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替死鬼
屋外秋高氣爽,陽光正好,兩個怎麽看怎麽不搭調的男人從小樓的樓梯一前一後地走下來。李泉立在院子一角的小魚池邊看菊花,聽到聲音立即望過去,不禁感覺太陽有些晃眼。要說鄭峪翔那身看着還能想象一下來自民國的哪家大少爺,可餘叢一被他定義成了流氓土匪的形象實在和白色的連帽衫不配,從頭到腳都是奇葩的違和感,有種大灰狼裝羊的感覺。
“餘老爺,你這是穿了誰的衣服?”李泉好奇眨巴着眼打量。
餘叢一這時才真正在光線下看清了這座宅子,比起晚上的森冷,陽光下卻顯得一片祥和。不過祥和到李泉杵到他面前,那一股憋着笑的神情讓他如何也祥和不起來。他橫了李泉一眼回道:“關你屁事!”
李泉早猜到了餘叢一的回答,不在意地接道:“那來說點關我的事的事。”
“沒空!”餘叢一沒有半點主人的自覺,實際上他也還沒找到主人的自覺,他的潛意識裏認為自己跟李泉沒什麽區別,都像來做客的。剛下樓前他回答餘忠的是要先吃飯,不想李泉堵在路上,現在忿忿地想要不要把他泉一腳踢開。倒是鄭峪翔客氣地對身後不遠處的餘忠說:“忠叔,能麻煩您飯菜移到這裏來嗎?”
餘忠沒有立即回話,而是面向餘叢一詢問:“老爺,要在院裏用飯?”
餘叢一也不是沒被人伺候過,可誰伺候得都沒餘忠這樣讓他深深地感覺自己像是封建殘餘,這座大宅子好像除了餘忠和餘錦榮也沒別的人,他不由地想餘忠一個人打理得過來嗎?這老頭好像還能分|身似的地無處不在。他不禁地輕蹙着眉回答,“哪兒都行!诶,李泉你吃飯了嗎?”
“吃了。”
餘叢一本來懷着友好的态度打算叫李泉一起吃飯,卻不想還沒開口就聽到了果斷地拒絕。他目光斜向李泉,忿忿地他以為他們已經算朋友了,吃飯居然不叫他!而李泉像是看懂了他在想什麽,憋着笑繼續道,“我怕打擾了餘老爺你!”
本來态度友好的餘老爺雙眸冷成了飛刀向李泉橫過去,他心裏給李泉定義了一個非常深刻的形象,無論李泉說什麽他都能想到污得不行的事上。這印象也不知從何而來,反正抹不去了,他嘴裏啧了一聲,餘光往鄭峪翔那邊斜了斜,見人似乎沒有多想,他也自覺地錯開這個問題。
于是幾人圍着院子中間的石桌坐下來,太陽暖得讓人覺得世界美好,鄭峪翔卻突然湊到餘叢一耳邊悄聲地說:“小餘,你不覺得李泉長相斯文,思想黃暴嘛!”
餘叢一沒忍住一時笑噴出來,若有似無地瞟過李泉,越看越覺得那人假正經。而李泉看到餘叢一笑得誇張,以為是鄭峪翔又給人說了什麽不正經的笑話,他渾身正氣一凜強行将氛拉回來,攤開一張畫得亂七八糟的紙在桌上,嚴肅地盯向餘叢一和鄭峪翔開口。
“你們是不是可以先把昨天晚上在梁超那裏知道了什麽告訴我?”
“當然,不過李爺,告訴你之前我們是不是應該談談怎麽分成?既然你也是做生意,我可沒白幫的道理。”鄭峪翔沒有跟人客氣的意思,風輕雲淡地直盯着李泉,“餘家怎麽樣我不知道,但我是我,李爺如果覺得我不成可以去找你覺得成的人。”
李泉考慮了一晚餘老爺要在這裏撂挑子怎麽辦,沒想到首先面對的問題居然是要跟他分成,他驚訝地看着鄭峪翔那胸有成竹的樣子有種被狐貍盯着的感覺。他問道:“你想怎麽分?”
“六|四,我六,你四。”鄭峪翔笑看風雲般地坐着,大有談不攏就別談的意思。
李泉內心一陣苦笑,想在這繁華鬧市也能遇上打劫的,他是出門沒看好日子還是流年不利?更讓他苦的是此時此地排除了嘴賤得沒邊的餘老三,餘家就還剩餘叢一了,不過他覺得餘叢一和鄭峪翔根本就沒有分別,恐怕餘老爺這會兒連晚上睡哪頭都聽鄭峪翔的,心上人要和他分成餘叢一肯定不會說他要白幹的。他心底深深地吐了一口悶氣,無奈地妥協道:“好,但只能分我能到手的那部分。”
“沒問題,現金,不走明賬不收抵押。”鄭峪翔展顏一笑,李泉眉頭緊蹙,然後終于說到了正題。
“将從梁超那裏得到的線索和其它的全都串起來,我有一個猜測。在大風哥死前我在姜揚的住處見過梁超潛進他家偷了什麽東西,如果他偷的東西是剔魂針的話,極有可能大風哥想以這中間人的身份賺一筆,所以指使梁超去姜揚家把東西偷回來。得手後的梁超回去見大風哥,兩人發生不可見人的關系時被梁超的父親梁文富發現,而梁文富以為梁超被迫,為救梁超錯手殺了大風哥。那麽這裏就有一個問題,大風哥是何時被剔魂針抽走七魄的?如果不是梁超或梁文富,有沒有可能是第三人所為?”鄭峪翔說完想的是那個往他背上貼符紙的‘人’幹的,可李泉卻立即反駁了他。
“不可能,陰魂陽魄,人死七魄即散,死人無魄,怎麽可能抽得出七魄。”李泉說得他很懂的樣子,實際上他也是來的時候才聽人說的,他倒是認真地盯着鄭峪翔想他到底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這麽說來,最有可能做到的還是梁超?”鄭峪翔感覺思路又繞了回來,他仔細地想了想梁超這個人,懂得養怨氣,知道剔魂針的作用也不是沒可能,或者一開始也不是大風哥叫他去偷的,而是他知道從哪裏知道的?
