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謝淳低低喚了一聲:“阿和。”
宣和确定他記得了。
他事後才知道是老五推了個小太監下去騙謝淳那是他,拙劣的謊言,不說謝漣有沒有那個膽子,周圍那麽多人,不可能眼睜睜看着他被推進水裏。
稍稍一思考就知道有詐,也就騙騙一般小孩子了。
宣和忽然頓住,意識到了什麽。
當時他不在場,對事情的了解也全憑下人轉述,但是不管什麽情況,謝淳早慧,真的有那麽好騙嗎?
“你知道那不是我嗎?”
謝淳沉默片刻:“知道。”
“那你何苦……”
其實也不必問,他下去了将事情鬧大了,老五才有可能受罰,就這樣還僅僅只是有可能。他若是不下去,這事傳出來,傳上幾道經過那麽幾次藝術加工,說不得就成了謝淳明知道水裏是他還見死不救了。
他要是聽到了,作何感想?
若是能有別的選擇謝淳也不會用這樣自損八百的法子。
謝淳要是再大一些,宣和自然不會有什麽感覺,但當時他才幾歲,宣和想到便覺得有些難受。
盡管知道即便沒有他,皇帝也不可能寵愛幾個孩子,但還是忍不住想是他搶占了本該屬于別人的東西。
過去這麽久了,現在的謝淳不是當年的孩子,他不需要補償,宣和也不想補償。
這事也沒立場怪謝淳,本來也是他自己傻,被騙過去也就算了,還傻乎乎地親了人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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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淳說:“不苦。”
宣和:……
現在來看确實沒什麽好苦的,畢竟都過去裏,如今仇也報了,老五被圈禁還是他一手設計的。
但是宣和總覺得謝淳意有所指,說話就說話,盯着他看做什麽?
耳根悄悄紅了。
說完這一局,謝淳還嫌不夠似的,補了一句:“甜的。”
宣和:……
本來是很純潔的小孩子之間碰碰嘴的事,被他一說,怎麽想怎麽奇怪。
他默默加快了腳步,早點回去,跟他獨處太要命了。
謝淳不配合,仍舊慢慢走,玉哥和宣和一起被他抓着限速,倒是黑棋,沒有人牽繩,獨自走在前頭,時不時回過頭看一眼。
後面兩個侍衛,不遠不近地跟着,也不能從他們的只言片語中聽出什麽。
宣和催促:“快點,再不回去天黑了。”
謝淳說:“分我幾支箭。”
每個人的箭都是有标識的,侍衛拿到箭之後也要刻上自己的記號,這是為了區分獵物,不過他們的獵物一般不會弄混,單純的彰顯身份。
謝淳要他的箭,只有一個原因,這是要幫他作弊了。
明明謝沣往年都這麽幹,今年也提過這事,百裏彙還悄悄趕回來要幫他。
就連現在,侍衛手上還拿着謝汲送的雞。
宣和都沒什麽表示,輪到謝淳了他卻說:“瞧不起誰?”
謝淳早就習慣了他的雙标,只說:“你不喜歡。”
宣和無理取鬧:“什麽喜歡不喜歡,我最不喜歡的是你。”
說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順勢甩開了手。
宣和動了動略微有點僵住的手指,心道:都快捂出汗了,不嫌熱。
謝淳看了他一眼,伸手。
宣和心虛,躲了一下,謝淳越過他從他身後的箭筒裏抽了箭。
說好的幾支,他卻拿走了大半。
宣和後知後覺,謝淳剛剛的話是什麽意思。
不喜歡狩獵,所以不要勉強。
他确實是不喜歡,但其實也不在意這個名次,別人争破頭無非就是為了在皇帝眼前露個臉,再得些賞賜,這些東西他輕而易舉就能得到。
不過畢竟是在這個見證了謝淳悲慘童年的湖邊,想到小時候的事,宣和就狠不下心來拒絕他。
算了,反正是他出力。
營地也在湖邊,不是他們回來的方向,是另一側的寬闊草地,沿着湖岸走了一會就能看到篝火了。
天色已經不知不覺暗下來。
他們一到,就有人來牽馬,宣和換了身衣服去見了皇帝,貴妃也在。
宣和來得巧,他們正用餐。
就像是回父母家正好趕上飯點的孩子,宣和是分随意地叫方公公給他加了雙筷子。
天底下最尊貴的一家三口,用餐時也同平常人家沒什麽不同,不過是菜色豐富了些,甚至因為宣和在,也不講究什麽食不言了。
到底是在外頭呆了一下午,雖然對于他來說不過是騎着馬到處走,那也算是戶外活動了,眼下餓得很。
貴妃見他如此給他舀了一碗湯晾在一旁,皇帝也拿起公筷夾了一筷子菜放進他的碗裏:“出去一天,可獵到了什麽?”
宣和咽下口中的食物,擡起頭,略心虛:“也沒有一天,我過午才出去的。”
他這樣一說,在皇帝眼裏就是變相承認了什麽都沒獵到,他自己也覺得似乎是有點丢人,于是口風一轉:“有一只七彩錦雞。”
“你就是吹成鳳凰,它也就是只雞,”皇帝一眼看穿他的把戲,也有幾分納悶:“在靶場像模像樣,怎麽獵場上怎麽多年了,半點長進也無?”
要說宣和心慈手軟他是信的,但平日裏也沒見他燒吃肉,見着別人殺生他也從不避諱,應該不是這個緣故。
即便如此,他仍舊說:“春夏萬物繁衍生息,秋日狩獵不傷天和。”
“……知道了。”
皇帝這才點點頭:“難得出京,你若實在不喜,每日出去走走也好。”
宣和恍然大悟,想到回來時看到的配着明黃色馬鞍的駿馬,他們定然是一起出去走了走。
視線在爹娘身上來回轉,應該不是在跟他秀吧?
