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原來你們就是村長說過的那群人,”笑了一笑,女人攏了攏耳邊的碎發,表情看上去還有幾分見到外人的激動,“說是來調查的民俗學者,我還以為會和爸爸的年紀一樣大。”
“說那麽多廢話做啥!”
重重地在石頭上磕了磕煙鬥,老者眉毛一豎,表情裏寫滿了不耐:“趕緊把客人領回家,一會兒輝子回了還要吃晚飯哩!”
低低地應了一聲,是個人都能看出女人被訓斥後的尴尬,輕咳一聲吸引視線,在五人中看起來最好相處的江寧假模假樣地順了順自己的脖子:“不好意思……請問有水嗎?”
管她是人是鬼,總之先把npc的好感刷了再說。
感激地看了江寧一眼,女人沒有再多說什麽,只是默默地帶着幾人走向了村口的第一戶人家。
那院子不小,裏面共有兩棟不算新的磚瓦房,拴在角落裏的大黑狗嗅到陌生人的氣息,立即拖着一條綁着紗布的後腿沖着幾人狂吠。
“蹭”地一下躲到嚴森身後,比起怕蟲更怕狗的江寧再顧不得什麽形象矜持,飛一般地死死扒住了男人的衣袖。
哪怕明知只是游戲,犬類對他的殺傷力也絕對比鬼還要大。
“膽小鬼。”輕哼一聲,從進入關卡後就沒怎麽說過話的安妮揚了揚頭,頗為嫌棄地跟在淑芬身後繞過了那只半人高的大黑狗。
臭小孩,你知道你身前的那位大姐是怎麽死的嘛?!
躲在嚴森身後沖對方做了個鬼臉,一把年紀還和一個高中生鬥氣的江寧半點也不覺得自己幼稚,嘴角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被江寧拽住衣擺的男人輕聲問道:“就這麽怕狗?”
真的很怕狗又不想在暗戀對象面前丢臉的江寧:“……”
其實最近半年他真的已經不慫了好嗎?可誰知道這辣雞游戲裏居然真的有活狗啊摔!
眼神絕望,江寧甚至能想象到此時直播間裏刷屏的哈哈哈。
“你掉隊了。”直接忽略掉嚴森擺明了是幸災樂禍的詢問,江寧生硬地換了個話題,而後還算順利地藏在對方身後進了屋。
Advertisement
煙霧缭繞,房間內老舊的家具看起來和淑芬這個年輕鮮活的女子完全不搭調,黑洞洞的竈坑裏有柴禾在燒,除了略微嗆人的煙味,江寧還能聞到鍋裏的一點米香。
“家裏就剩這麽兩間還能住人的屋子了,”将最靠裏且背光的兩扇房門推開,女人不好意思地解釋,“挨着竈火,做飯的時候可能會有點嗆。”
“我們就住在那邊的主屋,要是有什麽需要,站在門口喊一嗓子就行。”
《歸途》又不是什麽主打種菜養豬的田園過家家,早就閱讀過游戲簡介的幾人當然也沒指望能住進什麽好地方,委婉地拒絕了淑芬同志提供的晚飯,許志剛在對方端着飯菜離去後、變态似的嗅了嗅竈臺上的那口大鐵鍋:“這飯真香。”
“行了行了,收收你的職業病,”挑了個還算幹淨的地方坐下,翹着二郎腿的安妮頗有幾分說不出的痞氣,“這村子又不是密室,我們到底該怎麽逃?”
“沒遇到危險哪能逃,我看人家的電影游戲裏都是有五花八門的怪物……追殺。”
在衆人“友善”的注視下閉上嘴巴,許志剛擡手做了個拉拉鏈的手勢,示意自己今後絕對不再不看氣氛地亂說。
“其實許哥說得沒錯,”從屋後大開的窗子向外望了望,确認四周無人的江寧壓低聲音,“實不相瞞,那個淑芬……很有可能是個死過的人。”
“你看我說的沒……啥?死過的人?!”反射弧比別人長了一大截,許志剛睜大雙眼,頗為少女地用手捂住了嘴巴。
“你是說、她是個鬼?”
“也不一定。”見對方沒有傻兮兮地尖叫出聲,江寧松了口氣,默默放下了口袋裏準備用來堵上對方嘴巴的手電。
隐去女屍的慘狀和突兀出現的回憶殺,江寧簡單地将自己在一輪密室中的經歷對衆人複述了一遍,在聽到淑芬和那個死去的女人長得一模一樣時,除了淡定到仿佛是個面癱的嚴森,所有人都忍不住跟着江寧打了個哆嗦。
所以說、二輪關卡怎麽會和你的密室有關?
