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心為屬下
“夕禹~”想着之前自己看到的那幾個字, 蕭閱看着白夕禹, 連聲音都有些變了調。
“屬下白夕禹叩見皇上。”持着洞簫,白夕禹跪下, 朝靖文帝叩首請安。
滿殿文武雖不知他是何人,但聽他如此自稱也約莫猜到了他的身份怕是來自影門。起先因着影門對此事不聞不問,衆人倒有些擔心,如今見影門來人,均在心裏舒了口氣。
“你便是白夕禹。”靖文帝瞅着已燒成飛灰的人皮,閉着眼, 表情有些無力。
“正是。”
言訖,便見靖文帝睜開了眼,繼而瞅着他,“我聽封為說過你眼睛的特別之處,此物也是你取下的, 上面寫了什麽?”
靖文帝話一落, 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了白夕禹身上, 而白夕禹卻是看了蕭閱一眼。那一眼仍和平日裏一般淡的看不到任何情緒,但蕭閱總覺得,那一眼很是有意義。
不待白夕禹開口, 駱鴻也已轉過身盯着他,那永遠肅穆的臉倒是難得帶了些兇氣,雙眸瞪大,頗有威勢的瞪着白夕禹。
“屬下曾拓下了一份,若皇上願信, 屬下願呈上。”說着,白夕禹已從白紗衣袖裏拿出一張折疊的宣紙呈給靖文帝。
靖文帝看了駱鴻一眼,接過了白夕禹手上的信紙。
衆人都瞅着靖文帝的神情,只見他的神情越來越不豫,直到最後将信紙猛地投擲于地,席卷了一身怒氣于周身。
信紙擲下,無人敢去撿,倒是蕭閱不怕事兒的撿了起來,繼而笑出了聲,“這上頭不過是寫的李原靖的生辰八字罷了。”
靖文帝緊緊攥拳,滿臉怒氣的瞪着駱鴻。然而駱鴻十分沉得住氣,此事他既是秘密進行,便不會在任何時候露出破綻,卻還是頂着肅穆的表情,用疑惑的語氣問道:“你當真是從那人皮上拓下的?”
“屬下自不敢欺瞞皇上,其實這件事細細想來,倒多的是可疑之處。”白夕禹的聲音又輕又淡,但就是這樣的聲線,清冽的能讓人心神安寧,繼而細細撸着這些事。
半晌後便有一大臣,不解的問道:“敢問皇上,是皇上有疑,所以才想着去查探林夫人和大皇子之死嗎?”
話落,又是一陣議論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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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蕭閱卻注意到靖文帝臉色極其難看的瞪着駱鴻。
“請皇上給屬下一杯清水。”白夕禹道,駱鴻這次卻是沒沉住氣,低聲喝道:“你要做什麽?”
蕭閱已不等太監去取水,待白夕禹一說,便忙去取了一盆清水過來,繼而和白夕禹對視一眼。只見白夕禹将手指放進唇齒間一咬,指尖血珠溢出,便滴了一顆于水中。
“皇上。”白夕禹看着靖文帝,意思再明顯不過。
可,靖文帝對此舉卻是大為反感,有些失态的怒嚷:“放肆,他是阿齡的孩子,他是!”
“世間巧合之事甚多,相同之物更是,皇上心中得如明鏡一般才是。”白夕禹的聲音仍然淡漠的沒有一絲力道,可這話卻像一記警鐘敲在靖文帝心頭。
衆大臣見如此僵局,竟一同跪于殿中請求靖文帝再滴一滴血。
靖文帝瞅着跪了一殿的文武,終是咬破手指,放了一滴血進去。
衆人皆睜大眼睛看着,片刻後,方才那說話的大臣便大喜道:“臣說的沒錯,血液只有那幾類,只要是血型相符,陌生人之間亦能相融。”
靖文帝詫異難當的盯着水盆,雙眸布滿了紅絲。須臾後殿外便傳來太監禀報聲,封為來了。
靖文帝瞅着他的眼神很是憤怒,卻也很是無奈。
“皇上,屬下有重要之事禀報,還請皇上讓衆大臣回避。”封為一身風塵仆仆之态,跪禀道。
靖文帝閉眼,卻是準了他所奏。霎時,殿中便只剩靖文帝,蕭閱,封為,駱鴻以及白夕禹。
“朕早知你會來,也知道你一直在查,這些時日宮中發生的事,朕怎會不知,只是朕有時也累的緊,倒很是懷念和阿齡惬意江湖的時光,沒這些勾心鬥角。”慢慢的走回木階之上的龍椅坐定,靖文帝的話雖聽着有氣無力,卻很有玄機,讓蕭閱都驚了一瞬。
靖文帝作為皇帝,并不庸碌,這幾日宮裏一些事,駱鴻一些事,他是否也察覺出了端倪?莫不是靖文帝也一直都在求證?
