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替死鬼
四下都沉寂在一陣若輕若重的腳步聲中,從門外進來的人小心翼翼地一手舉着槍,一手握着手電筒托着拿松的手,同時瞄準一個方向,動作是受過訓練的專業。那束強烈的白光警覺地從在外面的房間裏晃了一圈,最終落在那扇敞着的門口,光源平穩地朝裏面的幾人靠近。
餘叢一屏着呼吸立即松開梁超,手伸到鄭峪翔腰上去摸槍,借着從門框裏透進來的微光他看鄭峪翔按住他的手輕搖了下頭,他瞪着眼表示他沒問題,事實也是與人動手他比對付鬼更順手,可鄭峪翔不肯松手,還擡起膝蓋往他身上頂了一下,不輕不重,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偏偏就頂在那個不能說的位置,恰恰地讓他松了手,他頓時咬牙後着褲裆。
而梁超在被餘叢一放開之後,剛剛散去的怨氣又開始往他身上結集,他慢慢地從破布偶變成能動的木偶,姿勢怪異地從地上站起來。不過另外幾人并沒有注意到他,鄭峪翔不理餘叢一憤慨的眼神看向沈白玉之前所在的地方,可沒看清沈白玉是不是還在那裏,他以為是鬼隐在黑暗裏就看不見了,不然怎麽吓人,于是湊近了黑暗極輕地說:“你不是想吸陽氣嗎?先去引開外面的人。”
“真的嗎?”
沈白玉的回答倏地響起,卻是從鄭峪翔的耳後傳來,鄭峪翔頓時身後升起一股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寒意,不過那股寒意很快就離他遠去,他撇過頭就見沈白玉從門框裏飄了出去,但外面的燈光絲毫沒受他的影響。隔了片刻外面客廳的另一頭響起幾聲叮叮咚咚的碰響,光束立即朝聲音響起的方向轉過去,拿槍的人身影逆光暴露出來。
鄭峪翔和餘叢一默契地對了一個眼神,兩人一齊往門外迅速地蹿出去,直沖向拿槍的那人。
然而,餘叢一已經先一步到了門外,鄭峪翔卻突然被定住似的一動不動。與此同時外面的人在那頭沒有發現卻感覺到前後有人,立即把燈光轉回來,槍口直瞄向他身後的人,當機立斷地扣了扳機。
“翔子!”餘叢一發現鄭峪翔的異樣,放棄了外面的人反身撲向鄭峪翔,接着一聲槍響,他撲到鄭峪翔倒下去時感覺子彈擦着他的肩膀穿過。
鄭峪翔身體的僵滞在摔在地上時恢複過來,餘叢一趴在他身上卻怒目瞪着他們頭頂的方向,他仰頭看過去只見站在一步之外雙眼發直的梁超。餘叢一向是怒極的野獸般剛撐起了上半身就直撲向梁超,嘴裏怒罵着:“你他媽有完沒完!”然後先一拳擊中了梁超的腹部,再是一腳踢向了梁超的胸口,梁超整個人都離地飛了起來,最後摔在地上少說也斷了兩根肋骨。
另一邊,一直躲在門後一聲不響的李泉在餘叢一反身撲到鄭峪翔時,他就貼着迅速地朝外面的人過去,幾乎都沒人發現他的動作,他已經搭上了門外舉着槍的手,狠勁一捏,那手立即松了槍,他像是毫不費力地把那人的手臂扭到了身後,接着曲膝擊在那人的膝蓋窩,動作一氣呵成,眨眼間身材比他壯碩的男人就被他扭着手反壓在地上。
驀地,屋裏熄了半天的燈亮起來,那股索繞不散的黑氣這會兒也悄悄的散了,梁超已經被餘叢一揍得幾近暈厥。
“小餘,夠了。”鄭峪翔看了眼餘叢一,眨眼間屋裏的一切又變得正常,安靜得過分的屋子此刻又從窗外傳來馬路上的汽車聲。他走到了門口,盯着被李泉扭押在地上的男人,居然是那個在餘承骞家樓下找上餘叢一的老警察。老警察擡眼盯着他看了眼沒過多的反就,更令他驚訝的是李泉能夠瞬間制服看來身手不錯的老警察,并且能把老警察的雙手綁了個嚴實,在他看着那繩結想除了用刀子他可能是解不開的,一時之間對于李泉印象和之前有了天差地別的改變。
“小餘老爺?”老警察不見氣惱,掙紮着給自己找了個好受點的姿勢,直直地盯着鄭峪翔身後,像是看着最後一線生機般。
餘從一伫在鄭峪翔身後,他十分不爽地搓了搓鄭峪翔後腦勺的頭發,認出地上的老警察,幾人視線一對,剛剛還萬分緊急的氣氛驟然松懈下來,他想了想對李泉說:“李爺,放了他,好歹也是人民的公仆。”
于是,幾分鐘後四人如同自己是主人般地坐在別人家的客廳裏,而真正的主人還躺在房間的地板裏半生不死。
“小餘老爺,你在這裏是不是發現了什麽?”老警察最先開口,他剛才顯然也看到了梁超,卻沒有任何的表示。
餘叢一習慣性地翹起二郎腿,燈亮起來他就找回了打火機,這會兒咬着煙點起來抽了一口,然後還是那副流氓的樣子對老警察說:“沒什麽發現,不如你說說你怎麽在這兒?”
