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替死鬼
立在一處的小孩一動不動, 渾身煞白仍能顯出乖巧的模樣,一聲不響地瞪着他們。餘叢一好奇鄭峪翔是怎麽認出這有模有樣的小孩是那個陰氣沉沉的梁超的。
“他左耳前有個印記,和梁超的一模一樣。”
鄭峪翔主動地解答餘叢一的疑惑, 不過餘叢一沒想去仔細看什麽印記,倒是想知道這人到底整天在觀察些什麽, 他看着前面那小鬼,怎麽也不會平白無故地去注意他臉上有什麽印記, 他只覺得這小鬼怪得很。梁超為了活下去不惜殺人換命, 可這小鬼只是呆滞地瞪着他們,像是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透着一股蠢勁。
“人死之後魂會變回小時候?”餘叢一覺得不能理解,轉頭向鄭峪翔求解釋。
鄭峪翔悠閑地斜着一條腿站着,手自然地伸進他的口袋摸煙,自顧地抽出一根咬在嘴裏, 浮在空中的那團火就飄過來給他點煙。他吐了吐煙圈對小鬼說:“你是選魂飛魄散呢?還是老實聽話?”
小鬼瞪着兩只眼睛一驚, 冷不防地哭起來, 只不過他的哭聲陰厲凄慘,聽得人毛骨悚然, 除了李泉不明所以地還盯着老警察, 另外三人都不由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鄭峪翔突然捏着燒紅的煙頭往小鬼身上彈過去, 煙頭從小鬼的身體透過去,最後落在地上時已經熄了。而小鬼的身體像是被火燒裂的瓷器裂出幾條黑黑的口子,往外冒着黑氣,眨眼又恢複回去。
“小餘, 收了他!”
餘從一默契上前一把就将小鬼揪起來,像擰着一只破布娃娃一樣輕易。他不懂怎麽收鬼,憑經驗他或許可以再掐死這小鬼一次?他正想,小鬼手中就突然多出一根黑色的鐵針,正是李泉要找的剔魂針。
此時餘叢一才真信了這是梁超,剛少了些欺負小屁孩的心理障礙,下一刻小鬼就直接拿那喪盡天良的玩意兒紮在他手背,頓時手背多了一個血洞,但血冒了個頭傷口處竟然溜出來一縷帶點金色的白色光絲,飄飄蕩蕩地像是要飛走一般。
“這他媽是什麽?”餘叢一直覺這肯定不是什麽好兆頭,下意識扔開小鬼捂住了傷口,可是那縷光絲卻捂不住,不及他想到底怎麽回事,一聲咆哮就破空而出,接着一大團黑色的物體從他頭頂落下來立在他身前。
“他媽這又是什麽!”
餘叢一已經懶得想了,發懵地盯着他前面的大黑團,終于看清那居然是餘家宅子裏的大黑狗,唯一的不同是大黑狗腦門上若有似無的印記此刻變得像裏面開了燈一樣清晰,感覺和他傷口中溜出來的光絲有些像。只見大黑狗向小鬼梁超撲過去,一口就整個兒叼起來,小鬼還什麽反應都沒有就在大黑狗的嘴裏化成了光沫消失不見。
“這又是?”餘叢一擡起頭,明明眼前什麽都沒有,可他卻看到了梁超的人生走馬燈,無數的片段映在他的腦子裏彙成一個念頭——為什麽我不能像別人一樣好好的活着!
剎那間他被一股強烈的執念感染,絕望又痛苦。
“小餘!”
餘叢一聽到叫他的聲音朝鄭峪翔看過去才發現自己淚流滿面,而在一旁的大黑狗靠到他身邊狠狠地蹭着他的腰,那張看起來像猴子般的臉居然也挂着淚水。
“翔子。”餘叢一頭回感受惘然的不知所措,他感覺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緊緊摟住,貼着他胸膛的溫暖讓他從絕望的情緒中回暖過來。他把臉埋進鄭峪翔溫熱的脖頸間低喃地說:“我看到了梁超從小到大的經歷,真他媽是個孬種。”
鄭峪翔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他忙地推開人問:“翔子,你怎麽了?”鄭峪翔還是沒有回答他,而是抓起他的手緊緊地扣住。
其實鄭峪翔也不知道他怎麽了,他從來都沒有見過王征哭,王征從來都是一副要操翻天的模樣,好像沒有什麽事會讓他難過一般。可當餘叢一滿臉眼淚地望着他時他莫名地慌了,他一時間恍忽了心裏的那個人,他分不清占據着那裏的人到底是王征還是餘叢一?明明是同一個人,卻又不是同一個人。
“咳!咳!”李泉咳了兩聲,瞟過眉目傳情的餘老爺和他的心上人,然後說,“剛剛發生了什麽?有看到剔魂針嗎?”
“好像掉地上了。”鄭峪翔咽下翻湧的感情,若無其事地捏緊與餘叢一緊握的手,然後又松開,如同安慰又向告訴對方他沒事。
揭過剛剛的暧昧,幾人都彎腰瞪着眼借着不亮的光線在地上搜索。餘叢一剛瞥下眼,大黑狗就蹭了下他的小腿,然後他順着大黑狗的視線看過去就看到了幾乎隐形在地上的剔魂針,他下意識地瞟向手背上被這玩意戳出來的傷口,已經凝了一塊血痂,那股亂飄的光絲也不知什麽時候消失不見,他懶得弄懂的撿起剔魂針。
“李泉,接着!”
