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百姓眼裏這無疑是纨绔子弟的消遣,一時間街上竟都熱鬧了幾分。
沒見這皇帝家的纨绔都出來玩樂了麽?可見其實是沒什麽事的。
二人吃了馄饨便向莊子上去,一路慢悠悠地行,早起出發,近午才到。
宣和想起秋狩時的流言,如今應當是消停些了,衆所周知,讓一個流言的平息的最快方式是轉移注意力。更大的事兒在前頭放着,自然無人在意這個了。
謝沣提起這事仍是神情郁郁:“別提了,我那日好不容易帶了她出去騎馬散心,也不知是誰傳開的便說我同她在那林子行茍且之事。”
“這下可好,如今我再給她傳信也不回了。”
他們一直在通信,宣和是知道的,他原以為是情書,問了謝沣他卻大驚失色地說不是,只是些小事趣事,有時是一幅小畫。
宣和不以為意:“你就不能上門去麽?”
謝沣更加郁悶了:“你當我沒去麽,昨日舅舅來我家,我送了他一路,最後也沒見着人。”
宣和樂了:“你母親怎麽說的?”
若是被家中拘着,梁王妃這個作人姑姑的也該說得上話才是,就怕她也有什麽看法。
“母妃自然知道沒那回事,這事對我們婚事并無影響,只是影響她的聲譽,若不找個機會澄清,将來或許還牽連她家姑娘說親。”
宣和若有所思:“我倒是更好奇,到底是從哪傳出來的話。”
“我也納悶,我找她也沒大張旗鼓,怎麽就人盡皆知了?”
宣和倒是有個猜測,卻不好明說,況且這個時候姑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婚姻自主,可以二婚,但名節還是十分重要的。沒有确鑿的證據,他不會胡亂猜測,便只是說:“不如再等等。”
謝沣沉沉嘆了口氣:“也只能再等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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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呆了不過一會I便要告辭,宣和挽留他便說:“你當誰都是你麽?托你的福,我得了一日閑,京中如今看着是平和,底下亂得很。”
出了這等大事,自然不可能真的風平浪靜,別的不說,來京為皇帝祝壽,如今卻被限制在使節館中的番邦使節哥哥使勁渾身解數打探消息。
這些人中最特殊的是謝汲,他也是大雍的人,說不定有些消息渠道呢?
謝汲确實有,但他不能說。
這幾日來走動的人不少,卻沒有那西涼公主,大約也是知道他不會說,索性就不來了,也或許,她也知道。
他們沒有被關太久,不過幾日使節館便撤走的門外看守的人。
謝汲卻沒多高興,出了那樣的事,他同宣和的約定不知還作不作數,可要他這麽放棄又有些不甘,來時父親說的話叫人忍不住多想。
宣和等着使節館解了禁,便被謝汲和加娜仁發了請柬,謝汲想知道的事或許也正是他想知道的,自然不能忘。
不過對于加娜仁他還是有些顧慮,于是這一日,不少同宣和一起騎過馬吃過酒的少爺纨绔們便也得了請柬。
京中百姓都能感受到不同,何況這些同皇權緊密相關的鐘鼎之家。
宣和出京在許多人眼中是一種避讓,纨绔頭子都安生去郊外了,自家那不成器的東西自然更要看好了。
即便是不讀書在家裏厮混也比出去招搖惹事的好。
說來前頭帶人圍了郡王府的那家還同二公主有些關系。
那是驸馬爺親姑姑家,範家,範老爺早年随着理國公征戰,留下一身傷,走得早,家中留下孤兒寡母,家業雖不小,範夫人仍舊要靠着娘家。
範勤更是自小跟在表哥屁股後頭轉。
當年宣和跨馬游街下了驸馬的風頭,他便一直記着仇,如今有了機會自然是要報仇的。
他不但自己去,還呼朋引伴地拉上了狐朋狗友們一道掙那從龍之功,第二日,這些人家全進了大理寺牢房。
大理寺牢房通常是單人間,如今住不下成了一家一間。
最慘的莫過于趙家,二少爺不知被誰忽悠帶着十來個平日裏跟着他作威作福的狗腿子一起去充數了。
還當是平日裏仗勢欺人呢,他還被宣和綁到順天府過,如今正好報仇出氣,還能混個功勞,結果當晚據說見了那場景就吓得屁滾尿流回去了。
但是也沒能幸免。
他原是想掙個擁立之功,叫父母正眼瞧瞧自己,卻不想累得全家下獄。
前車之鑒就在放着,平日裏再不管束孩子也不敢放人出去了,不求多上進,只求不惹出禍端帶累全族。
這些個無所事事的少爺們,在府上拘了多日,接到宣和的請柬終于有了出門的理由,別提多興奮了。
這可是郡王爺啊,身份夠高,又是天子寵臣,家裏頭長輩都不會阻止他們,因此都欣然前往。
平日裏這樣大的宴席總有不到的人,今日卻是一個不少,宣和的身份自然不用在門口站着迎接人,他同謝沣在暖閣飲茶。
謝沣今日憋着氣來的,見了宣和再也忍不住:“你道那消息是誰傳出去的?就是她妹妹,我二舅家的姑娘。”
宣和很快理解了其中關竅,多半就是他先前想的那樣。
“想給姐姐做陪媵?”