“呵,你們怎麽不去開偵探社?有關沒關的事都弄那麽清楚有人表揚你們嗎?”
餘錦榮的聲音突然從幾人身後傳來,餘叢一率先回過頭去,看到一片花叢後面餘錦榮躺在一把搖椅上眯着眼正懶洋洋地給一只大白貓順毛,悠閑得像個花甲之年的老頭。
“總好過餘三爺你整天什麽都不做,也虧得有餘家養你,這社會可沒餘三爺這麽不知道疾苦!”李泉冷冷地諷刺回去。
餘錦榮突然地坐直,放走了懷裏的貓遠遠地盯着李泉,生氣的樣子也是懶洋洋的模樣,然後起身不急不慢地朝幾人走來,立在桌前居高臨下地打量着幾人,最後目光落在鄭峪翔臉上,眼神瞬間陰沉下來,隔了好一會兒才恢複如常。然後他盯着石桌上那張畫滿名字的紙悠悠地說:“剔魂針是蝕陰灼陽之物,只能在至陰體質的人或陰魂手中發揮作用,相關的幾人中只有梁超是這種體質,加上他以三魂豢養怨氣,恐怕早就不算活人了。”
在座三人對餘錦榮的印象都算不上好,但此刻都默契地認真聽他說話。餘錦榮則十分不屑地瞟過三人,回他之前坐的地方擰了一只小茶壺和一只杯子,再回到三人面前坐下來,沒打算請誰喝茶地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才繼續說:“換命術各地都有起源,作用也各不相同,梁超家裏牆上的圖案是起源巴人的一支,雖然仍以魄為引,但只要聚齊三人的七魄即可,而且這種換命術非常的粗糙,準确的來說叫換魂更貼切。”
“所以,梁超是準備和誰換魂嗎?”鄭峪翔問,餘錦榮靜靜地盯着他,又喝了一口茶才回,“恐怕是,去查跟梁超接觸的人誰跟他生日相同的,肯定有收獲。”
“你為什麽這麽肯定?”李泉接着問。
“因為他陽壽将近,不是得了絕症就是要出意外,反正活不了幾天的。”餘錦榮睨過李泉。
李泉不理鄭峪翔的鄙夷,他關心的只有一件,“那剔魂針呢?”
餘錦榮伸了個懶腰,像是說了幾句話就累了一般,“這種換命術做引的最後七魄要為施術人自己的七魄,七日一個回魂,他如果真要換的話,應該就在離上個被抽七魄的人死後的第七天。”
“你是說七天後梁超會用剔魂針抽自己的七魄?”李泉已經看到了着落。
但不是都像李泉一樣只盯着剔魂針的,鄭峪翔審視着正坐他對面的餘錦榮問:“餘三爺,你又沒見過梁超,怎麽會對他的情況這麽清楚?”
“昨晚我在門外撿到一只叫沈白玉的小鬼,晚上帶來給你見見?”餘錦榮說着對鄭峪翔笑了笑,卻笑得陰恻。
聽到沈白玉,鄭峪翔和餘叢一都是一愣。鄭峪翔倒不是忘了,只是他下意識地以為那只鬼肯定是趁機逃跑了,不過餘叢一卻想的是那鬼居然敢跟到這裏簡直想再死一次。
餘叢一哂笑着看向餘錦榮,覺得好心得不可思議,問道:“你這是助人為樂?還是助鬼為樂啊!”
然而餘錦榮像他是個什麽毒瘤一樣從頭到尾沒掃他一眼,反轉臉對着李泉回答,“呵呵!我只想告訴你們,我這整天什麽都不做的人你們都不如!我的貓懂得都比你們多!”
餘錦榮鄙視了幾人一番又轉身回去繼續曬太陽,不過在經過餘叢一身側時低低地說了一句,“以後別穿這件衣服。”
“啊?”餘叢一莫名其妙地扭過頭餘錦榮已經走開了,像那句話是他聽錯了一樣,他心裏納悶老子穿哪件衣服關你什麽事!
“小餘,我明白了!”鄭峪翔突然雙眼發亮地一掌落在餘叢一的手臂上,餘叢一轉眼問他,“你明白了什麽?”
鄭峪翔埋着頭看着桌上那張滿是名字的紙,經餘錦榮分析确實所有的事都變得合理起來,雖然還有疑問,但并不影響前因後果。其實事件事很簡單,只不過他們不懂的地方太多,又将‘餘叢一’考慮在其中,所以才變得那麽複雜,實際上‘餘叢一’與梁超并沒有直接的關系,從一開始就是梁超策劃的。
首先是梁超得知自己快死了,雖然他不懂餘錦榮是怎麽得知梁超快死了,但梁超自己他認為是生病的機率比較大,如果不是絕症也犯不着換一個身體。然後梁超從大風哥那裏知道了剔魂針,于是盯上了大風哥,一步步地算計到現在。
但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餘叢一’在其中到底又在謀劃什麽?三人的七魄最後的七魄是梁超自己的話,那他的七魄呢?那張符是不是說明他與梁超設計的換命術沒關系?他被抽走的七魄在哪裏?‘餘叢一’手裏?
鄭峪翔終于擡起頭,朝餘錦榮看過去,他覺得餘錦榮知道的并不只這些,可他想起餘錦榮看他的目光,仿佛透着一股難言的恨意,讓他覺得恐怕他問也問不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