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可憐我的屬下
白夕禹和李原靖的出現是在駱少津的意料之中, 可眼前人的出現, 大概就出乎他的意料了。
馬蹄聲越來越近,火光也是愈發明亮。不多時, 一隊身穿便服卻透着軍旅之氣的人馬便出現在了自己面前,那跑在最前頭的人可不就是駱少津的父親,駱鴻。
瞧着駱鴻那挺拔的身姿,蕭閱就有些不适。不過眨眼間,他已縱馬行至自己跟前,雖着一身便服, 但氣勢仍未減半分,雙目中的淩冽直接從自己身上掃到了駱少津身上。不過,見了自己,仍快速下馬,幾步上前單膝跪地, 聲音仍舊那般雄渾有力, “參見太子!犬子無知, 令太子受累,請太子恕罪。”
蕭閱看了駱少津一眼,見他站着未動, 便忙上前伸手擡住駱鴻的胳膊,“大将軍請起。”
駱鴻站起身,高大的影子籠罩在蕭閱頭上,一張永遠肅穆的臉,一直給人威嚴之态。起身後, 他的視線便咻的下從自己身上再落到了駱少津的身上。
蕭閱覺的,駱少津帶他來玄玉樓,其實“看戲”是假,掩護白夕禹和李原靖是真。因為,就在駱鴻視線瞥到駱少津身上那一刻,蕭閱便感覺到一陣勁風拂過,緊接着他便眼疾手快的擋在了駱少津面前,雙手一擡,握住了駱鴻擡起來意欲招呼到駱少津臉上的巴掌。
“大将軍請息怒!”蕭閱失聲一喝,雙目直視着駱鴻。駱鴻垂眼看着他,眼神之凜冽竟未有來得及放松,看的蕭閱心神為之一顫。
二人對視一瞬,駱鴻才反應過來,忙松開手,躬身後退三步,單膝跪下,“臣冒犯太子,請太子恕罪。”
蕭閱無奈,這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和阿駱闖了禍,哪能讓駱大将軍幾次三番的下跪,“大将軍起來說話。”
駱鴻起身,卻看着駱少津,言語中的怒氣,哪怕因着蕭閱在場也未有克制住幾分,“李原靖不除,必成後患,哪能容你如此胡鬧!”
“大将軍,今夜之事怪不得少津。”蕭閱見駱少津從方才垂着眼已變成垂首了,這駱鴻在大庭廣衆之下如此訓他,還險些給了他一耳光,叫蕭閱看的好生難受。
“不遵父命,不解君危,一味的任意妄為,國之大事哪容你妄斷,封為別的本事沒有,就教的你學會了婦人之仁這套!”駱鴻的聲音因為極力的壓抑怒火,而顯得很是沉悶;那本就有些粗狂的五官,因為憤怒的緣故而稍有猙獰。
“孩兒知錯。”駱少津面上無旁的表情,只畢恭畢敬的應了一句,蕭閱見他如此,更是難受了。
駱鴻暗吸口氣,盯着前方夜色的目光很是蒼勁,片刻後才舒緩了表情,轉頭對蕭閱道:“太子,您還小,許多事本應還在解析之中,但北流一難已讓太子當如脫胎換骨一般。需知,對敵人的仁慈便是對自己的殘忍這一道理。”
蕭閱被駱鴻最後一句話驚道。駱鴻的目光同神情并不肅穆威嚴,相反竟十分柔和,只是這樣的語氣竟讓蕭閱一直“吊兒郎當”的內心仿佛被敲過一聲響亮的鐘聲一般,清醒明亮的讓他突然覺的自己肩上擔着重大的責任。
“夜深了,臣護送太子回東宮。”駱鴻抱拳躬身,神情已恢複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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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閱也從怔愣中回過神來,聽駱鴻如此說,忙下意識道:“少津送我便是,不勞煩大将軍了。”
“犬子有錯在身,就不能護送太子了。”
駱鴻這話讓蕭閱有些無法反駁,還想多說兩句,一直被他擋在身後的駱少津卻從他身後站了出來,柔聲道:“殿下,屬下有些事要跟父親交代,便不能送殿下了。”