謝沣驚詫地瞧他:“你怎麽知道?”
“很難猜麽?你長相算不錯,身份高,對——”他說着到這頓了頓,想了一個合适的稱呼才繼續,“對你那小表妹又好,她在後院裏攏共也見不着幾個男人,看上你很奇怪麽?”
謝沣:“……”
“王妃怎麽說的?”
“我娘氣得趕回家去當着我那兩個舅母的面将舅舅們好一通發作。”
宣和想到那場面,忍不住笑了笑,姑嫂之間不好多說,便罵兄弟,巧妙得很。
“只怕将來還要你可憐可憐她,看在她一片中場的份上将她娶回家。”
“我只要她。不說我了,你今日怎麽想起來開宴,還叫了這麽多人。”
“有些事要做,人多些方便。”宣和簡單解釋:“差不多該出去了,你是要同我一道還是再坐會兒?”
“一起吧。”
二人便向宴廳走去。
“謝淳……”
“嗯?”
謝沣收回視線:“你還喊了謝淳?”
“沒有。”
宣和覺得有些不對,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果然看見了一身黑色騎服的謝淳。
吃酒宴哪有這樣穿的,不過他是王爺,沒人說他什麽。
“他自己來的。”
門房也真行,大概看着是燕王連請柬都沒敢問人要,就這麽着讓他混進來了。
席位都是提前排好的,如今多了一個人,管事便有些為難,來想宣和請示,燕王該如何安排。
“排什麽,不速之客,我還要招待他不成?”
管事冷汗都下來了,那可是親王啊。
謝沣也笑:“他又得罪你了?秋狩時不是還挺好?”
“好什麽呀。”
到底還是給他排了座,謝淳的身份不排也就罷了,排了一定是是離宣和最近的,謝沣都在他後頭。
宴會上氛圍還算輕松,卻說不上多火熱,一來家裏都緊過皮不敢放肆,二來燕王在上頭坐着。
宣和同他們玩樂的時候是沒有什麽距離感的,随意得很。
但謝淳只在那坐着,就叫人不敢大聲說話,那效果,跟爹似的。
明明他剛回京的時候所有人都還沒把他放在眼裏,如今不知不覺他已經叫人不敢小觑了,但仔細回想,他好像也沒做什麽?
至少明面上是沒做太多。
今日席上的酒酒味不重,不過是喝個味道。
宣和雖酒量不佳,眼下也沒什麽感覺,不過是耳朵略微有些發熱。
“阿和。”
謝淳只喊了一聲就沒有下文了。
宣和不耐煩等他,他又拉住宣和,這一次幹錯利落地說:“住燕王府。”
“你喝多了?”
衆人方才自斟自酌,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沒有。”
“那你說什麽胡話?”
