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失火
‘本王救了你, 你便一生都是本王的人!’
‘好。’
琴弦随着指尖撥動, 帶起撫琴人一絲愁意,他雙眸中的情緒是人前從未有過的失落。憶起多年前初見時的話語, 如今想來竟讓一向自诩無心的他,覺的字字錐心。琴聲遂不由的因着他的心境而變得很是傷感。
待一曲撫畢,室外恭候許久的下屬才敢敲響他的房門。
“進來。”
“王爺,屬下已經着人将暗道挖通了。”下屬進來,看了一眼仍在用手撫摸着琴弦的他,畢恭畢敬的說道。
李原靖沒有擡頭, 仍是撫摸着琴弦,似乎在回憶自己這樣的人是何時學會撫琴又是緣何會學的?待屬下等了一會兒,他的手才從琴弦上離開,繼而負手而立,一絲戾氣十足的冷笑便在臉上蕩開。
“人帶來了嗎?”
“帶來了, 就在外頭。”
“帶進來。”言訖, 李原靖便一撩衣袍, 端坐于主位之上。待聽得動靜,才瞥眼朝門口處看去。只見一蒙面老婦在那下屬的帶領下走進來,見了他, 立馬熱淚盈眶,撲通一下跪倒在他面前,哽咽的喚了一聲,“小主人。”
李原靖看着她,聲音并無多大的波瀾, 只冷冷道:“本王要知道關于二十年前的所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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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夜間,蟲鳴聲已不絕于耳。
後院回廊的盡頭處,一個模糊的影子投在了院牆之上,窸窸窣窣的,正從那一排矮竹裏走出來。
“齊嬷嬷?”
蕭閱走近,待看清楚是誰後,疑惑的輕喚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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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嬷嬷頓住,看着蕭閱朝他拂禮一拜,聲音因着蒼老的緣故而顯得很是沉寂,“參見太子。”
蕭閱原是大半夜的被餓醒,不忍吵醒在外間睡着的四喜,這才獨自一人跑出來找吃的,哪知竟會碰上這才調來不久的齊嬷嬷。
“這大晚上的,你在幹嘛?”蕭閱問道,眼睛順勢打量了那院牆一眼。
齊嬷嬷應道:“人老了,瞌睡短,白日裏睡了一會兒,夜間就睡不着,索性到廚房去轉轉,夏季愛出老鼠。”
蕭閱看着她生滿褶皺的臉,和微躬的身子,略笑了笑,“您倒是盡責,這麽晚了,睡不着也合該在屋裏歇着才是。”
“殿下說的是。”那齊嬷嬷弓着身應道。
蕭閱盯着她,略思索了一瞬後,才往前走了兩步,道:“我有些餓了,嬷嬷能否幫我做些吃的?”
齊嬷嬷沒有立即應答,似乎是對蕭閱的這個要求感到些意外,直到聽見蕭閱問:“不行?”她才點頭領命。
“手工面啊。”蕭閱看着面碗裏的面條,發出了一聲十分真摯的感嘆,這手藝在現代都很少見了。
“老奴手笨,只會做些個粗糙東西,望太子恕罪。”
“哪裏,有的吃就不錯了。”言訖,蕭閱拿起筷子,夾起面條便往嘴裏送去。
那齊嬷嬷站在他身旁,蕭閱沒有發話,她便不敢擅自離去,中規中矩的站在當下,恪守本分的垂眼看地。
蕭閱吃着面,眼角餘光卻瞥着她,很是随意的問道:“嬷嬷在宮中多久了?”
齊嬷嬷躬身道:“老奴已在宮中已有四十個年頭了。”
“這麽久了,嬷嬷一把年紀了,也該出宮還鄉了。”蕭閱擡起頭,雙眸很是清澈的看着她。
“老奴是罪奴,沒出宮的福分,承蒙太子和皇後寬宥,才不用繼續待在掖幽庭。”
蕭閱拿着筷子的手停了停,溫和的問道:“不知嬷嬷所犯何罪?可有冤情?講給本宮聽聽,若有冤,本宮可替你做主。”
齊嬷嬷聽聞蕭閱此言,面上仍無旁的表情,只躬身道:“謝太子,老奴護主不利,理當獲罪,無冤。”
“喔?護主不利,怎麽個不利,算得大罪?”蕭閱語氣驚疑,齊嬷嬷卻仍畢恭畢敬的回道:“做奴才的,不能護主子周全,豈不是大罪。”
蕭閱沉默的看着她,半晌後才問道:“不知嬷嬷家鄉在何處?家中可還有人?”
