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半夜被女鬼拍肩,饒是藝高膽大如嚴森,心裏也不由失重般地“咯噔”了一下。
紅白交加的蒼白鬼臉近在眼前,和衣而睡的男人右手向下,用最快的速度掏出了藏在腰間的道具。
那是一把和現有型號都無法對應上的黑色手|槍,它小巧輕便線條流暢,簡潔到有些簡陋的槍|身上只有一處用銀線勾勒出的“001”。
陰風陣陣,方才還披頭散發cos貞子的女鬼急速後退,看樣子竟是怕極了男人手中的那把配槍。
完全沒擔心過誤傷的可能,嚴森果決地扣動扳機,那帶着淡淡銀光的子彈便長了眼一般直奔女鬼的眉心而去。
“噗——”
手|槍被做過專業的消音處理,房間內只能聽到子彈高速前進所帶來的破空聲,仿若一團沒用實體的銀光,那子彈追着獵物穿窗而出,卻奇妙地沒有将一塊玻璃擊碎。
“啊啊啊啊啊啊——!”
凄厲的尖叫響徹夜空,聽在嚴森耳中就如指甲刮撓玻璃般刺耳,眼見着那被擊中眉心的女鬼身形渙散卻還能逃,他下意識地起身欲追,卻不想被身旁的人用力拉住了衣袖。
“別追。”顧不上自己跑到對方被窩裏的尴尬,從睡夢中驚醒的江寧頂着一頭翹發,胡亂地揉了一把自己被震得發疼的耳朵。
對上嚴森詢問的目光,想都沒想就拽住對方的江寧僵了一下:“……我聽說你的子彈只有一發。”
游戲外的觀衆都是可以打開多個直播間的上帝視角,早在和嚴森相遇的前幾分鐘,他就從直播間的科普彈幕中知道了對方的綁定物品。
【一把不持久的槍】,除了每天只有一發子彈并不能累積這點有些坑外,它無疑是一把對人對鬼都通殺的實用神器。
再配上嚴森本人堪稱百發百中的槍法加持,這個綁定物品的威力瞬間便又翻了一番。
“就快十二點了,子彈很快就會刷新。”垂眸瞥了一眼虛拟屏幕上的時間,嚴森并沒有對江寧的回答感到詫異,從綁定物品簡介暴露在觀衆面前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預料到了這樣的情況。
更何況江寧是因為擔心才叫破了他的武器,是故嚴森不僅沒有覺得自己被冒犯,反而還感到了一絲隐秘的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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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單純天真的小兔子,恐怕還不知道早有一匹大尾巴狼盯上了他。
被吵到似的翻了個身,某個雷打不動的中年大叔咂了咂嘴,甚至還愉快地打起了一串小呼嚕,無語地瞥了一眼膽小心大的許志剛,江寧猶豫着沖外揚了揚頭:“那、出去看看?”
有嚴森這麽個武力威懾在,他們或許可以玩得更主動一些。
點了點頭,嚴森再次看了眼時間:“再等兩分鐘。”
了解地“嗯”了一聲,江寧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兩人之間的暧昧,剛剛一連串的突發事件來得太快,以至于他現在還賴在人家的被窩裏沒有出來。
也許這在直男眼中算不上什麽大事,可在因為單相思而心虛的江寧眼裏,眼下絕對是一種需要避嫌的情況。
裝作急着穿鞋,青年騰地起身,并且自然地将話題引到了另一個人身上:“這兒不安全,要不要叫醒許哥?”
許哥許哥,怎麽偏就不叫我哥?
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嚴森将聲音壓低了幾分:“如果你叫得醒的話。”
“我……”
還沒等江寧再說些什麽,門外便響起了一陣沉悶又急促的敲門聲,夾雜着點後怕的顫抖,寧琴的聲音隔着門板傳來:“嚴哥許哥江寧、你們醒着嗎?!”
見慣了恐怖游戲中套路的開門殺,江寧當然不可能就這麽相信門外看似沒問題的“自己人”,輕手輕腳地和嚴森一起靠近門邊,青年手腕一動,在時間跳過零點的剎那擰開了房門。
“啊唔唔唔!”眼疾手快地捂住寧琴脫口欲出的尖叫,江寧總算看在對方是個妹子的份兒上放棄了那個用手電筒砸頭的計劃,借着月光看向門外,他意料之中地看到了雙手抱臂跟在後面的安妮。
真是奇怪,連看似穩重的寧琴都被吓成這樣,怎麽這個年歲不大的小屁孩還這麽淡定?
掙紮漸弱,瞧着寧琴終于恢複了一點理智,江寧慢慢松開自己的左手:“抱歉,你還好嗎?”
“鬼、我看到了鬼,”聲音小得可憐,寧琴語無倫次道,“一個血肉模糊的女人,她身上都是傷、就那麽趴在我的床邊。”
合着這半夜鬼壓床的戲碼誰都別想逃,有一個強到能把鬼打跑的暗戀對象站在旁邊,江寧居然還有心情在心底吐了個槽。
或許是女孩子的哭聲要比女鬼尖叫的殺傷力還大,錯過一切恐怖橋段的許志剛總算從睡夢中清醒過來,愣愣地看着聚集在門口的幾人,他不解撓了撓腦袋:“這是咋了?”