宣和已經叫人把加娜仁和謝汲領到一處去了,眼下便是要去找他們。
但是謝淳說:“你想知道我告訴你。”
他聽說宣和找了加娜仁和謝汲一起來,就知道他要做什麽。
宣和有些猶豫,謝淳又說:“加娜仁未必會說實話。”
宣和一想也是,倒是謝淳,這方面沒有騙他的必要。
宣和随手招了人去傳話,說二位有要事相商,他就不打擾了,顯得他多貼心。
今日天氣還算不錯,外頭星空很好看,這是風有些冷,宣和拎了一瓶酒和謝淳一道上了屋頂。
同樣的屋頂,宣和府上也有一個——特意修來躺着看星星的。
坡度較尋常屋頂要稍緩一些,瓦片之間固定過,人在上面走也不會松動,如今坐着也合宜。
上去時他象征性地扔給謝淳兩個酒杯,然後自己踩着梯子往上爬,謝淳緊随其後。
上去之後宣和卻沒有叫謝淳喝酒的意思,一手酒杯一手壺,他帶酒上來是為了保暖,謝淳又不需要。
宣和喝了兩杯,便沒有再喝,專心聽謝淳說話,反倒是謝淳,給他斟了一杯。
宣和看看酒看看他,一仰頭喝了。
接下來謝淳維持這宣和剛好能接受的頻率,一杯接一杯,沒有停過。
宣和有些納悶,平日裏謝淳說話都言簡意赅的,今天怎麽;羅裏吧嗦說了那麽多。
不過能多知道一點也是好的,宣和沒有說什麽,一杯一杯地飲酒聽他說。
總結起來大概就是西涼的大胡子二王子同鎮南王長子聯絡密切。
聽到這消息恐怕大多數人都會想到是鎮南王府有不臣之心,但若真是如此,作為世子的謝汲哪裏用得着找宣和牽線搭橋。
再結合書中的劇情,想來是鎮南王和世子都出了意外,謝汲兄長襲爵。
劇情發展到那時,西涼已經不成氣候,于是他選擇了和燕王合作,起兵昭告天下要同大雍劃界而治。
沒想到謝淳轉頭就能平了他。
宣和終于把這事摸清楚了,酒也不知不覺喝完了一壺。
他眼神有些迷離了,也不知是困的還是醉的,神志倒還算清醒,吐字也得很清晰。
他看着謝淳,質問他:“你灌我酒?”
“嗯。”
這話宣和不是第一次說,但還真是第一次有人敢應,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謝淳靠近了他,宣和想到之前每一次聽他“講故事”的代價,心想,這次難道還想親?
要真是這樣,他一定咬得快準狠。
謝淳在離他不過三寸的地方停下,聲音有些沙啞:“桃花香。”
這酒不是正經的桃花釀,只是在春季往那釀得不那麽成功的酒中放了桃花,試着挽救一下,藏了半年拿出來,沒想到還挺好喝,酒液中帶着淡淡的桃花香。
宣和計劃落空,不上不下的,直直地盯着謝淳,忽然說:“我醉了。”
然後迅雷不及掩耳地在他臉上咬了一口。
謝淳看着飛速跑下屋頂的人,碰了碰自己的臉頰,露出個笑來。
今日留宿的人多,莊子上客舍不夠,不少人是兩人一間,還有人睡在榻上。
謝淳自然是一人一間的,謝沣卻說要睡在宣和那騰一張床出來。
他在床上等了半天也不見宣和回來,下人說王爺同燕王去屋頂了,那屋頂謝沣是知道的,嘀咕一聲“還說不好”就靠在一側睡了。
睡意朦胧間被人拉起來:“出去睡。”
然後就被人半是拖半是拎弄到了外面榻上,謝沣無語地看着謝淳的背影,這人怎麽回事?
宣和的床都很軟,榻就沒那麽舒坦了,不過也不是誰家都睡軟床,謝沣睡着這硬邦邦的床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直到後半夜他被凍醒。
這榻原本沒準備睡人,自然也沒人鋪上褥子,他睡夢中連人帶被子的被謝淳弄到這來,一時也沒反應過來。
大晚上的也起來也麻煩,忍忍吧。
宣和昨晚喝了點酒,睡得格外好,出來卻見謝沣眼下青黑,裹着被子坐在榻上,幽幽地看着他:“你說的有事就是跟謝淳去喝酒看星星?”
宣和:……
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