老警察望了眼旁邊的另外兩人,戴眼鏡的年輕人背着他坐在餘坐一身後,而另外一位端端正正地坐在餘叢一旁邊,和餘叢一比起來就像是土匪和書生。他下意識地對李泉多打量了幾眼,剛剛制住他的動作絕對不是什麽培訓俱樂部裏出來的,沒有十年八年的專門是練不出來的,他不由地好奇這個看來斯文的年輕人究竟是什麽人。隔了片刻他收回目光,直言不諱地說:“小餘老爺,既然你人在這裏,我相信肯定是有理由的,我手裏有一份調查報告,關于姜揚墜樓的。”他說的墜樓而不是謀殺。
這前後不搭的話餘叢一卻意外地理解了老警察的意思,他把腿放下來撐着手肘,捏開了嘴裏煙湊近老警察問:“然後呢?”
“報告上并沒有确切的人證證明姜揚是被推下樓的,證據只有現場勘測和姜揚扶手上的指紋,和證明姜揚和嫌疑人發生沖突的人證。只要加上兩條人證物證說明姜揚是自己墜樓的,通緝令就能撤下來。”老警察說得嚴肅,餘叢一卻笑起來,“別糊弄我,通緝令已經發出來了,你改下報告就能撤。”
這回是老警察笑了起來,“小餘老爺,什麽工作總有不嚴謹和出錯的時候,哪個地方都有錯案的可能。”
“所以,你想我做什麽?”餘叢一又坐回去翹起二郎腿,實際上他已經猜到了老警察的目的。
“小侄現在已經命在旦夕,肯請餘老爺出手相救!”
果然!餘叢一心想,如果他是真的‘餘叢一’說不定會雷鋒一回,重點他不是,于是只好說:“你沒有去找餘承骞嗎?”
“去了,餘醫生不在,我等了半天他都沒回來。”老警察回。
餘叢一蹙了蹙眉,“那你來這裏做什麽?”
老警察下意識地環視一周,然後把目光轉回餘叢一身上說:“我查過大風哥和梁勝的案卷,發現雖然梁超沒有作案的嫌疑,但是他卻有十分充足的動機,而且大風哥被殺的當天車庫監控有拍到過梁超,他的行為看起來很怪異,雖然不能作為證據,可我相信我絕對沒有弄錯,他肯定沾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他頓了一下又問,“餘老爺是不是也發現了什麽?”
“和你差不多,梁超就在裏面,你帶他回去吧,不過大概找不到證明證明他殺過人。”餘叢一十分随意地往他背後的房間瞥了眼,“我們也差不多該走了。”
餘叢一說完就起身,警察總歸是警察,無論對方怎麽說他都不願帶鄭峪翔去冒險,雖然鄭峪翔說他沒有對姜揚動手,可他也能想象當時的情況,恐怕警察也不能将他的沒有動手當作沒有責任,所以他并不打算接受老警察的提議。
“等等!”老警察攔住餘叢一,“餘老爺,你先聽我說完。”
“還有什麽?”餘叢一有些不耐煩。
老警察深吸了一口氣,“餘老爺,我不說什麽職責大義,也不望你體諒我作為長輩的心情,但小侄在接觸過梁勝的屍體後本來一直沒有蘇醒,天黑後他卻突然瞪起來,不管不顧地從床上跳起來,見人就打,下手也沒有輕重,神情暴躁地要往外面沖,全程都不說話,瞪人的目光兇狠,好像被什麽附身了。”
餘叢一拒絕的話到了嘴邊,他背後的鄭峪翔卻突然起身轉過來,開口道:“等等,小餘。”
“幹什麽!你!”餘叢一橫眼怒瞪向鄭峪翔,他覺得鄭峪翔簡直是嫌沒被抓不爽。鄭峪翔卻朝他一笑,走到他旁邊時悄悄地拍了兩下他垂在身側的手背,然後對老警察問:“你侄子什麽時候接觸過梁勝的屍體?”