“老奴是臨川人,家中還有兩個弟弟,三個侄子。”齊嬷嬷認真回道,這些事,宮中內廷司自有記錄,一查便知。
“既是如此,嬷嬷怕是也想家人了吧。”蕭閱的語氣很是輕和,雙眸盯着齊嬷嬷,可仍不見她的臉上有任何一絲多餘的表情。
“四十年了未歸,見着了也未必認識。”
“喔?我記得,宮中每年都會安排宮女太監和家人相聚三日的,連掖幽庭都是如此,怎會四十年沒見過?”
蕭閱疑惑的問道,卻見齊嬷嬷立即垂首躬身,令蕭閱無法再直視她的神情,只聽她道:“臨川離京安路途遙遠,遂不曾再見。”
蕭閱愈發覺的奇怪,按年齡推測來算,這齊嬷嬷是二十歲才進的宮,而這時代的女子,十四歲便許配人家,因此,宮中宮女,也都是自幼送來。
選個二十歲還未許配人家的女子,入宮為妃倒還說得過去,做宮女就...有些牽強了。
不過,蕭閱卻未有繼續追問,只裝作無聊随口一問那般,無趣的打量了齊嬷嬷幾眼,淡淡的說了一句,“原來如此。”便接着轉過頭将碗中面條吃了個底兒朝天,擦了擦嘴後,才盯着齊嬷嬷滿足的說了一句:“飽了,有勞嬷嬷了。”
“太子折煞老奴了,夜深了,太子回去睡吧,明日還要聽朝。”齊嬷嬷垂手躬身,語氣裏的恭敬很是麻木。
“所言甚是,本宮就走了。”站起身,蕭閱拍拍坐褶了的衣袍,徑直出得門去,一副吃飽後倦意濃濃的模樣。
待走出齊嬷嬷的視線範圍,蕭閱的腳步才放慢了下來,他覺的這個并不相熟,只見過三面的齊嬷嬷,在方才給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但具體哪裏奇怪,他卻說不上來。
攏起眉頭自顧自的往回走,只是走着走着,竟又走到了方才那後牆處。
蕭閱早在入主東宮那幾日便将這地方的地勢親自摸了個熟,這面牆便是整個東宮的尾部,自己方才走到這裏全然是因為沒找到廚房走岔了路,不然這地方離主殿那樣偏遠倒是甚少過來。
只是,從下人房到廚房,也一定要經過這條路嗎?
看着那一排在晚風下輕輕搖動的矮竹,蕭閱耳畔裏響起了駱少津對他說的那句‘在這個位置上,無論對誰,都要心存防備’。
仿佛被什麽洗禮過一般,蕭閱擡腿便朝那排靠牆的矮竹走了過去。可仔細觀察了許久,除了雜草外,并未發現任何可疑之物。
難道我想多了?因着我家屬下的緣故,我也變的疑神疑鬼了?
蕭閱暗忖,擡頭看着面前的高牆:若我會輕功,就能飛上去看看了。這幾日,阿駱随駱大将軍出去了不在府中,不然也可以請他們中的一個教教自己。
想着,蕭閱嘆了口氣,這才轉身離去。
而從廚房出來的齊嬷嬷卻不知何時站在了院牆盡頭的拐角處,那晦澀的目光一直盯着蕭閱離去的背脊。
翌日,靖文帝授課時告訴蕭閱,那陷害‘自己’,讓‘自己’命喪北流的儀貴妃因病重死了,渠陰候蘇桀傷心不已,遂請旨,辭去侯爵,欲回臨川淺陌山莊。
靖文帝說此事時,語氣有些起伏。蕭閱看得出,對于儀貴妃的死,靖文帝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雖然自己到現在都沒見過那位把自己弄到這時代的“罪魁禍首”,但也聽說,那蘇儀生的堪稱天姿國色,且能歌善舞,不過雙十年華,琴棋書畫的造詣已頗高。
這樣睡在自己枕邊幾年的美人就這麽死了,惋惜倒還在情理之中。
“小儀若不是被嫉妒沖昏了頭腦,也不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靖文帝說着,命人取了一個火盆來,蕭閱一看,他手中正拿着一副畫軸,那畫中的貌美女子,大概就是儀貴妃了。
火盆裏的火燒的旺盛,火苗一點一滴的将那貌美女子的容貌啃噬殆盡。蕭閱見靖文帝背對着他,長長的嘆了口氣。
她是該死,她可是害死你兒子的真正元兇,雖有些惋惜,但一命抵一命,也是應當的。
蘇桀離去之時,蕭閱特地去給他送了個行,哪知蘇桀并沒有傳聞中的那麽傷心;相反,更是斬釘截鐵的對他說了一句:日後,淺陌山莊上下,當全心全意聽太子差遣。
言訖,便自行騎馬遠去。
蕭閱狐疑,這該是死了女兒,無人送終的反應麽?不該吧。
不過,到底該不該,蕭閱也沒心思去得出個結論,只因他實在是沒有一刻能歇下來。這不,這日夜裏好不容易沒有再失眠餓醒的他,本想睡個好覺,哪知那一直被駱鴻派人監視着的李原靖所住之驿館,竟失了火。
李原靖這幾日在大周表現的可是十分規矩,安安分分的待在驿館,要不就是在禮部小官員的陪同下逛逛京安,去郊外騎騎馬。總之,大周禮數不缺,李原靖客氣不減,雖兩下都各懷心思,但面上都相安無事。
蕭閱也一直做着心理準備,等着李原靖搞點事情出來提提神,只是怎麽也沒想到,這搞事情變成了驿館失火。
“可有查出火因?”蕭閱邊翻身下床快速的穿着衣裳,邊向四喜問道。
“具體原因還在調查中,如今火勢兇猛,南楚一行人均都困在裏面!”
