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黃昏、小路、白霧。
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嘴角仍沾着血跡的青年喃喃自語:“……二周目?”
本就只是短短的三個字,可誰料江寧剛一張口,胸口的沉悶就讓他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幹咳。
緊緊将人抱在懷中,單手握槍的嚴森慌張地順了順對方的後背:“你還好嗎?”
“江寧沒事吧?”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同樣挂彩的許志剛一邊焦急詢問,一邊扶起了地上的寧琴和安妮。
“還好,”根本掙不開男人結實的手臂,江寧幹脆放縱自己靠在了對方身上,他面色如紙,泉水般的聲線也變得沙啞粗砺,“我們這是回來了?”
嚴森的槍法從不出錯,在他喊出那聲“不要”時,子彈就已經貫穿了“楊淑芬”的頭顱。
他清楚地看見了女人眼角流下的淚水、也清楚地聽到了那些美女蛇們的狂笑,在周遭世界天旋地轉并開始分裂破碎時,江寧就已經在心中确定了他們的失敗。
作為這個關卡中的關鍵人物,楊淑芬根本不該死在這個年代。
如果玩家回到的是屬于楊淑芬的過去,那麽直接将故事主角殺死的他們,無疑是就此抹殺了往後十餘年的“續集”。
這樣的結局,放在哪個游戲裏都不會是true end。
“應該沒錯,”接過寧琴遞來的手帕擦了擦青年的嘴角,嚴森不自覺地将聲音放軟了一點,“還被困在關卡裏,看來我們的通關條件沒找對。”
“可《歸途》會這麽好心再給我們一次機會?”望着遠處炊煙袅袅的長勝村,許志剛不禁咂舌道,“難道說找不到通關條件、我們就會一直被困死在這裏?”
“我看你的刀挺利,完全可以自殺出局,”接了個冷笑話,灰頭土臉的安妮不爽地整理着衣服,“不過可別忘了叫粉絲保你晉級。”
早就習慣了安妮這張能噎死人的嘴巴,許志剛只是佯裝憤怒地揮了揮拳頭:“你這小子!”
“總之我們得先進村,”見青年左手的手腕高高腫起,嚴森蹙着眉将對方打橫抱起,“江寧的傷口需要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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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将脫臼的關節複位容易,但江寧紅腫的手腕,還得配上紅花油和熱敷才行。
傷手傷耳就是沒傷腿的江寧:“……等等,我自己能走!”
一個大男人被當衆公主抱什麽的,實在是太羞恥了好嗎?!
“能走?”挑了挑眉将青年放下,嚴森松開扶着對方的雙手,“你走一個試試?”
耳內還有輕微嗡鳴、并且眼前時不時有白光閃過的江寧:“……”
試探性地邁了邁腿,左歪右扭根本走不出直線的青年在安妮開口嘲笑前、果斷地抓住了嚴森的小臂:“扶住朕。”
“都是大男人怕什麽,”瞥了江寧一眼,安妮一把将對方推進了嚴森懷裏,“你不怕摔,我們還嫌你走得慢呢。”
嘿喲我這暴脾氣,用一雙貓瞳瞪了安妮幾眼,青年十分有骨氣地繃緊了一張小臉——
甭管怎麽說,他都不能讓這臭小子得意。
對自家暗戀對象時不時的幼稚無話可說,嚴森一臉無奈地在江寧面前蹲下:“不抱就不抱,背着可以了嗎?”
被背着确實比被抱着要正常一點,沒想到嚴森脾氣居然這麽好,猶豫了一下,青年到底還是伸出手臂趴到了對方背上。
然而,直到男人直起身扶住他的腿穩定重心時,江寧才發現自己剛剛的決定有多蠢。
什麽背比抱好,他們身體接觸的面積明明更多了好嗎?!
“子彈沒了,”裝作沒有發現青年乍然緊繃的身體,嚴森借着偏頭的動作湊近青年耷拉在自己肩上的小腦袋,“小心行事,不準冒險。”
不明白男人為什麽把這種事關底牌的事情單獨和自己說,被對方下唇輕輕擦過耳尖的青年不解地眨了眨眼,而後呆呆地應了聲“哦”。
話說回來,嚴森對他、是不是太親近了一點?
與此同時,江寧直播間內。
“血槽已空,呆呆的江小慫好萌!”
“啊啊啊啊啊寧寧疼不疼啊?吹吹吹吹、麻麻愛你!”
“二周目而已啦,反正目前還沒有玩家通關,寧寧別慌啊啾咪!”
“不是我說,背背抱抱什麽的……wuli嚴哥有這麽熱情?”
“樓上+1,明明是在看逃生直播,為何我卻嗑起了cp?”
“這狗糧,真香!”
