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說真的, 當江寧被嚴森一把撲到地上的時候, 他整個人都是懵的, 花盆的碎片散了一地,要是再晚上一秒,現在開花的就應該是他的腦袋。
事發突然, 嚴森也只能簡單地伸手在對方腦後墊了一下, 江寧被撞得尾椎發疼,耳朵也被四周的人群吵得嗡嗡直響。
這裏的學生可真奇怪,輕輕抽了口氣, 江寧發現自己居然還有心情吐槽,昨天一個大活人從樓上摔下來都沒見他們害怕, 今天只是一個花盆掉了下來,這群人怎麽就被吓成了這樣?
想不出個所以然,江寧拽住嚴森伸過來的大手, 扶着後腰站了起來。
“你們沒事吧?”急忙湊上前來,許志剛順手撿起了被嚴森丢在地上的書包, “我剛剛向樓上找了, 沒看到什麽奇怪的人。”
後一句話被他刻意壓低了音量,除了他們三個, 旁人也沒辦法從一片混亂中聽到更多。
他可真是有夠倒黴,忽略周圍那些令人覺得如芒在背的目光,江寧眯着眼睛看向天臺, 卻只能看到一片炫目的陽光。
這鬼還挺會挑地方。
還沒等江寧再和許志剛說些什麽, 姍姍來遲的門衛便開始粗着嗓子組織紀律, 無論學校發生了什麽,在大人們眼裏,即将到來的高考顯然要更加重要。
江寧不理解這些學生的舉動,可長于世家的嚴森又怎麽會看不明白?那個花盆墜落的地點離人群不遠,可以說,只要動手的人稍稍那麽手抖一下,剛才要倒在地上的就會是另一個人。
昨天跳樓的那個女生死得再凄慘,這群學生最後看到的也不過是一灘被處理過的血跡,災禍沒降臨到自己頭上前,冷眼旁觀當然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可那個花盆就像是一個最佳的情緒導|火索,它在張牙舞爪、得意洋洋地向衆人宣告——我就在這兒,我可以随時殺死你。
狠狠地撕去校方粉飾太平的僞裝,這樣的舉動,也怪不得這些剛成年的學生會被吓到。
上課鈴“叮鈴鈴”地響起,門衛大爺還在扯着嗓子嘶吼,不知是誰帶的頭,方才還停在原地的學生們紛紛向教學樓內跑去。
沒有一個人去關心江寧,哪怕他受了傷、哪怕他已經從人群裏認出了幾張同班的面孔,所有人都背着書包拔足狂奔,活像是身後有什麽猛獸在兇惡追捕。
可惜江寧跑不動,1號教學樓前的水泥地太硬,他現在單是正常行走,都覺得尾椎微微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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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嚴重,但卻有點難受,那大爺本想催促江寧三人快點,可在視線掃過地上的花盆後,他還是不情不願地放過了這幾個“壞學生”。
“看不出是誰的骨頭,”大着膽子把那截森白的指骨從植物根須的環繞中抽出來,許志剛咂了咂嘴,“但應該是個少年人。”
那指骨細細小小的,倒是和少年版江寧的骨架有些相像。
“先收着吧,”示意許志剛将那節指骨放好,嚴森蹙着眉将手放到了江寧腰間,“怎麽樣?我壓疼你了?”
這話聽着十分暧昧,哪怕是早已習慣吃兩人狗糧的許志剛,也忍不住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偏生嚴森的動作不帶半點暧昧,他表情嚴肅,再看不出平日裏那副流氓開玩笑的模樣。
然而江寧此時卻真的是有苦說不出,他撞到的是尾椎骨,那個位置太過私密,他不敢去碰,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扶了把自己的老腰。
可誰知嚴森竟然把這事兒當了真,他腰上本就有好幾塊癢肉,這會兒被嚴森一碰,江寧立刻就打了個激靈。
“我沒事兒,皮糙肉厚着呢,”扒拉開某人的爪子,耳尖微紅的江寧忙不疊地轉移話題,“這下可好了,我肯定成了明輝中學的公敵。”
狐疑地看了江寧一眼,嚴森到底是沒有再多說什麽,他知道自己寧寧膽子小又面皮薄,在直播鏡頭前,對方肯定要比在私下裏更不自在一些。
不過常年訓練的嚴森又是什麽眼力?只是和江寧說會兒話的功夫,他就輕易地看出了少年走路姿勢的不對勁兒,然而顧忌着直播,嚴森最終還是把話默默咽了回去。
江寧說得沒錯,當遲到了整整五分鐘的三人趕到教室門口時,班級裏的氣氛簡直堪稱詭異,包括那個面無表情的班主任在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江寧、而後又在下一秒像見了鬼似的飛速收回。
——在那個花盆當衆碎裂之後,江寧就成了板上釘釘的“下一個死人”。
就連昨天晚自習那個和江寧熟絡打招呼的男生,都好似不認識對方一般把頭藏在了厚厚的練習冊後面。
