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謝淳對他別有心思,老二要拉攏他對付謝淳,如今這兩個人卻背着他湊一起去了。
不知道他們在謀劃什麽。
宣和轉過身就後悔了,他這樣迎面碰上卻轉頭就走,也不知謝淳會如何。
他還沒走出兩步,謝淳的聲音已經在耳邊:“阿和。”
宣和看了一眼老三,他笑着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卻并不作聲,顯然是要看戲,看看他們如今關系如何。
宣和又将視線轉向謝淳:“做什麽?”
謝淳沒有說話,宣和便有些不耐煩,在他再次轉身之前,謝淳低聲道:“你不高興。”
宣和不着痕跡地翻了個白眼:“合該我整日裏傻樂麽?”
火氣不小。
謝淳就不問了。
謝潤倒是指着他身後的戶部,揶揄道:“宣弟這是讨債來了?”
“是啊,”宣和不輕不重地刺他一句:“順便去瞧瞧六哥。”
謝潤頗有些詫異:“六弟?”
不待宣和回答,他便似乎明白了什麽,看着謝淳,搖搖頭:“宣弟誤會了。”
宣和一頭霧水,他誤會什麽了?
“我同七弟不過是偶然碰上,我們在說蘭州衛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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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要解釋這些?
宣和想了想,謝潤莫不是以為他說找老六是為了故意刺激他?就因為他看到了他和謝淳走在一處?
什麽意思,這是把他和謝淳劃在了一邊?
但是偏偏謝潤沒有明說,他也不好直接反駁,便說:“與我何幹?”宣和看着謝潤,提醒他:“如今,老六可是我準妹夫了。”
老六是不是他的妹夫不重要,重要的是長公主的态度,她既然同意老六娶慕家的姑娘,這态度已經很明顯,公主府和郡王府站在一處了。
這樣一來,他們是決不會幫他了,或者說是不會幫任何人了,長公主、宣和再加一個沒什麽話語權的老六,他們擰在一起足以改變局勢。
但他們一定會選擇明着保身兩不沾。
可惜了老六。
不過也好,他沒了老六,謝淳也沒了宣和,各憑手段吧。
宣和往工部去了,謝潤看着謝淳,有些突兀地說:“聽說今年鎮南王世子要襲爵。”
世子不論是冊封還是襲爵都得進京來,這也算是朝廷對西南的控制手段。
謝淳看上去并不在意,心底怎麽想的就沒人知道了,當年鎮南王世子受封進京受封的時候可沒少折騰謝淳。
宣和說要去工部,還真不是随口找的托詞,他有事要找謝淇幫忙。如今老六見了他都十分收斂,不論宣和說什麽他都讓三分,聽說宣和來了還親自出來接他。
謝淇桌上還攤着大大的圖,看着有些像地圖,又有些不同,重點突出了大大小小的河道,這是水系圖。
他們當初在上書房哪裏學過這些東西,謝淇如今若想做些實事自然是要從頭學起的,就是沒想到他居然真的耐得下性子看這些。
“你還真當起河工來了?”
若是放從前,宣和這樣奚落他,他早炸了,如今卻生生忍下了,看得宣和發笑,也不折騰他了。
“幫我個忙。”
謝淇警惕地看着他:“什麽忙?”
“也不算完全幫我,對你自己也有些好處。”
謝淇更警惕了:“你先說。”
宣和說了兩個字:“砂漿。”
“砂漿?”
宣和繞到桌案後,抽筆寫了幾個字:“我這有個改良砂漿的方子,不過不知道具體的比例,還得你試試告訴我。”
宣和說的其實就是水泥,以現有的技術,制造水泥并不困難,水泥的用處卻很多,築河堤、築城牆、修路都能派上用場,這是工部的事。
“你多試試,這東西造好了可不只是修城牆,築堤、修路,都可以。”
謝淇看了一眼方子:“當真那麽好使?”
“自然。”
謝淇還是懷疑,若真如宣和所說,這方子有這麽大用處,他怎麽就這麽好心把這功勞拱手讓給自己了。
“你會那麽好心?”
“我懶的找人做,你做好了把方子給我,咱們各取所需。”
“你要這玩意做什麽,若真如你所說,修牆築堤,這方子自然要捏在朝廷手中。”
“我便不能拿這個造房子鋪地麽?我是個生意人。”宣和打了個呵欠:“你若實在信不過,就當我是提前給二妹妹添妝吧。”
宣和說完竟從老六臉上看出些緋色來,臉紅了?他玩心一起:“叫聲大舅哥來聽聽。”
謝淇才不叫,宣和便說:“蘇姑娘……”
謝淇不上他的當:“我同蘇姑娘清清白白。”
“自然清白,你看滿京城誰同她不清白了?”
但也沒少見個家府上的夫人們呷醋。
為了未來的家庭和諧,謝淇忍辱負重喊了他一聲,喊完期期艾艾地問:“我想給她送些禮物,不知道他喜歡什麽?”