蕭閱想不通,卻已聽靖文帝道:“父皇當年賜死林齡母子,朕知是影門所為,你自然知道做的有多幹淨,這突然冒出來一人,你怎會不查?”靖文帝撐着腦袋,看着下首的封為,嗤笑道。
封為撩衣跪下,向靖文帝行了一個大禮,“皇上,若李原靖真的是,便是上天的意思,留他一命,就算是有先皇的旨意在此,臣也不會再下手。”
難得封為如此坦誠,不過事到如今,便就是來坦誠相對的。
“說起來,駱鴻你确實沒有跟朕說過你是如何查到李原靖的,只是因為他身上有一塊和阿齡極為相似的玉佩?”靖文帝無力的問道,駱鴻卻目不轉睛的盯着靖文帝道:“是。”
靖文帝一笑,揮手道:“朕早前得知,齊嬷嬷暴病死了。”
此話一落,無人出聲,靖文帝卻徑直笑出了聲,片刻後道:“封為,你有何事禀報。”
言罷,就見封為從袖子裏同樣拿出一幅畫來。蕭閱瞅着,雖昨夜千钰谷已與他說過駱鴻和林齡之間的暧昧,可等真見到那畫中的駱鴻和林齡時,蕭閱仍不免暗嘆,駱鴻年輕時還挺帥,跟林齡更般配。
突然之間,滿殿的寂靜,靖文帝很是沉得住氣,封為和駱鴻均沒有開口。蕭閱已明了,而白夕禹卻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只垂首看着自己的洞簫。
良久,靖文帝才閉着眼,右手緊緊拽着龍椅把子,壓抑着怒火,咬牙切齒的一聲怒吼,“駱鴻!!!”
“皇上。”駱鴻倒是不急,聲音仍舊平穩,“不過摘花果的畫作,臣當年跟随皇上到武夷派,也與林姑娘相熟,這不過是陪林姑娘一同給您摘些花果,恰好當時有一書生一時興起,便瞞着畫了下來,臣已命那書生将其毀了,怎會?”
靖文帝閉眼不語,手掌依舊緊握成拳,片刻後卻突然出聲,“罷了,封為的求證能力,朕是信得過。”
“皇上...”封為上前一步,正要從懷中拿出什麽東西來,蕭閱卻一個激靈,急忙沖到封為面前,抓住他的手腕,急促道:“封門主,父皇已作罷,這些事,便就此了了罷。”
封為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蕭閱,很是憤懑,“太子?”