氣氛尴尬的令人窒息,明明還是昨晚的那些同學,可他們看向貓眼少年的目光不再友好,甚至還充滿了一種圍觀異類的厭惡與畏懼。
饒是江寧知道自己是在演戲,他也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某些負面的情緒。
“看什麽看,都沒看過美人啊?!”兇巴巴地吼了一嗓子,拎着江寧書包的許志剛立刻擋在了兩人身前,他年紀最大,理所應當地産生了一種護犢子的責任心。
因為身材的緣故,許志剛乍然往門口一杵,倒真有那麽幾分唬人的架勢,講臺上的班主任沒有多說什麽,他點頭示意三人回到座位上去,緊接着用毫無起伏的講題聲結束了清晨的這場鬧劇。
但江寧知道這一切并沒有中止,早自習之前發生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高三學年,除了《歸途》的玩家,包括任課教師在內,所有人都有意無意地忽視了江寧的存在。
仿佛昨晚那個受歡迎的貓眼少年只是一個幻想,哪怕他笑起來還是那麽漂亮,也沒有一個人願意再去和他說話。
“這群小屁孩,”恨恨地在習題冊上劃了一道,許志剛不滿地嘟囔道,“昨天死人的時候屁都不敢放一個,現在孤立人的操作倒是玩得挺溜。”
作為一個治愈系的美食主播,許志剛說話很少會這麽難聽,他的身體回到了十八歲,脾氣也好像比中年時暴躁了一點。
不過這也不能怪許志剛,無論是誰被當做異類排斥,心情恐怕都不會好到哪去。
現在是高三難得的午休時間,除了坐在小角落裏的嚴森三人外,大部分人都去了食堂吃飯,零星剩下的那麽幾個,也好似逃離洪水猛獸一般躲得遠遠的。
雖然只是初夏,可從窗戶灑進的陽光仍舊炙熱得過分,實際不需要進食的江寧懶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屁股下還墊着嚴森特意給他搜羅過來的坐墊。
其實他倒不是為了npc的态度而傷心,只是被周圍人當做透明人無視的感覺,多多少少還是讓江寧嘗到了一點郁悶的滋味。
“現在我倒是不懷疑這學校能把學生逼到跳樓了。”摸了摸江寧細軟的頭發,嚴森的眸子裏劃過一抹晦澀。
“行了行了,”直起腰板,江寧拍掉那只在自己頭上搗亂的大手,“被鬼盯上的是我,你們不要一個一個都耷拉着臉。”
擡手在嚴森臉上捏了一下,少年笑眯眯地沖對方做了個鬼臉:“真醜。”
狗眼被閃瞎的許志剛:“……”這哪我誰?現在他是不是該滾去車底?
挑了挑眉,被捏臉的嚴森也不生氣,只是不輕不重地在少年腰部以下拍了一下。
于是,剛剛還張牙舞爪折騰人的小貓,騰地變成了一個熟透了的西紅柿。
直播間內,各色彈幕飛速滾過——
“流氓還是你嚴哥流氓,江小慫你還嫩着呢。”
“卧槽手手手!辣雞嚴森拍哪呢你!”
“要不是昨晚圍觀了全程,我此刻已經能腦補出一萬字小h文~”
“一戳就慫,親媽粉好擔心寧寧日♂後的地位”
“笑了就好笑了就好,總比讓一群npc瘋狂針對強”
“心疼小胖子,坐在那就是個兩千瓦的大燈泡233333”
“咳,”猜也能猜到粉絲會說什麽,江寧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耳朵降溫,“總之那東西主動找上了我,這對我們來說是一件好事。”
要是對方遲遲不出現一直躲在暗處殺人,江寧幾人想找對方還真是沒那麽容易。
“話是沒錯,但江小寧你未免也太倒黴了一點,”瞥了對方手腕上的紅線一眼,許志剛認真建議道,“這道具副作用太大,反正你和嚴森也……對吧,有沒有這東西都一樣。”
“摘不掉,”聽到許志剛的話,被個別措辭所愉悅的某人眯着眼睛搶答,“緣分這東西強拆不得。”
“啧啧啧,你也不怕把觀衆們的牙酸掉,”揶揄了一句,許志剛正了正神色,“接下來怎麽辦?就這麽幹等着那只惡鬼上門?”
情況有變,他們這兩個“江寧的朋友”,恐怕也不能再順利地從周圍人口中套話。
還好女生宿舍那邊還有沒暴露的金玲和徐靜曼,不然他們怕是要一開局就全軍覆沒。
“翹課吧,”小心翼翼地伸了個懶腰,江寧一本正經地建議,“再惡的鬼也不會有随身空間,我們可以去看看哪裏少了花,順便找找那是誰的手指。”
不出意外,那具少了一節指骨的屍體,應該就藏在1號教學樓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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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森:調戲我?寶貝兒你還嫩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