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替死鬼
醫院大門口這個時候也冷冷清清的,老警察的那輛警車在路邊停下來時,幾人已經在站在大門口等他了。從老警察的車上一起下來的還有那個鄭峪翔見過的小警察,兩人一前一後地徑直走到餘叢一面前,小警察仍跟見了他大爺似的說:“餘老爺,您還是來了。”
鄭峪翔跟考試前臨時佛腳的考生一樣,這時才把書起來,餘叢一不理小警察,湊過來小聲地問他看出了什麽沒。他沒意義地聳了下肩對餘叢一笑得詭異莫測,接着老警察就領着他們直奔住院部。
一路上鄭峪翔都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和他以前認識的不一樣了,但他不确實是因為他共享了餘叢一的七魄才能看得見,還是看了幾頁書五感變得敏銳了,注意到了許多以前沒有注意的現象。
就好比他們走到住院部的樓下,路燈下一道陰影忽閃而過,若是以前大腦會自動處理成錯覺,可現在他卻下意識地追着黑影消失的方向,然後看到牆角的綠化樹下有一片比夜更黑的陰影。不過就這麽遠看他還确定不了是陰氣還是怨氣。
陰氣和怨氣看起來都是像黑霧狀的東西,可實際上卻有本質的區別。陰氣是肅殺的寒氣,與陽氣對立,不屬于陽世之物,多在死人較多的地方存在,像墳地或醫院之類的。而怨氣是産生于人死前過積的執念,不受陰陽的限制。若是被陰氣感染會被蝕骨灼心,變得如屍體般的陰寒死氣,失去意識,但被怨氣感染則相反,就像那些打死梁文富的人一樣會無限放大心裏的欲念或惡念,變得暴戾,甚至是失去意識的傀儡。
“小餘老爺,請。”雖然餘叢一看着很不靠譜,但老警察還是始終堅信餘家後人不可貌相,始終保持着對待高人般的恭敬,帶領幾人登上電梯,直達到樓。
這個時候早過了探望的時間,不過老警察拿出警|官|證一晃就得到了放行。
餘叢一走過護士站時敏感地聽到了後面的護士議論那個戴眼鏡的男人好帥,頓時覺得一陣不爽,他想了想他不爽的原因,最後覺得是因為鄭峪翔畢竟還在被通緝,能低調就應該低調的。于是他擡手就往旁邊剛被稱贊好帥的男人頭上摸過去,毫不客氣地揉亂了鄭峪翔那整齊梳到腦後的頭發,發絲耷下來擋住眼梢瞬間氣勢弱了許多。可他還是覺得這人太顯眼,幹脆地把人的頭發全捋下來擋在額上。
“你幹脆給我頭上套個麻袋好了!”鄭峪翔抓住那只在他頭頂作亂的手,沒有生氣,反而笑了笑。餘叢一卻當真地考慮了一下他的建議,并不采納,另有辦法地說,“不如給你臉上多畫點麻子好了!”
“我長麻子照樣帥!”鄭峪翔把耷下來的頭發分到兩邊,對餘叢一挑了挑眼證明他說得沒錯。餘叢一對上他的臉,想象他二弟長麻子的樣子,覺得确實影響不大,于是更加不爽地把人剛理順的頭發又揉亂成了一團。鄭峪翔再次抓住了他的手,“你夠了沒有!”
餘叢一沒夠地把手收回去,冷不防端正了态度,悄聲地問旁邊的人,“翔子,那書你到底看懂了沒有?”
“沒有。”鄭峪翔實話實說,如果他半小時就能真的看懂恐怕這個行業就不會這麽衰敗了,不過他确實摸到了門,确切的說是這兩天的經歷讓他站到了那扇門的面前。
走在前面的老警察突然停下來,但鄭峪翔和餘叢一停得比他還要突兀,讓後面的李泉和小警察差點撞上他們。
“餘老爺,這就是小侄的病房。”老警察站在一扇病房門前,表情凝重地推開。
鄭峪翔和餘叢一此刻注意的都不是病房,而是不斷從病房裏散出來的黑氣,像個噴氣機一樣噴在老警察身上,但對方卻毫無察覺。鄭峪翔轉眼看了下餘叢一并沒有說話,首先跟着老警察一起進了門。
病房裏只有一張病床,床上躺着一個看起二十五六的年輕男人,閉着眼睡得安詳,可臉色卻灰白得像得了什麽重症,整個人還被皮帶從肩到腳地捆在床上。這種捆法鄭峪翔見過,精神病院裏對付有暴力傾向的病人就經常這麽做,可這裏并不是精神病院。
一屋子的人視線全在病床上的男人身上,各懷心思地細細從頭看到尾。老警察最先開口,“小餘老爺你發現了什麽嗎?”
