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咕嘟——”
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許志剛費了好大勁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現在我們要怎麽辦?”
敵不動我不動,就像被狗追的時候不能亂跑一樣,在這群女鬼真的向他們出手前,貿然跑動只會讓他們死的更快。
“她們好像在等什麽,”和江寧一同把許志剛和寧琴拽起,嚴森的面上沒有絲毫驚慌,“在她們等到那個東西前,我們得離開這裏。”
偏頭看向一邊咬牙硬撐的安妮,男人冷靜詢問:“你的筆?”
“沒用的,”搖了搖頭,安妮倒是沒有吝啬自己的道具,“分攤下來一人一秒,我們根本就沖不出去。”
鼓聲愈發急促,對音樂共情能力最強的寧琴垂下眼簾:“是屠村,這群女鬼根本沒打算留活口。”
屠村?可村子裏不是家家都養了黑狗和公雞?
心中咯噔一聲,江寧這才意識到,從再次回到長勝村內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沒聽到那些吵吵鬧鬧的雞鳴和狗叫。
言則短書則長,就在幾人為這明顯超過玩家能力無數倍的女鬼而頭疼時,鼓聲一停,夜空中突然傳來了一聲“楊淑芬”的凄厲尖嘯。
像是聽到了什麽進攻的號令,方才還老實龜縮在暗夜之中的女鬼們面目猙獰,齊齊地撲向了那群她們早就想撕碎的獵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
樂聲停止,村民們茫然回神,立時發出了一聲又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看着那些曾經在自己眼前或手下慘死的“故人”,哪怕傲慢如李家父子也驚出了一身冷汗,從江寧的視角看去,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今早執刀殺人的漢子癱軟在地,胯|下還多了一灘髒污的黃色水跡。
貓捉老鼠似的戲耍着村民,女鬼們四處飄飛嘻嘻怪笑,那聲音刺耳尖銳、還充滿了大仇得報的愉悅肆意。
“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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夾雜着腥氣的陰風迎面襲來,江寧只覺得自己的手腕一緊,下一秒就被人拽離了原處。
“跟緊我。”情況危急,嚴森再顧不得去掩飾自己的心意,隔着袖子抓緊青年的手腕,男人回頭沖其餘幾人低喝一聲,“她們最想殺的不是外人,我們快去長勝山!”
傾巢而出的惡鬼們固然可怕,但在沒有人鎮守“老家”的情況下,那個埋葬着所有祭品的深坑就成了他們破局的關鍵。
拔腿就跑,在腎上腺素的作用下,每個人都發揮出了百分之一百二的運動能力,就連體型最吃虧的許志剛,也跑出了一種奧運賽場上為國争光的架勢。
雖說最主要的目标是向村民們複仇,但已經被仇恨侵蝕了心智的厲鬼們又怎麽會放過這幾個住在李家的外人?目光猛然犀利,端坐在牛皮鼓前的“楊淑芬”咯咯一笑,身後的手臂立時飛速地伸長蔓延。
與其他女鬼半虛半實的攻擊不同,那些手臂如同一條條有了生命的蟒蛇、簌簌地穿梭在地面的雜草之中。
仿佛看出了誰才是這個隊伍的主心骨,急速追上獵物之後,那些潛伏在地面的“蟒蛇”們倏地騰起,竟是直接越過許志剛等人攻向了嚴森的腦袋。
第一時間将江寧推開,嚴森背後長眼般地側身一躲,險而又險地躲過了那些冒着陰冷寒氣的尖銳指甲。
毫不畏懼地伸手一抓,男人腕上用力,輕輕一轉便将那手臂擰成了麻花,吃痛地抽搐了一下,那手臂上的手掌脫力地張開,随即露出了一雙只剩眼白的眼睛——
可怖至極,那掌心上居然長了人的五官!
用力向右一甩,嚴森在那嘴巴咬上自己前便将對方扔到了一邊,他攻擊有力身姿矯健,閃轉騰挪間竟是和那些手臂們打了個有來有往。
然而,由超自然能力支撐着的手臂們似乎根本不會死去,縱然男人體力過人,也絕經不起這樣看不到盡頭的消耗。
“咻——噗”
甩出繞在指尖的琴弦,寧琴猶豫了幾秒,到底還是幫嚴森拉住了幾條較細的手臂,與此同時,許志剛也掏出腰間的道具,拔刀出鞘狠狠地刺向了最近一只手臂的眼睛。
可惜,前仆後繼的手臂們根本不懂得退卻,眼見其他人也因自己被卷入了這個死局,一時不察雙腳被縛的嚴森果斷低喝:“你們快跑!”
與其都耗在這裏送死,還不如讓其他隊友先贏了這局。
“少給我逞強!”