“封門主!原就是一場烏龍,父皇是思念林夫人,思念皇長兄才如此,查清楚了便也是了。至于燕王究竟是誰,那便是他南楚的事,與我大周不相幹。況且,駱大将軍忠心,不過是在南楚見到李原靖的玉佩便生了疑,這才想着替父皇查一查。”蕭閱說着,盯着封為的目光帶着些請求之意,抓着封為手腕的手,加深了些力道。
封為隐忍半天,終是收回了動作。蕭閱這才暗裏松了口氣,不過這麽一瞬間,他已出了許多汗,待調節好後才看向駱鴻,卻見駱鴻也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蕭閱沖他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那笑足以讓駱鴻明白些什麽。
這樣做,是蕭閱很是清楚封為的目的是為了扳倒駱鴻,可是在這件事上,阿駱為自己舍了他父親,又給自己灌輸了那麽久他老爹對自己忠心的不行的思想;且肯定做了那許多冤枉事,便是想着能有個兩全的法子,保住自己的同時也保住他的父親。
若真保不住,蕭閱覺的,到時候他家屬下肯定會跳出來頂罪。這可不是自己想見到的。
更何況,自己不計前嫌的掩護了駱鴻一次,他總要感念自己的恩德才是。還有李原靖,就算靖文帝真的覺的他不是自己的兒子,但也總是林齡的兒子。有這個情分在,有些事別做太絕為好。
靖文帝聽了蕭閱的話,一直靠着椅背,半晌才無力道:“閱兒說的對,朕累了,你們都退下吧。”
“皇上!”封為還要再說,蕭閱卻再次攔了他,幾人一同退出大殿。
殿外大臣還在,見他們出來,正要詢問詢問,卻聽靖文帝命德喜傳旨,壽宴已過,三國皇子可以回去了,對此事卻是絕口不提。
衆人一陣唏噓,早前李原靖将大周皇宮搞得腥風血雨的,這,怎麽會,怎麽會轉變的如此之快。
可轉念一想,那不過是皇上壓抑了這許多年的發洩,想當年,得知林齡母子死訊時,皇上也險些跟着去了,如今殺了些和當年有關之事的人,難道是對林齡的祭奠?
想着這些,衆大臣突然都縮着脖子,紛紛告辭。
蕭閱看着他們,突然在想,這将所有權利都拽在皇帝手裏的大周,是不是有些太霸道了。大臣們做什麽都得等着皇帝的意思,連一點主動權都沒有。
不過,蕭閱現下也沒心思管這些,只見人都走後,才見封為那邪魅狂狷的臉上滿是不屑:“駱鴻,你做了什麽,你我心裏都清楚。我籌謀了這許久,便是等着今日将你重創,但今看在少津和太子的面上,暫且放你一馬,不過,你注定已經敗了。”
駱鴻沒有理封為,仍肅穆着瞅着蕭閱,瞅了良久後,對蕭閱拱手一禮,便一句話都沒說轉身走了。
見身邊只有封為和白夕禹二人,蕭閱才終于大大的吐了口氣,實在是沒想到,這事會這樣解決,怎麽着也算是圓滿,沒有一個人炮灰了。不過這大概取決的是靖文帝态度。
瞧着緊閉着大門的長樂宮,想着靖文帝方才那恹恹哀傷的表情,蕭閱突然在想,其實靖文帝心裏也明白些什麽,只是存着一個希望,才折騰了這許久?
不過,想來做皇帝也甚好,下頭人忙活了這麽久,他倒什麽都能由着性子來,如戲一般,那些死了的宮人倒是冤枉極了。
可若方才不是自己攔着駱鴻,不是自己觑着了那人皮上的幾行字,及時作出了反應,今日是否又是另一番境況?
蕭閱正這麽想着,便聽封為終是忍不住,道:“臣不該讓千钰谷告訴您事實,更不該讓他帶您過來!”言訖,封為一甩衣袖也走了。
蕭閱覺的,若不是因着自己是太子,就憑着自己破壞了封為計劃這一點,他就能把自己打成炮灰。
見封為遠去,蕭閱才嘆了口氣,卻又見白夕禹對他拱手一禮。
“夕禹?”
“殿下,多謝您。”白夕禹輕聲道,語氣裏有了些真摯的味道,今日原本該是一場“大戰”,但蕭閱無聲中放棄了。
蕭閱又嘆了口氣,扶起白夕禹的胳膊:“無妨,我也是為了阿駱。”
白夕禹垂首扯了下嘴角,卻似想到了什麽,道:“門主不會放過王爺。”
話落,白夕禹已躍起輕功離去。
李原靖和駱鴻的陰謀沒得逞,但靖文帝已下了旨,算是狠狠打了李原靖的臉,這事怕就當一場烏龍過了。
西晉同東渝和李原靖一條心,自不會說什麽。
但無論如何,這人目前到底是頭號大敵,封為怎會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