餘叢一将那根黑漆漆的鐵針在手裏掂了掂,驀地朝李泉抛過去。李泉都沒來得及問是什麽就一抓接住,表情驚喜過後又沉下來。
“只有這一支嗎?”李泉疑惑地望向餘叢一。
“誰告訴你一定有兩支的?難不成我還留一根?幹嘛?剔你的魂?”餘叢一這麽一說,突然笑起來,“別說這主意不錯,你不要就還給我。”
李泉盯着餘叢一确認他的話是真是假,“我師父說剔魂針是乾坤一對的。”
“誰教你師父說的話一定是對的?”餘叢一鄙棄地帶起一聲哼笑。
李泉收回目光也有些不确定,剔魂針是一對沒錯,但他不知道姜揚手裏的到底是一支還是一對,只得将到手的這根收在準備好的錦盒裏放好,然後說:“我要先回去問過我師父,也不知這一根能不能交差,總之答應你們的絕不會食言。”
“當然,我們也信任李爺。”餘叢一那怎麽會懷疑你的語氣反倒讓李泉想賴賬都不是。
“這是,就完了?”對這如同大結局的氣氛黃小仙不可思議地插嘴道,“這還沒動手就搞定了?反派的悔過呢?這編劇不給分!”
“閉嘴!你當是華山論劍要論個三天三夜啊!”餘叢一睨向黃小仙直甩眼刀。
“難道不是?”
“是個屁!”餘叢一懶得理黃小仙,轉身準備功成身退時見鄭峪翔走到窗邊嘩地拉開了厚重的窗簾,這才發現窗戶竟然是封死的,一點光都不漏。
鄭峪翔費力地去卸封窗戶的木板,餘叢一不解問道:“翔子,你幹嘛,這是?”
“突然想做件好事!”鄭峪翔最終還是沒能徒手掰開一塊木板,停一來說,“這屋陰氣太重,放着不管恐怕會越來越重,影響到周圍了,別愣,都過來幫忙。”
于是四人都充分發揮了助人為樂的精神,不過效率不太平均,李泉一個人就能抵一隊專業拆遷隊,另外三人連半張窗戶都沒搞定,他獨自就把裏裏外面的窗戶拆完了。三人驚奇地看着他都停下手來,自覺地退,一起用眼神表示‘隊長,你上!’
李泉表現得十分謙虛,但下手十分利落,三兩下把窗戶上的木板都拆下來,拍拍手說:“完了。”
餘叢一忍不住又嗆道:“李爺,你不是也謊報職業了吧?”
“我什麽時候跟你報過我什麽職業?”李泉反問。
“那你什麽職業?”
“保密。”
“居然還有這種職業?”
李泉對餘老爺豎眉。
屋裏的漆黑在窗戶都敞開後慢慢明亮起來,等陽光透進來,那陰森的寒意總算消散開去。
餘叢一環顧着四周有種恍如隔世般的久遠感,他抖了攔衣袖說:“翔子,走了,剛才的拆窗的動靜說不定驚動了隔壁,要警察來了就麻煩了。”
其他人也是這個意思,不過黃小仙打算跟他們一起走時卻被餘叢一擋住,“你留在這裏,等我們走了就報警。”他這麽說也沒想改過自新當什麽良好市民,只是主動報警省得警察先查到他們頭上,可是黃小仙卻對他的安排不滿。
“為什麽是我?”黃小仙問。
“這老警察不是你同夥嘛?你要不管他?”
“我們可不是同夥,我可從來沒幹過違法亂紀的事!”
“我管你,總之別對警察說提我們。”
餘叢一獨|裁地決定了黃小仙的去留,往外走時才發現鄭峪翔的鬼火不見了,他好奇地問:“你的那團鬼火呢?”
“鬼火怎麽可能見得了太陽。”鄭峪翔随意地回答,他心不在焉地總覺得還差什麽沒解決,可又想不起來是什麽,就在他走向門口時腳下不小心踢了什麽。他低頭一看發現地上有本筆記本。
“什麽東西?”餘叢一問。
“這是,是做的換命術的筆記!”
鄭峪翔翻開他撿起來筆記本定住了眼,本子看起來有些舊,看樣式至少有個十來年的年頭。走到前面的餘叢一和李泉都倒回來,一起看向他手中的筆記。他草草地翻了一遍,只有前面幾頁有字,記錄的正是梁超打算用的那種,除此再無別的信息,他正覺得有些失望就發現本子的皮套夾層裏冒出個紙角,忙拆了套子拿出裏面藏的那張紙。
紙上只寫了八個字‘納魄歸陽承澤破歲’,最後還有個落款。
“魏寧風?”鄭峪翔把落款的名字讀出來,餘叢一眉間一收問,“是誰?”
“餘老爺,你不記得魏寧風了嗎?”李泉的語氣突然沉下來。餘叢一卻不解地反問:“我應該認識?”
魏寧風‘餘叢一’确實該認識,李泉詫異地盯着餘叢一審視了好一會兒才說:“如果是那個魏寧風的話,他是你師叔,餘家唯一收過的外姓弟子,你爸的師弟,餘老三的親爹。”
餘叢一張了張嘴,心說這人身份好像有點多,而李泉的語氣半點沒有輕松地繼續。
“十多年前他抛妻棄子離開了餘家,據說是因為,他差點害死餘老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