也許是青年看上去太過軟和的緣故,寧琴下意識地就想要将心中的疑惑質問出聲,可在接收到某道來自江寧身旁的警告目光後,她還是相當識趣地換了句話:“沒想到你的膽子還挺大。”
從屍體上拿鑰匙,這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平常事兒。
你是不知道當時我有多害怕。
眨了眨眼睛,江寧及時咽下已經跑到嘴邊的抱怨,險而又險地維持住了自己淡定高玩的人設。
雖說《歸途》主打百分之百的拟真感,但它畢竟是個游戲,因此當身處游戲艙的玩家們進入游戲世界後,他們所呈現的“自己”便不需要再進食或排洩。
盡管少了生理上的某些困擾能省下不少時間,但圍着竈臺的幾人讨論了半天也沒讨論出個所以然,揉了揉眼睛,正對門口的江寧咽下沒打完的半個哈欠:“淑芬來了。”
齊刷刷地大步後退,除開早已做完心理建設的江寧和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的嚴森,其餘玩家在知道對方有可能是關卡Boss後,都不由自主地對淑芬同志表現出了警惕。
認命地和嚴森一起接過淑芬手中厚重還帶有一絲黴味的幾床被子,江寧帶着招牌營業式假笑和對方閑聊了幾句,順便還獲得了一句“不要在夜晚外出”的老套叮囑。
“依照我對恐怖游戲套路的了解來看,這種時候我們還是不要和提示對着幹比較好,”抖了抖被子,江·身經百戰·寧在昏黃燈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灑脫,“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總是要來,咱們還是先洗洗睡吧。”
“對了,這被子的花色不錯,兩位妹子來一個?”
一臉無語地接過那印着紅綠條紋的大花被,安妮抽了抽嘴角,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壓抑住想要吐槽對方的欲|望。
這個江寧可真怪,說他膽子大吧,他嬌氣得連條狗都怕;說他慫吧,可他又能在親手碰過淑芬的屍體後和對方談笑自若。
還有,大家進這個游戲大都是想紅想贏,怎麽到了江寧這裏,他就慢悠悠地好像一點都不着急似的?
這邊玩家煩惱,那邊直播間裏各色的彈幕也沒閑着——
“我,江小慫,怕狗怕蟲又怕冷,就是不怕鬼~”
“哈哈哈哈哈哈心疼安妮,看她接被時的小眼神,我體會到了她心中的崩潰。”
“江寧放心飛,檸檬永相随,若是沒晉級,投票把你陪。”
“卧槽卧槽分房睡,啊啊啊啊啊嚴哥放開那個江寧讓我來!”
接收不到觀衆們此刻的激動,江寧抱着被子蜷在炕上的左側,只留給了身後男人一個形狀完美的後腦勺。
男女有別,他自然不可能跟兩個年歲差不多的小姑娘擠在一屋,只是不知道嚴森這人腦子抽了哪陣風,在對方第一時間搶占了中間位置後,無論江寧再怎麽選,他都只能挨着對方睡在一處。
本來就是平日不常用的偏房,這“卧室”內的土炕也沒有多大,尤其是在有許志剛這樣一個重量級的選手加入後,江寧只有側身繃緊身體,才能保證自己不會碰到一旁的嚴森。
與暗戀對象同床,哪怕沒蓋一床被子,四舍五入也可以算是睡了對方。
悄咪咪地在心中比了個“耶”,好了傷疤忘了疼的青年完全忘記了男人最開始的疏離,美滋滋地裹緊被子,在嚴森面前格外注意形象的江寧皺了皺鼻子,壓下了那個差點打出來的噴嚏。
拜趨近成熟的高端技術所賜,《歸途》給予玩家們的代入感極強,躺在連褥子都沒有的鄉村土炕上,江寧隔着襪子也能感到腳上的冰涼。
要是他的綁定手電筒會發熱就好了,雜亂的思緒在腦海中飄過,青年眯了眯眼,小聲地對着空氣道了聲晚安。
《歸途》中的時間和現實世界完全同步,比起讓粉絲們整日整夜地守着他,江寧寧願他們全部“變心”去看錄播。
熬夜傷身,安慰式地替自己的消極怠工找了個理由,青年調整好自己的姿勢,神色平靜地進入了夢鄉。
然而,無論在睡前強調過多少遍,人也總是很難控制自己在熟睡中的本能,秋夜寒涼,原本規規矩矩睡在左邊的青年一個回身,本能地鑽進了身旁男人暖和的被窩。
像是一個終于找到窩的小動物,有着一雙貓眼的青年老實且呼吸平穩地蜷縮在男人懷中,警覺地睜眼,差點将對方一把推開的男人繃緊手臂,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懷裏多出的那個小腦袋瓜。
江寧的發質很軟,頸側不經意間被那細軟發尖觸碰到的嚴森,只覺得自己連帶着一顆心都被對方撩撥的很癢。
可惜這是一場直播。
失望地在心中嘆了口氣,剛想閉眼裝睡的男人神色一怔,警覺地在餘光中察覺到了什麽不對。
冰涼的氣息輕微又緩慢地拂過耳側,并帶來一絲令人作嘔的腐臭,嚴森猛地回頭,正對上一雙血肉模糊的殘缺黑瞳。
※※※※※※※※※※※※※※※※※※※※
女鬼:嘻嘻嘻,我來啦!
寧琴:奇了怪了,嚴森怎麽會護着江寧?思索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