“李原靖呢?”蕭閱套着靴子,問道。
四喜忙上前幫他,并道:“燕王也還在裏頭,安防營已前去救火了。”
穿好鞋襪,蕭閱一屁股從床上站起來沖了出去。四喜忙吆喝人在身後跟着。
待蕭閱趕到驿館,火勢竟還未下去,滔天火光将這黑夜照的猶如白晝,安防營的人正在奮力打水救火。
蕭閱騎在馬上,見火勢太大根本撲不滅,遂直接大喝下令:“別只顧着救火,去幾個輕功好的,到裏面把燕王救出來!”
“是!”
話一落,便有好幾人沖天而上,可都因為火勢的緣故,連驿館的院牆都翻不過去,只能被火光以及嗆人的黑煙打了回來。
蕭閱一看,急的冒汗:媽了個巴子,那李原靖死在哪兒都不能死在大周,而且還是死在火場之中!
“阿駱!”正心急火燎之時,那冒着火光的院牆上便飛來一人,蕭閱定睛一看,正是那同駱鴻出門的駱少津。
此時,他站在火影中,兇猛的火苗好似随時都要撲到他的身上。看着這樣的駱少津,蕭閱心裏擔憂不已,卻仍是囑咐道:“你盡力而為就好。”
駱少津沖他露出一個笑,頃刻間便跳下院牆,身影淹沒在了火光之中。
蕭閱穩住心神,指揮着衆人救火,慶幸的是,老天竟在這時突下了一場雷雨,将這大火慢慢澆滅。
蕭閱喘着氣,看着面前如焦炭一般的房子,後怕的喚道,“阿駱。”
聲落,便見駱少津帶着李原靖正從那燒焦了的院牆上飛身而下。
蕭閱這才徹底松了口氣。
“阿駱,你怎麽樣?”蕭閱沖過去拉着他屬下的雙臂上下打量。
“沒事。”駱少津笑道,蕭閱卻仍拉着他的雙臂,确定他沒少肉沒少皮才信了他的話,接着才把目光放在了駱少津身旁的李原靖身上,“燕王可有受傷?”
李原靖雙眸淩冽的瞪着他,“托太子的福!”
蕭閱看着他,輕笑道:“燕王沒事就好。”
李原靖眸中冷意更甚,“此事,本王定要向大周讨個說法。”言訖,便帶着自己的人,徑直離去。
蕭閱看了他一眼,才忙從下人那兒拿了傘撐開,擋在駱少津頭上,“這火燒的太奇怪了。”
“有人潑了火油,将他困于屋中,若不是這場大雨,火勢很難熄滅。”駱少津面沉如水。
“火油?誰會想要李原靖的命?”蕭閱疑惑。
“此事透着古怪。”駱少津一時半刻也想不出原因,誰會殺李原靖?而且還選擇在大周內的驿館。
南楚一行人,除了駐紮在城外的陪軍,随李原靖住在驿館內的,死了四個,傷了五個,李原靖受了些輕傷無礙。
但靖文帝對此事的态度并未表現的太過激烈,對于李原靖要的說法,卻也只是派禮部着人去安撫了一番,至于是誰潑的火油,誰要置李原靖于死地,都和大周無關,大周只要保其在大周境內安全無虞便好。
因此,在外界看來,此事,李原靖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且還大大的失了顏面。
只是,蕭閱仍舊想不通,正要再問問駱少津,卻見他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只白鴿,那鴿腿上綁着小小的信筒。駱少津将其拆下,卻看也不看的給蕭閱遞了過去,“殿下,有您的信。”
“我的信?”蕭閱驚訝。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我回來啦~~~麽麽麽噠,大家久等了,過年實在太忙,天天走親戚,要不就是親戚到我家,再要不就是被爸媽拉出去相親。。。。。。偶可以自封為相親達人了/(ㄒo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