如今親事已經定下,送些禮物也不越界,偶爾見見面也是可以的。
宣和對這些妹妹雖說照顧,喜好卻并不了解,他都是一碗水端平,翠玉軒、錦繡坊、雲香閣裏按季給她們送着東西,他不過是看一眼單子。
不過不了解不代表他不會送:“她們女兒家整日在後院裏呆着,你若有心便送她些外頭的東西,若是能想法子帶她出去走走就更好了。”
謝淇若有所思,道了聲謝,這次就真誠多了。
謝淇在為未婚妻的禮物煩惱,滿朝上下卻都在為皇帝的生辰煩惱,別人的生辰叫生辰,皇帝的生辰叫萬壽節。
萬邦來朝,周邊小國,都派了人來京朝賀,因此這也是一個外交盛會。
除了來朝貢的周邊小國,還有大雍唯一的藩王,鎮南王。
鎮南王其實只是個郡王,但他有封地,還有對封地的絕對控制,鹽鐵自理,稅收自理,還有自己的軍隊,每年要向京城納的貢也不過是表面功夫。
朝廷同西南的關系向來很微妙。
也因此當年鎮南王世子進京受封時,所有人都捧着他。
但宣和也是被人捧慣了的,還是皇帝帶頭,乍一來一個比他還嚣張幾分的他自然不快,何況謝汲第一次見面就将他得罪了。
但世子有些奇怪,宣和越是不理會他,他越是要找宣和玩,也不在意他同自己擺架子,每次見了他就要喊弟弟,還總叫他跟自己回家。
宣和自然不理會他,這個傻子連男女都不分,第一次見面就抓着他的手對皇帝說:“妹妹跟我回西南去,給我當世子妃。”
宣和卻說:“我不要當世子妃,我要當世子。”
如果說宣和是天真,那謝汲就是真傻,他看着宣和懵懵地說:“世子給你當,就跟我回去嗎?”
聽得他身後的随從官冷汗都要下來了,生怕皇帝抓住這個空子,拉下臉不要真叫他一個外戚去襲了西南王的爵。
好在皇帝只說童言無忌:“寶等兒長大了,朕給你封王。”
宣和便沖着謝汲做鬼臉:“我是王爺,你是世子,我比你大。”
這事就這樣揭過去,但宣和一直記着仇,在謝汲回去之前他再沒穿過紅色的衣裳。
世子住在皇宮,同幾位皇子一起在上書房讀書。
原本捧着宣和的皇子們都将注意力轉移到了謝汲身上,倒也不全是讨好,他們都有自己的傲氣,多少帶了幾分攀比的心思。
謝淇卻并不愛理會他們,大約小孩子都是一根筋,宣和長得好看,粉雕玉琢還愛穿紅衣的小娃娃誰都喜歡,世子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同齡人,即便宣和不穿紅衣服,不那麽像年畫上的娃娃了,他見到人也還是會笑着迎上去,熱臉貼了冷屁股也不在意,幾次碰壁之後仍舊滿腔熱情。
偏偏宣和最喜歡的是謝淳,開心了第一個想起他,不高興了第一個拿他撒氣,上書房這麽多人在他眼中加起來都不如一個謝淳。
謝汲看得眼熱,偏偏沒什麽辦法。終于有一天他發現宣和愛吃糕點了,每日謝淳食盒裏頭的糕點都是宣和吃的。
于是第二天他非常識趣地将自己的糕點也“上貢”了,宣和果然給他眼神了,然而“貢品”還沒吃到嘴裏就被謝淳攔下了。
謝汲自然不樂意,一把推開他:“你算什麽東西,這是我給弟弟的。”
宣和雖不樂意謝淳管着他,卻更不樂意他被人欺負,他一向把謝淳當作“自己人”,糕點也不吃了,喊得比謝汲還大聲:“關你什麽事?”
謝汲一聽便覺得他是向着自己了,喜悅的情緒就寫在臉上,挺起胸膛,更加盛氣淩人了:“就是,關你什麽事?”
宣和卻說:“我說的是你!誰要吃你的東西。”
謝汲有點懵,宣和拒絕了謝汲無數次,這一次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傷人,他不可置信道:“我是在幫你。”
宣和過去拉着謝淳的手,擺明了還是跟他好。
“誰要你幫。”
小孩子也好面子,宣和當衆傷他顏面,謝汲也覺得十分下不來臺,委屈又憋屈,忍着好歹是沒叫眼淚掉下來:“沈宣和,你不識好歹!”
宣和繼續紮他的心:“七哥比你好讀多了,他才不會把我當女孩子。”
“我已經道過謙了。”
“你道歉我就要接受嗎?”
這兩個孩子一個比一個愛折騰,如今在上書房吵起來了,上頭幾個大的也樂得看好戲,惡人自有惡人磨。
今日授課的先生名聲不顯,只是個翰林院編修,在這幫龍子鳳孫眼中實在不夠看的,自然拿他們沒辦法。
最後他們竟然在上書房打了起來。
好在打架的只是下人,不算什麽大事。
他們心裏也清楚,若真是叫主子打起來了才真叫完,不如他們動動手腳叫主子解解氣。
他們沒有親自動手,自然沒有所謂的不打不相識,只有不死不休,皇帝對宣和向來十分寬容,鎮南王世子也不便管教,最後竟只是派了些侍衛在上書房看着不叫他們動手。
不能動手他們便動起了嘴,先前還是拿先生講過的東西罵人,你一句無禮我一句無恥,到後頭便收不住了。
宣和自小養在宮中,也沒人敢在他面前說污言穢語,他絞盡腦汁也就是那翻來覆去的幾句話,為此還叫人給他找典故第二天來罵謝汲。
謝汲就不一樣了,他雖也是在王府長大,出門卻比宣和要容易得多,街頭上的話也聽得多了。
他聽不明白宣和的話,卻也知道不是什麽好話,便說:“你不是皇上的兒子卻住在宮裏,你是有爹生沒娘……啊——”
他話還沒說完就是一陣痛呼,謝淳知道打完這一下多半會被攔下,因此半點沒有收着力,這一拳是直接往臉上招呼的。
謝汲捂着嘴,吚吚嗚嗚地哭了起來,口中的鮮血混着唾沫同指縫間漏出,臉頰肉眼可見地鼓了起來。
衆人紛紛上前驗看,他松了手哇地吐出兩顆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