恩,不能再多加施恩。便把蕭閱的念頭給廢了。
蕭閱還想再說,卻被一旁的皇後阻了,經此一事,皇後受到了莫大的牽連,算是無妄之災,但無權勢,也只有生生咽下這口氣,對靖文帝的情少了,畏卻多了。每一步都走的甚是心驚。
事過境遷後,蕭閱去看她,她對蕭閱說的第一句話便是:要做個名副其實的太子!
那雙眸中的狠意,蕭閱現在想起來都有些不是滋味,但卻知道皇後說的是實話,自己這個太子,當的委實太窩囊了。
“兒臣遵旨。”無奈,蕭閱只得領命應下。
靖文帝看着他,突然問道:“閱兒,你心中可有怨?”
蕭閱倒沒想到靖文帝會有此一問,想來也是要試試自己的态度。
“回父皇,有一點。”
“閱兒……”皇後急呼一聲,靖文帝卻揮手止住她,繼續看着蕭閱。
“不能為父皇分憂,兒臣怨自己太過無用,這太子當的委實不稱職。”
靖文帝瞅着他打量片刻才道:“你年紀尚幼,除了太傅詹事也無旁人為你出謀劃策,自然受了欺負,有怨是正常的,若沒有,朕到覺得你心思不正了。”
蕭閱不語,一副驚弓之鳥的模樣站在當下。靖文帝瞅了一眼,從懷中掏出了一枚東西,“這兵符,駱鴻交了上來,可總要給它找個主人,便給你如何?”
“父皇?兒臣怕是受不起。”蕭閱跪下,一臉真誠,心中卻大贊駱少津料事如神。
靖文帝對蕭閱的拒絕倒有些欣賞,卻不理他這拒絕,“這一枚兵符可調動京安五萬禁軍,你且先拿着,歷練歷練。”
“這……”
靖文帝見蕭閱遲遲不接,笑了笑,“朕像你這麽大時,已掌管了安防營,你是朕的兒子,不如就跳過安防營,從禁軍開始吧。如今安防營有餘秋管着,你也不必費心。”
說着,靖文帝已将東西扔了下來,蕭閱立馬擡手接住,頓了頓後才道:“兒臣遵旨。”
“明日起,繼續聽朝,一切如舊,下去吧。”
蕭閱謝恩後退下,剛出長樂宮不久,皇後也跟着走了出來,拉着蕭閱的手語重心長的囑咐,“閱兒,切記,你的身份已在這個份上,若無權勢便會任人宰割,連滿朝文武也不能給你說句話。這次是我母子二人運氣好才逃過一劫。你如今有了這東西,當好好利用。”
蕭閱明白皇後的意思,點了點頭,“母後,關于駱大将軍……”
皇後立馬捂了蕭閱的嘴,四下打量後輕聲道:“這個人從今後不可再提起。”
“兒子知道,只是母後覺的這其中可有蹊跷。”
“母後認識駱鴻也十多年了,他的為人還是清楚,只是不管他的為人如何,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無論蹊跷與否。”
蕭閱會意,不再說,與皇後行了個禮便退下。而後拐了彎朝冷宮而去。
他得去見一見元貝,問一些事,可等到了冷宮後才發現,此處早已人去屋空,只有千钰谷留下的只言片語,大意是,他看上了元貝,收了當徒弟,帶他走了。
卻是不知去往何處了。
蕭閱無語,這千钰谷怎麽就這麽快把元貝帶走了,他倆啥時候對上眼的。
駱鴻謀害他的消息是元貝說的,有了他的說法,自己才産生了主觀的分析,也和之前的一些事契合了起來,把事情都往駱鴻身上推了去。
可若如果沒有元貝當時的說辭,那之前的一切又該如何解釋呢?
蕭閱暗忖着。
無法,只得先回東宮,可才入主院便聽見了一陣簫聲。
那簫聲吹的很是好聽,比宮裏那些樂師好太多了,就是帶着濃濃的傷情,聽的人心裏沒着沒落的。
循着聲音而去,蕭閱果然在花園裏見到了那日一別後就沒再見過的白夕禹。
此刻,他正坐在園中石凳上閉着眼安靜的吹奏。
聽着這樂聲,再看着白夕禹,蕭閱惆悵的心情似乎加重了一分,嘆氣道:“夕禹,其實你大可離開影門,跟着李原靖也挺好。”
白夕禹停了樂聲,睜開眼将洞簫放于石桌上,起身朝蕭閱微微欠首,聲音仍淡的聽不出情緒,“太子,有些事不是憑一己之力就可改變的。”
“現在可是你最後的機會了,待明日父皇降旨,你就是我的武師了。夕禹,你确定要待在大周,待在我身邊嗎?”
這是蕭閱第一次如此認真的問一個人問題,他是真心實意的希望白夕禹考慮好,但顯然他的問是白問。
白夕禹看着他,沒有多言,只道:“少津走了。”
“什麽!”蕭閱一聽,幾乎跳了起來,“怎麽那麽快,不是還要再過兩日嗎。”
“皇上先前下了旨,即刻啓程。”
“他的傷還沒好,我還讓人做了好幾身衣裳讓他帶去,你們那個影門在什麽深山老林的,鐵定穿不好,冬日裏保不準會受凍。走多久了?”蕭閱急切的問道。
“一炷香。”
蕭閱拔腿就跑,一面大喊着備馬一面沖回屋子給駱少津收衣裳,待沖出東宮時,他自個兒身上倒是背了一個大包。也不讓人跟着,以最快的速度騎馬追去,屁股被颠成八瓣了都已顧不得。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還是讓他追上了,也或許是身上有傷,駱少津走的慢的緣故。
“阿駱。”馬還沒停穩,蕭閱便跳了下來,捧着包裹沖到駱少津面前,站在馬下看着他,“你怎的要走也不跟我說一聲。”
駱少津心頭一動,瞅着站在自己馬下,仰頭看着自己的小身板,溫柔的笑了笑,“殿下拿的什麽?”
“喔,我給你做了幾身衣裳,過冬穿,省的你們這些死士在山裏都穿着同烏鴉一般的黑,那顏色可不襯你這張美顏。”
駱少津笑了笑,翻身下馬接過蕭閱手中的包袱,“殿下親手做的?”
“我哪有那本事,又沒縫紉機,不過花樣子是我設計的,面料是我選的。我以前很有設計師的天賦,就是沒錢去念設計大學。”
啊呸,蕭閱你在說什麽。
“我是說,材料是我準備的。”蕭閱發現自己的胡言亂語是因為很舍不得駱少津,要是不胡言亂語,他真擔心自己會把持不住一把沖上去将駱少津狠狠抱住。
“殿下記住屬下對您說的話。”駱少津再次囑咐着,蕭閱鄭重的點着頭,“父皇将那枚兵符給我了。”
駱少津聽後,沒有說別的,只握着蕭閱的手道:“您的東西一定要緊緊的握在自己手中,等我回來。”
“阿駱……”
“殿下,屬下很抱歉不能在這種時候陪着您。”
我也很遺憾不能看着你長大。
“殿下,保重”。
蕭閱“嗯”了一聲,很是惆悵,這個将他拉入炮灰之旅的始作俑者這就要離他而去了。
可正感嘆着,蕭閱便覺得身子一軟,反應過來才發現,駱少津正擁着他。
蕭閱鼻頭一酸,在駱少津輕輕一擁,正要松手之際,突然擡起雙臂圈抱住他的腰身,“不知廉恥”的靠在他懷裏吃着他的“豆腐”。
“阿駱,保重……”
作者有話要說: 天天下班跑醫院的我,今天終于擠出時間能早點發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