顧不得害怕,本已被男人推到安全地帶的江寧一個箭步上前,竟是直接踩着那些手臂将嚴森狠狠地壓在了地上。
“嗤啦——”
如同熱油澆在皮肉之上,在男人後背與那些手臂接觸的一瞬,周圍立刻升騰起了一陣令人反胃的惡臭,忙不疊地抽回“觸手”,之前還勝券在握的“楊淑芬”抱住手臂,一雙鬼氣森森的黑瞳仁裏滿是怨毒。
哪怕做了冤鬼,也沒有人能洗去骨子裏趨利避害的本能,聽到“楊淑芬”那充滿痛苦的哀嚎,吊在幾人身後的女鬼動作一頓,當機立斷地回頭加入了身後的“狩獵場”。
“是祭壇上的黑狗血。”上氣不接下氣地在男人耳邊解釋了一句,江寧的心跳從來沒有這麽快過。
還好,還好他的反應足夠迅速……
誰能想到,那些曾經沾在嚴森外套上的肮髒血跡,居然奇跡般地在此時為他們贏得了轉機。
居然又被這人救了一次,心頭驀地柔軟幾分,嗅着青年身上牛奶香氣的嚴森,幾乎要忘了兩人還身處險境。
“救命之恩,該當如何?”
“自然是以身相……”想都沒想地接上下句,正對上男人似笑非笑一雙眼的江寧,吓到了似的咽下了那個“許”。
“這可不是八點檔的肥皂劇!”沒好氣兒地兇了一聲,同樣被手臂抽了幾下的安妮翻了個白眼,“時間緊迫,再不快跑就涼了!”
無暇再去顧及npc的死活,暫且安全下來的幾人沒有停留,而是更加拼命地向長勝山中跑去。
——整個長勝村都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孤島,等那些女鬼報完了仇,下一個要死的就肯定是他們。
将哀嚎與火光統統抛在身後,消耗了大量體力的江寧只覺得自己的喉嚨火辣辣地痛,腳下被什麽東西絆得一個踉跄,發覺自己踩上什麽柔軟物體的江寧放慢腳步,大着膽子打開了自己的手電。
那是一只公雞。
一只早已死去多時的公雞。
死前的景象走馬燈似的在公雞頭頂閃過,江寧看到被附身的楊淑芬蹲下身,接着堪稱溫柔地伸手捏住了對方的脖子。
一切發生的無聲無息,女人面帶微笑,放縱地讓自己纖細的手指神經質地收緊。
眼珠迸裂,看見那停止掙紮的大公雞,江寧心下一寒,只覺得背後拂過了一陣入骨的涼意。
“卧槽卧槽什麽玩意兒!”
同樣在跑動中被絆了一下,許志剛氣喘籲籲地撐住膝蓋,這才借着手電筒的白光看清了小路上的“障礙物”。
公雞和黑狗,這兩種曾經讓大多厲鬼困在山中的驅邪之物,就這樣毫無生氣地鋪滿了通往長勝山的小路。
“楊淑芬殺的,”勻了口氣,江寧草草用手電筒掃過動物們的屍體,“看來她身上附着的不只一個多臉鬼。”
朦胧虛幻的走馬燈在黑夜中散發着珍珠白色的微光,青年小心翼翼地繞開它們,嘴裏還不忘念叨了一句阿彌陀佛。
萬幸關卡內的動物們不會詐屍還魂,借着回憶殺微末的光亮,幾人總算有驚無險地進入了長勝山內,有背地圖能力極強的江寧在前方帶路,五人很快就來到了山神廟所在之處。
“就在後面不遠的地方。”看到那座熟悉的小破廟,江寧臉上的表情總算輕松了一些。
天知道這一段跑得他有多痛不欲生,辣雞游戲,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歸途》比的是長跑馬拉松呢!
希望就在前方,滿頭大汗的許志剛先是一喜,随即又“啪”地一拍大腿:“我說……你們誰帶火了嗎?”
除了綁定道具一無所有,難道他們還得鑽木取火才能燒了屍骨?
“我有,”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個老式打火機,青年穩了穩呼吸,順便為好奇的許志剛解去疑惑,“之前檢查煙灰的時候拿的,不是什麽大事,我就沒有特意說。”
早已習慣了恐怖游戲這一塊電池那一篇日記的翻翻撿撿,知道最後可能要放火燒山的江寧又怎麽會錯過這樣免費拿道具的機會?
不過也好在小隊內玩家們的心态都不錯,這才沒有因此去懷疑他想偷着搶功。
貢獻前兩名的玩家可以直接晉級下一關卡,想必有很多臨時組合的玩家小隊,并不會像他們五人一般友愛和諧。
嘴裏說着話,幾人腳下的步伐卻也沒停,然而,正當江寧要領着幾人繞過那最後一塊擋路的土堆時,嚴森卻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噓。”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男人用眼神示意衆人踮起腳尖向前看——
是楊淑芬。
她手中握着鐵鍬,嘴裏則是在輕快地哼着什麽小調,堪稱罪魁禍首的李家父子被蒼白的手臂們五花大綁地拖在身後,還不斷有髒兮兮口水從他們被粗暴塞住的嘴裏緩緩溢出。
鐵鍬一下下揚起,楊淑芬腳邊也漸漸形成了一個新的土坑,她身後的“觸手”們為此激動不已,只有最外側兩只印有焦黑的手臂蔫耷耷地垂在一旁。
聽不到任何蟲鳴,一片死寂的長勝山中,只有女人氣若游絲的陰柔嗓音在空中回蕩——
“唱呀麽唱山歌,山神大人你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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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不聽不聽我不聽~
嚴森:事不過三,看來我真該以身相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