宣和吃了晚飯就回去,走前被皇帝叫住,要他把雞送過來,說難得他有些收獲,必不能錯過了。
宣和:……
這個時候也不好掃興,只能硬着頭皮應下。
他一走貴妃便笑:“陛下這樣逗他,明日他再不願也要帶些東西回來。”
他們自然知道宣和今日是和謝淳一起回來的,就是不知道這只雞到底是誰的手筆了。
皇帝不置可否,若是其他幾個皇子,他或許會說:心慈至此,難成大事。
更多的可能是什麽都不說。
但這是宣和,在他身上,皇帝有作為父親的用不盡的耐心,教導他也是一種樂趣。
宣和叫人把雞送過去,自己出去轉了轉。
秋狩的時候沒有那麽多約束,成群圍坐的年輕人不少,宣和準備去湊個熱鬧,被人攔下了。
是加娜仁。
宣和見到她有些不自在,耳邊仿佛又聽到了暧昧的喘息,也不确定她當時看到自己沒有。
那個男的,背對着他,肯定是沒有看見的。
說起男的,宣和看了一眼她身後的侍衛,謝淳說她四個侍衛,三個都同她有關系,應該不是在瞎說。
現在身邊只跟着一個,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那個。
他回想了一下,這幾人身形都差不多,又是匆匆一瞥,不好辨認。
加娜仁看他的反應有些奇怪,想到了什麽,忽然湊近他,肯定地說:“你看到了。”
宣和:“……”
姑娘,要不要這麽奔放啊。
宣和原本說她左擁右抱不過是玩笑話,公主今年二十出頭,仍未婚配,宣和料定她不會守身如玉,才有此一言。
沒想到還低估她了,光天化日的。
謝淳肯定早就知道了,當時一點都不意外的樣子,不過就算不知道他也不會意外。
那張臉,少有變色的時候,除了……
宣和搖搖頭,今天看了不該看的,多少受了影響,思維總是跑偏。
加娜仁拉着他坐下。
夜色下,宣和的五官仍舊明麗,臉頰微微泛紅,整張臉上寫滿了青澀二字,加娜仁愈發心動,看得有些癡了,伸出手似乎想碰碰他。
宣和側頭避開,她有些惋惜地收回手。
“宣和。”
宣和身份夠高,能喊他名字也就那麽幾個人,皇帝貴妃又不常喊,以至于他聽到自己名字第一反應是覺得有些奇怪。
沒等他回過味來,又聽加娜仁說:“我們生個孩子吧?”
她身後的侍衛聞言擡頭看了宣和一眼,不過加娜仁虎狼之詞在先,宣和顧不上其他,自然沒有注意到。
他愕然地看着眼前人,懷疑自己耳朵出了什麽問題。
和她比起來,宣和簡直不敢說自己是穿越的。
半晌,他只能說:“公主說笑了。”
公主還真不是說笑,她想要繼承王位,若是她的孩子有中原血統,大雍一定會站在自己這一邊,這無疑是很大的助力。
宣和自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她要是真在朝上說出這個話,說不定還會有朝臣勸來勸他,這事對男人來說怎麽看都不虧。
至于将來這個有中原血統的王子能不能繼承王位……那不是現在要考慮的。
宣和的拒絕對直來直去的加娜仁來說完全不夠看,在她看來這事宣和穩賺啊,她解釋道:“沒有說笑。你得一夕歡愉,我有了孩子就回草原去,不會纏着你的,也不妨礙你以後成親。”
有點棘手,但是必須拒絕,管生不管養,他成什麽了?宣和正色道:“我并無此意。”
同宣和聲音重疊的還有一聲喊着警告之意的:“加娜仁。”
謝淳來了。
宣和竟然松了口氣。
謝淳在他身邊坐下,加娜仁似乎有些怕他,稍稍避開些許,又有幾分嫌棄地說:“你自己不願,還不許我找別人了?”
謝淳看了宣和一眼:“他不行。”
宣和聽着加娜仁的話,怎麽,她還找過謝淳?謝淳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輕撚他的耳垂:“別瞎想。”
“燕王殿下對兄弟真是關懷備至。”
她嘴上說着關懷備至,那語調卻分明是在說謝淳多管閑事,有挑唆的嫌疑。
放平時,宣和說不定還真有點共鳴,但是現在,他會感謝謝淳幫他解圍。
但他沒想到謝淳會這樣直接,他說:“不是兄弟。”
加娜仁一開始沒有明白他的意思,直到他伸手将宣和攬入懷中,在他發頂輕輕吻了一下,才幹巴巴地說:“你們中原,兩個男人也可以?”
宣和:……
照理說是不能的,但是這個時候不說話比較好,他僵硬地靠在謝淳懷裏,不去看加娜仁的表情。
算了算了,好歹能擋桃花。
宣和做着心理建設,幹脆放松下來,将重量放到謝淳身上,這樣舒服一點。
加娜仁見過的男人多了,對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拒絕過她人不多,面前正好有兩個。
沒想到他們是這種關系。
但是随即她又看到了宣和的表情,說是放空也行,說是放棄掙紮生無可戀也行。
了然,大約是謝淳強逼他,作恍然狀:“你是燕王。”
言下之意,你是燕王,你想做什麽都行,跟有沒有這規矩無關。
又對宣和說:“難怪你只能一人。”
宣和:“……”
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而起,算了,随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