大抵是這樣戲劇性的畫面太過喜感,之前空屏了幾秒的直播間總算又恢複了熱鬧。
“卧槽卧槽卧槽這也太真實了吧?!心髒病犯了,快打120!”
“感謝嚴哥的彪悍一槍,是男人就敢于和女鬼正面剛!”
“太刺激了!比起其他關卡的娃娃洋館,還是咱本土的故事代入感更強!”
“哈哈哈哈哈完美閃避所有畫面,制作方怕是要被大貓氣到吐血~”
“弱弱的說一句,只有我一個人想把嚴哥和寧寧一個被窩的畫面無限回放嗎?”
“無限回放+1”
“無限回放+10086”
彈幕的走向逐漸歡脫,但游戲中的幾人卻仍被籠罩名為恐怖的陰雲下,盡量簡潔明了地向許志剛解釋了兩句,江寧也在寧琴的補充中得知了對面的情況。
物随主人,寧琴的綁定物品是一根能自動纏上目标的透明琴弦,不過在碰不到靈體的情況下,還是安妮的“黑色化妝筆”起了作用。
“那是眉筆,”倚住門框,安妮在寧琴說完後糾正,“短暫改變他人對你的認知,最多維持五秒,多人時間分攤。”
眉筆?對方竟然是個美妝主播?
瞧着安妮那不施粉黛的小臉,江寧心有懷疑,卻也不得不感嘆對方綁定物品在逃生時的實用。
看來粉絲們的彈幕也不是誇張,比起其他人的道具,他的核能手電筒的确是顯得有些弱雞。
暗暗在心底抹了一把辛酸淚,本就要和嚴森一同外出查看的江寧輕聲建議:“不違規也有鬼上門,要麽我們出去轉轉?”
“左右也睡不着,要是能找到線索,說不定我們還可以早點離開。”
單從觀感上來講,如果哪兒都有鬼,呆在家裏肯定要比呆在外面更讓人心安,但在看到嚴森第一時間舉手投了外出一票後,對出門最為抗拒的寧琴也糾結地跟着投了贊成票。
全員贊同,自帶手電筒跟嚴森走在最前方的江寧歪頭看向安妮:“怎麽還不走?”
僵在原地,強撐鎮定的安妮咬牙切齒地擠出幾個字:“……我腿軟。”
毫不客氣地露出兩個小小的酒窩,幾個小時前才被對方嘲笑過的江寧完全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可惜,這快樂還沒有持續超過十秒,忽然想起什麽的青年就停住了自己繼續向前的腳步。
他怎麽忘了,這院子裏還有一條半人高的大黑狗?!
什麽出門探索,他現在就要回炕上抱着被子睡覺!
“怎麽了?”讓心态最好的許志剛扶住安妮,嚴森用手在江寧面前輕輕晃了晃。
“嚴哥……”委屈巴巴地放軟聲音,方才還天不怕地不怕的青年抿了抿唇,“……我也腿軟。”
“我是說狗!”感覺男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有點奇怪,生怕自己讓對方誤會的江寧忙不疊地解釋,“不用你扶,我站中間就行。”
“哪還有狗,”不喜歡對方這種拼命想和自己撇清關系的舉動,嚴森的眼中失了笑意,“鬧出這麽大動靜也沒叫,它怕是和那主屋裏的人一起‘聾了’。”
沒錯,嚴森的話音剛落,因為怕狗而失了智的江寧立即反應過來了對方話中的意思。
犬類的聽覺本就敏銳,更何況是這種養着用來看門的“兇犬”,就算他們說話的聲音再小,也足以讓它發出警覺的狂吠。
還有那睡在主屋的李老頭一家,這鄉下土牆的隔音效果那麽弱,他才不信對方沒有聽到一點兒不對的動靜。
裝聾作啞或者根本不在,在這兩個最有可能的選項中,江寧還是相對偏向于前者。
認真、理智,晃了晃頭,對自己表現十分不滿意的江寧最後看了一眼嚴森,而後在心中下定了決心——
哪怕是為了嚴森才參加這個游戲,他也不能決不能在比賽中落了對方的下風。
人他喜歡,可第一他也要争。
“走吧。”貓眼失去柔和,走在最前方的青年推開房門,默默地捏緊了自己口袋裏的核能手電筒。
“吱嘎。”
房門大開,慘白凄清的月色下,用紅線繩紮起兩個麻花辮的女人拿着小刀蹲在狗窩旁,手裏還端着一碗紅糊糊的液體。
“滴答——”
刀刃上最後一抹紅色彙聚跌落碗中,女人歪了歪頭,沖幾人露出一個溫柔的笑:“你們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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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寧:沒事兒沒事兒、您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