蕭閱瞪着他,明知道自己是在給你求情,還這麽不配合。
駱少津看出了他那眼中的意思,微微笑着沖他眨了眨眼,那表情真是俊美的連中秋之月都黯然失色,但蕭閱現下卻沒欣賞的心情。
翻身上馬,蕭閱回頭看了眼留在原地的駱少津同駱鴻,在收到駱少津放心的目光時,才不情願的一揚馬鞭往東宮而去。
“你和太子,情誼這樣深厚了?”駱鴻看着前方,側首問道。
駱少津看着在月色中消失的背影,竟不自覺的笑道:“殿下有一顆赤子之心,且,十分可愛。”
言訖,便聽駱鴻沉沉的咳了一聲,駱少津這才收斂心神,垂首道:“孩兒逾越了。”
“回府!”駱鴻低喝一句,率先上了馬,駱少津緊随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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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之事駱鴻沒有報給靖文帝,蕭閱曾在駱少津處打聽過,駱鴻和影門門主封為因着脾性和立場的緣故一向不對盤。今夜或許是封為為斷白夕禹和李原靖之情,故意弄了這麽一出,但蕭閱覺的封為不會真的殺李原靖,因為他需要白夕禹。
而駱鴻不是,當他得知李原靖悄然潛入大周後,殺心已起,畢竟李原靖和南楚是一個威脅性很大的存在。
只是蕭閱和駱少津以及封為都知道,李原靖有命門握在他們手上,必要時候是能重創李原靖的。所以白夕禹才會如此兩難。
躺在床上,盯着窗下空蕩蕩的睡榻,蕭閱嘆了口氣。
實在睡不着,便翻身坐起,不知是不是從搬進東宮的第一日開始便有駱少津相伴的緣故,這突然沒了他,再加上今夜之事倒讓自己無半分睡意。
想到駱鴻那一副要吃了駱少津的表情,蕭閱就有些擔心。
這擔心持續了兩日,駱少津都沒有再出現,蕭閱實在忍不住,兩日後自個兒登門造訪了。待到将軍府才知駱鴻不在府中,反而讓蕭閱松了口氣。
“少津呢?”蕭閱轉身問道,那引他進來的門房聽聞,忙道:“奴才讓人去請了,公子馬上出來。”
蕭閱擺擺手,已等不及,“算了,你直接帶我去。”
門房聽聞忙給蕭閱帶路,等到駱少津房間時,正見他背對自己着衣。
“少津。”蕭閱看到他,懸着的心松了口氣,一面喚他一面踏進屋去,可卻在行了幾步後驟然止步,目不轉睛的盯着駱少津雖穿着裏衣也依然紅痕清晰的背脊。
“殿下?”駱少津正欲套上外袍,沒想到蕭閱的腳步這麽快,不由得看了門房一眼。
門房被看的一縮腦袋,低着頭不敢言語。
“殿下這麽急有要事?”駱少津系着外袍,問道。
蕭閱盯着他,才發現他的嘴皮上也有幾個還未消失的紅色齒印,當即便徹底明白自己舍不得罵舍不得多說一句的屬下遭遇了什麽!
蕭閱有些氣憤,幾步上前就去脫駱少津的外袍,口裏急道:“讓我看看,疼不疼。”
駱少津沒有料到他會如此反應,看了門房和屋中下人一眼,他們便都退了下去。駱少津這才握住蕭閱這雙正脫他外袍的雙手,“殿下,屬下沒事。”
沒事?媽了個巴子,都兩三日了傷痕還這麽顯目,怎能說沒事,這要是在現代得算家暴!
“大将軍打的?因為那夜之事?下手也太狠了。”蕭閱說着,一股牛脾氣上來,掙脫駱少津的手,愣是将他的外袍脫了下來不說,還連着裏衣也一并褪下。當毫無遮擋的看到那裸背上的傷痕時,蕭閱仍控制不住的倒吸一口冷氣。
“你的藥呢,我再幫你擦擦。”蕭閱說着便拉着駱少津坐下,剛準備去找藥,便被駱少津阻了,“殿下,不過是幾棍子,傷痕只是瞧着吓人,并無大礙。”
“你可真會睜眼說瞎話!”蕭閱急的低嚷道,駱少津卻不禁莞爾。
蕭閱見他還笑的出來,更是來氣,卻不知該說什麽。駱少津的傷可比他原來挨的鞭子瞧着重多了,且棍棒是實體,打在身上是結結實實的疼。
可憐我的屬下,駱鴻可真是夠狠夠嚴!