可惜,被關閉實時彈幕的青年根本就看不到這些,還沒等他暈成漿糊的腦袋想出個所以然,幾人就已經再次走到了那個寫有“長勝村”三個大字的石碑前。
槐樹還是那棵槐樹,老頭還是那個老頭,只是這次站在樹下的玩家們,再也不敢小瞧這個眯眯眼的李老頭。
躍躍欲試地看向對方,手腕脫臼後丢了“辟邪鐵鍬”的江寧,十分想再給李家父子放出點血來。
不動聲色地在青年蠢蠢欲動的小腿上拍了一下,嚴森搶先在李老頭說話前開了口:“您好,我們有事要找村長。”
既然上個周目的村長會在明晚之前逃跑,那麽繞過李家直奔主題的他們,或許還能夠趕在對方消失前逮住這個npc。
咂了口煙嘴,眼前的李老頭看起來完全沒有對上個世界的記憶,好奇地瞥了一眼趴在嚴森背上的江寧,李老頭從嘴裏吐出一口白煙:“這娃兒怎麽了?”
“摔倒的時候扭了腳,”用餘光瞄了瞄青年腫起的手腕,嚴森面不改色地編着瞎話,“這鄉下的土路,他之前還沒走過。”
“城裏的娃兒就是嬌氣。”嫌棄地嘟囔了一句,李老頭再次回頭喊了一聲“淑芬”,他磕了磕煙鬥,看樣子并沒有對嚴森的解釋起疑。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和上一次大同小異,不過這次無論淑芬和李老頭怎麽挽留,他們都執意先去村長的家裏拜訪一番。
“你們說她最後在哭什麽?”将槐樹下的老者和女人抛在身後,江寧總覺得這個關卡透着一種說不出的違和。
“可能是愛情吧,”聽到青年的提問,同樣看到女人流淚的寧琴第一個做出了回答,“畢竟李輝在最後扔下她跑了,不是嗎?”
這大概是目前最靠譜的一種可能,但玩過許多恐怖游戲的江寧,卻不覺得背後的隐情只是愛情這樣簡單。
讨論不出什麽靠譜的結論,幾人在一片令人安心的雞鳴狗叫中,順利地來到了上一次讓他們撲了個空的村長住所。
推了推那扇仍舊是虛掩着的大鐵門,許志剛提高音量問道:“請問、請問有人在嗎?”
無知者無畏,在經歷了祭祀那晚的女鬼驚魂後,他還真怕這黑咕隆咚的房子裏又會竄出一條“美杜莎”。
沒人回應,睡在雞架上的花冠公雞不滿地“喔喔”兩聲,像是在控訴這群外人打擾了它的好眠。
“誰呀?”雞叫顯然要比人叫更有穿透力,就在幾人考慮着要不要再次來個不請自入時,屋子裏總算傳來了一道蒼老的聲音。
這次有人!
興奮地比了個耶,許志剛清了清嗓子繼續道:“是我們,來村裏做民俗考察的大學生。”
“吱呀”一下打開房門,轉軸間的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響聲,眯着眼睛打量着大門外的幾人,拄着拐杖的白發老者過了五秒才向內招了招手:“進來吧。”
“我還以為露餡了呢,”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許志剛小聲自嘲道,“畢竟像我這年紀,怎麽都和學生沾不上邊。”
“沒事兒,”趴在暗戀對象的後背上,心情愉悅的江寧就差沒當場哼個小曲兒,“想開點,也許在npc眼裏你只有十八呢。”
簡單點,思考的方式簡單點,管它是因為什麽,他先享受了這片刻的親近再說。
不知道背上的青年為何不再抗拒自己的觸碰,察覺到對方身子放軟的嚴森,勝券在握地勾了勾嘴角。
溫水煮青蛙,他總會讓江寧一點一點地習慣自己。
“不是讓李老頭在村口接人嗎?”不太利索地在炕邊坐下,拒絕了寧琴攙扶的老者言談間着實有幾分威嚴,“怎麽,他家的人都死絕了?”
這老頭說話可真不客氣。
被嚴森放到一把木頭椅子上坐下,江寧裝着一副腳崴了的模樣,默默地在心裏吐槽了一句。
沒有和老人争辯,被許志剛暗地怼了兩下的安妮端起一副甜美的嗓音:“見到人哩,只是我們念着村長,就想着先來見見您。”
不得不說,安妮的外表的确很容易讨老人歡心,眉頭舒展了一些,老人低頭從衣服的口袋裏摸出枝旱煙:“看過了就走吧,最近村子裏可不太平。”
“不太平?不是說最近會有山神祭嗎?”忍着旱煙那刺鼻嗆人的味道,安妮努力裝着好奇。
“山神祭?早就變味兒咯,”咳了兩聲,老人幽幽地感慨,“要是不想被這裏的髒東西纏上,你們最好趕緊掉頭離開。”
我們也想走,可問題是我們根本走不掉啊!
似乎讀出了幾人不想走的意思,老人抖了抖煙灰,面上也多了幾分晦暗難測的陰沉——
“年輕人,你們知道地縛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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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周目開啓,真相也會一點點揭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