老警察詫異地望着鄭峪翔,終于知道了這人是誰,若不是聽到鄭峪翔對他說話他完全沒有認出這和報紙上通緝的是同一人,他下意識地瞥了眼餘叢一,然後把他侄子的事從頭又對鄭峪翔說了一遍。
鄭峪翔眉角一挑,側身對餘叢一和李泉分析,“如果說梁超就是兇手,而他每回殺人都不會親自動手,是不是都會有一個被怨氣附身的對象?那麽那個警察會不會是被梁超的怨氣感染了?接下來會做什麽?”
“可是現在是梁超還有想殺的人嗎?”餘叢一問。
李泉突然插話,“餘老爺,別忘了剔魂針,如果梁超為了報複殺人,為什麽要抽走人的七魄?或者說梁超也只是被人利用了,我覺得不管這個思路對不對,都可以去看看!”
“可以個屁!”餘叢一聽到‘利用’兩字立即想到了真正的‘餘叢一’,難道真的是他在背後搞事?再看鄭峪翔,不管怎麽說他也不會同意讓鄭峪翔到警察堆裏去冒險,他覺得他家二弟以往的謹慎都沒了,完全像是嫌自己命太長一般。而他或許是因為死過一次,已經做不到像王征那樣的灑脫,對自己的灑脫,對兄弟的灑脫。
老警察緊緊地盯着鄭峪翔,他從幾人的話裏聽出了個大概,更加迫切地想讓餘叢一去一趟,于是他主動地說:“晚上醫院裏沒有人,我帶你們去,我保證不會出事。”
“你保證個屁!”餘叢一的流氓勁又上來。
鄭峪翔突然捏着餘叢一的下巴把那怒沖沖的臉轉向自己,認真地說道:“我也保證我沒事,相信我!”
餘叢一直直地盯着鄭峪翔仿佛有千言萬語的眼睛,忘了他們的動作有多暧昧,半天沒有反應。鄭峪翔突然往他手裏塞了一樣東西,他低頭一看發現是支錄音筆。他按了一下播放,立即想起老警察的聲音,正是說要給改姜揚的案子造僞證那段,他沒忍住笑起來,“你還真是不要命,連警察也敢威脅!”
他說着擡眼看向老警察,對方倒是一臉不介意地笑了笑說:“如果這樣能讓餘老爺放心,我沒有異議。”
“你別這麽輕松的樣子,不然會讓人覺得你不在乎這威脅啊!”餘叢一說笑般的,手卻十分欠抽地按了下一條,接着房間裏響起一個稍微有點低沉的男聲。
“翔子,今天晚上我要去一趟韓叔那兒,晚點叫人來接我下,沒醉他肯定不會放過我!”
平平淡淡的語氣,平平淡淡的內容,聲音卻是王征的聲音。餘叢一驚異地瞪着鄭峪翔,他想不起這句是他哪年哪天說過的,又怎麽被鄭峪翔錄去的,只是他出口的話有些哽咽,“你錄這幹嘛?”
鄭峪翔把錄音筆搶回來,一言不發的收進口袋裏,屋裏另外兩人都感覺到了氣氛的僵硬,老警察不懂突然怎麽了,李泉卻想大概是餘叢一發現了鄭峪翔還有別的男人,可餘叢一那樣不像是被戴了綠帽子,倒像是自己做了什麽對不起人的事。
“走吧,我們先下樓。”老警察看不懂年輕人間怪異的氣氛,不想耽誤時間的說。
鄭峪翔點了下頭,和老警察說起接下來的安排,餘叢一氣沖沖地甩門出去,李泉無奈地想餘家說不定要絕後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沒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