突然,蕭閱感覺到一只手搭上了自己耳畔,駱少津正替他理着耳邊有些松亂的發絲,“多謝殿下關心,殿下若覺心中難受,可以考慮下不讓屬下還那兩塊金子。”
蕭閱擡起頭,氣鼓鼓的瞪着他,“想的美。”
言訖,二人對視須臾,片刻後突然一笑。
“殿下不問我那夜為何帶你去玄玉樓嗎?”駱少津問道。
蕭閱在他面前随意慣了,有什麽便說什麽,“打掩護,你擔心你們那門主會不守信諾對李原靖下殺手,想着有我在場,他會顧及我。”
“殿下聰慧,除此之外……”
“還有原因,是什麽?”蕭閱疑惑,駱少津卻頓了頓後,搖了搖頭。
蕭閱又白他一眼。
“李原靖已向父皇言明,會提前些時日到,估摸着就是這幾日了。”蕭閱說道,昨日朝會,衆大臣都對李原靖這一舉動感到莫名,可從沒見過提前十來日給人賀壽的。
“暴露了行蹤,索性便将計就計了,殿下好生應付着。李原靖不管如何,始終能號令其餘兩國,這人不容小觑,若不是因為夕禹,屬下也不會對他手下留情。但,那夜幫了他一次,也算是還了夕禹的人情了。”
蕭閱點點頭,“關于夕禹?”
駱少津知道他想問什麽,可是,他知道的也并不比蕭閱多多少,只能無奈的搖首,卻道:“夕禹,雖然能信任,但殿下也要防備,甚至包括屬下。”
蕭閱對駱少津此言有些吃驚,駱少津卻道:“殿下身居高處,不管對誰都得存着絲戒備,否則,北流之難唯恐再現,這也是為君者要具備的首要條件。”
蕭閱沉默的聽着,駱少津所言他理解,誰讓他攤上了這麽一個逃也逃不掉,跑也跑不了的坑爹身份呢。只是,他仍看着駱少津,輕聲道:“對你,我好像做不到。”
言訖,駱少津難得怔了一回。
二人都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蕭閱見他仍裸着上半身,忙給他披上了外袍,而後問了一個他自認為此刻比什麽都重要的問題,“你如今何時回影門?”
“三國皇子同來,父親為保周全,特許我待皇上壽辰過後,三國皇子盡歸時才回去。”
蕭閱聽聞,“哦”了一聲。駱少津本欲還想說一句:為君者當喜怒不形于色。可看到蕭閱惆悵的表情卻是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待再和駱少津說了會兒話,得知駱鴻快回來時,蕭閱才起身要走,離開時囑咐了好些讓他好好養傷之類的話,而後才依依不舍的離開了将軍府。
“四公公,麻煩你去禦藥房拿最好的棍傷藥送到大将軍府去。”蕭閱下了馬車,忙跟四喜吩咐。
四喜未作多言,笑着應了聲是。
蕭閱幾步走進東宮,卻見一太監領着幾個宮人正從角門進來。
“參見太子。”衆人見了他忙要下跪,蕭閱趕緊免了,眼睛一掃,竟看到個眼熟之人。
“齊嬷嬷?”
“太子。”那齊嬷嬷躬身拂禮,身旁太監卻忙道:“啓禀殿下,這些是宮裏做粗活的,東宮這幾日缺些粗活人手,管事的身子也抱恙,皇後娘娘便撥了她們來,并令齊嬷嬷暫時管着。”
蕭閱點點頭,皇後一向對他宮中下人看的緊,宮裏有好的立刻就得換來。
“齊嬷嬷年紀大了,你們多照料些。”
“是。”
“老奴多謝太子。”齊嬷嬷規矩的應道,蕭閱略一笑,便讓人帶了她們下去。
幾日後,李原靖果真到了,靖文帝卻不見,只說其餘兩國皇子還未到,若先見了南楚燕王,怕有失公允。
便讓禮部将其安排在驿館好生相待,待另兩國皇子到後,再一同觐見。
而李原靖竟卻也毫無異議的欣然接受了。只是,誰也沒有注意到,驿館和東宮,雖然正門隔着兩條街,看似天南地北。但,它們的背牆卻只隔着一道溝渠相鄰。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新年好啊,偶最近吃了好多,假期結束後要開始減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