餘叢一看向鄭峪翔,帶着和老警察同樣的疑問,只不過他沒有問出來,而是和鄭峪翔一起擡頭看着浮在天花板下的黑氣,像是被阻了去路的黑色氫氣,掀個縫就能飛上天一樣。
目前來說鄭峪翔只在粗簡的理論,他死搬硬套給頭頂上的黑氣定義為陰氣,再走到床上男人的頭前,捏着男人的嘴迫使他張嘴,果不其然看到舌頭發黑,再掀了眼皮裏面也是被黑氣籠罩,而且手腳冰冷,是怨氣侵體無疑。現在他再回想被大風哥控制抽走七魄時,他能确定四肢不能動的原因,和在梁超家一樣都是被怨氣控制了,而後他突然能動,是因為轉過身時落在他身後的符。
想到這裏他把那張符掏出來,不過暫時他還不知道這是什麽符,但前因後果聯系起來應該對付怨氣是有效的。他盯着病床上的男人,十分沒有職業道德地抱着試一試的态度,拎着符往男人的額頭拍上去。
屋裏的人都沒有阻止鄭峪翔,除了餘叢一也沒有人知道他的底細,看他和餘叢一關系親近都以為他也是哪家不出世的弟子。眼見着那張貼在男人額上的符突然自燃起來,一簇青色的火焰掀起符紙,沒一會兒就燒了個幹淨。
鄭峪翔頓時有些拿不定,因為這和他遇到的情況不一樣了,當時的符并沒有自燃。這時頭頂上的陰氣像被漩渦吸走一樣,一股地都鑽進了男人的體內,他頓時眉頭緊蹙,想起書上寫的‘陰氣與怨氣相生相克,相生聚陰成魆,相克互亂陰陽。’
不等鄭峪翔想明白,床上的男人突地瞪開眼,首先看到離他最近的鄭峪翔,頓時男人直突突地朝鄭峪翔吡牙,好在他渾身被捆,最後只能擡起脖子,但病房裏的幾人都是一驚。
“你給他貼的是什麽?”餘叢一問,他大概是幾人中最沒譜的,他心再大也不可能相信鄭峪翔看了幾頁書就成了高人。可看着鄭峪翔,落在眼中的卻是一副江山在握的神情,面上毫無變化的一動不動。
不過床上被綁的男人卻完全相反,全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瞪着鄭峪翔,掙紮得連病床都随着他的動作移動,像是一個不注意他就能掙脫,樣子看起來實在不算好。在場的人除了餘叢一都開始懷疑鄭峪翔了,當然餘叢一不是不懷疑,只不過他一開始就知道鄭峪翔是個水貨,根本沒抱過期待。
“小軍!小軍!”老警察猶豫地片刻最終還是朝着病床上的男人沖過去,但鄭峪翔一把拉住他,意示他不要靠近。
鄭峪翔雖然不确定那符的特性,但他直覺他并沒有用錯,那些鑽進男人體內的陰氣與本來的怨氣是相克的,他說不出理由,可就是像有誰這麽告訴過他一樣。只不過這種辦法算是以毒攻毒,所以過程就激烈了些。
啊——
男人突然叫了一聲安靜下來,如暴風雨前般的寧靜,鄭峪翔立即拉開老警察,對餘叢一喊道:“小餘,借你一口生氣。”
“什麽生氣?”餘叢一覺得那個‘生氣’肯定會讓他‘生氣’。果然,鄭峪翔指着躺着的男人對他說,“你對他的嘴吹一口氣。”
“吹個屁!”餘叢一想也不想地拒絕,他一個喜歡大妹子的直男為什麽要對一個陌生男的嘴吹氣?鄭峪翔詭谲地盯着他問,“真的要拒絕?”
“當然,我——”
餘叢一的我怎麽樣還沒說出來就被鄭峪翔扣住他的後腦,然後嘴被牢牢地堵住。鄭峪翔倒是十分正經本分地只貼着他的唇狠吸了一口氣就松開他,可是這畫面在旁人看起來實在正經本分不到哪兒去,更另人驚呼的是鄭峪翔轉過身直接捏着病床上男人的嘴,将他吸來的那口氣又吐了過去。
“我操!”餘叢一沒控制住就罵了出聲,同時男人體內的黑氣随着他的罵聲像水蒸氣一樣地被噴出來,在病房裏繞了兩圈,眨眼消失了幹淨,接着男人微微地吐了一口氣,臉色以可見的速度恢複了血色,呼吸也有了熱氣。
老警察激動地愣了片刻,然後朝病床撲過去,男人還是沒有醒,不過是鎮定劑的作用,他探到男人鼻間正常的呼吸,喉頭一哽頓時老淚縱橫。他抹了把臉轉身雙手握着鄭峪翔的手說:“謝謝!謝謝!我姐過世多年,留下小軍和我相依為命!多虧了鄭先生!謝謝!謝謝!”他像是除了謝再不會說別的詞。
“你不必謝我,我們公平交易。”鄭峪翔不動聲色地回。
“是,我說到做到!”老警察滿口的保證,事實上他也沒有說假話,只是結果無論成不成功他大概都已經在警局裏呆不下去了,但他沒有半點猶豫。
接下來,鄭峪翔确定男人體內的怨氣散幹淨了,老警察再才送他們離開了醫院,然後告別幾人和小警察一起回了警局。
鄭峪翔看着開遠的警車越想越覺得怪異,為什麽病房裏會有一股正好與男人體內怨氣相克的陰氣?他只能提出疑問,卻不知道從何去找答案。
“翔子!”餘叢一怒沖沖地給了鄭峪翔一瓶水,鄭峪翔不知他一會兒是從哪裏買來的,接過來說,“我不渴。”
“誰叫你喝了!漱口!”
鄭峪翔怔了片刻才想起來他為什麽要漱口,斜眼看着餘從一,擰了瓶蓋仰頭喝了一口,然後冷不防地勾住面前的人的脖子就貼着人的唇覆上去,硬灌了人一口水,還弄得到處都是,他卻心情舒暢地對人說:“你幫我漱。”
“鄭峪翔!”餘叢一上前一步主動摟住鄭峪翔的腰,一副我他媽豁出去了地盯着眼前還沾着水的唇,他吞了吞口水,心裏對自己鼓舞我他媽還怕了你了?
然而,李泉就像專業氣氛破壞體一樣,恰時地把車停到兩人邊上,還按兩聲喇叭,放下車窗,眼帶微笑地盯着路燈下抱在一起的兩人說:“餘老爺,有什麽事回家再做啊!大馬路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