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替死鬼
李泉坐在車裏,嘴裏叼着煙微微低頭,指尖拈起火柴的動作很優雅,然後輕輕一劃火光燃起。煙剛點完餘叢一和鄭峪翔就一前一後地走出來,他剛看到兩人進了房間就沒再跟上去,現在兩人看來似乎有點意見不合?遠遠看着在吵什麽,不過隔得太遠他聽不見。
餘叢一堵在鄭峪翔面前,攔路搶劫的架勢,“你等等!先回答我除了姜揚,還有沒有別的?”
“什麽別的?”鄭峪翔不解地反問。
“比如車禍撞人什麽的?”
鄭峪翔盯着餘叢一看了半晌,突然笑起來,故意湊近把聲音壓到了暧昧的程度說:“放心,我手上從來沒親手沾過人命,姜揚也是他自己掉下樓的,我不會做讓王征黃泉不安的事。”
不會個屁!老子就是在黃泉這會兒被你氣得要爬出來了!餘叢一心裏罵,可鄭峪翔說沒有就是沒有,他從來不懷疑自家兄弟,于是輕舒了一口氣。
鄭峪翔突然眉毛一擡瞥向那輛紅色的牧馬人說:“車裏的人是誰?一直在看你。”
“和姜揚約了買賣,結果買賣沒成姜揚就挂了,他覺得他要的東西在你手裏。”餘叢一說話間一直盯着車裏的李泉。
李泉捏着煙狠狠抽了一口就摁滅剩下的一大截扔到窗外,然後下車朝餘叢一和鄭峪翔走過去,“餘老爺,你不是想過河拆橋吧?”
“我們之間有橋可以拆?”餘叢一巍然不動地盯着他。
李泉雖然和餘叢一并沒什麽交情,但傳聞或多或少總聽過,他想不通中間是哪裏傳錯了才讓他沒能事先了解這小痞子一樣的餘老爺。他默默地告誡自己淡定,然後笑道:“我只是想和餘老爺的朋友聊幾句而已,不耽誤你們太多時間。”
餘叢一雙手插在口袋裏,轉向身邊的鄭峪翔,一副放心交給你了的表情。鄭峪翔驀地朝他一笑,然後換到餘叢一前面,對李泉問:“我們見過?”
“算是,不過當時你昏迷着,李泉,白水泉。”李泉朝鄭峪翔伸出手,結果沒等鄭峪翔握上來就被後面的餘叢一揮巴掌打開,“別來這套!有話說話!”
鄭峪翔瞥了餘叢一半眼,直接把李泉被打開的手拿回來握了握,“鄭峪翔,嘉峪關的峪,飛翔的翔。”
李泉詫異地打量着面前兩人詭異的互動,緊接注意到了鄭峪翔手腕上的手表,好一會兒才說:“我們換個地方,這裏不方便。”
顯然人來人往的路邊不是說話的好地方,況且鄭峪翔上了今天的頭條,保不準什麽時候就來一個剛看過報紙的人。
餘叢一半點沒有這是別人的車的客氣,領着鄭峪翔率先坐上去,叉着長腿,靠着椅背,像是帶着情人等小弟上來開車的老大。鄭峪翔坐得靠他很近,近得兩人大腿緊貼着大腿,本來跟以往兄弟間的親密動作沒什麽不同,可是那只該死的手自然而然地落在他腿上,還若有似無地勾了勾,害他的老大氣勢頓時撐不住,把腿收回來,避開了鄭峪翔的手。經常昨天晚上的事後,他已經沒辦法完全像以前一樣筆直地看待鄭峪翔了,更是不敢細想他和他最重要的兄弟之間到底有了什麽本質的不同。
好在李泉上車化解了他的異樣,随口聊了兩句李泉就把車開出老城區,找了個人少的路邊停下來。
李泉轉過身來看着後座的兩人,然後拿手機調了一張照片出來遞給鄭峪翔看,“你見過這樣東西嗎?”
鄭峪翔湊近手機,還放大了仔細看了又看,然後搖頭說:“沒有,這是什麽東西?”
餘叢一好奇地往李泉的手機瞟了一眼,看到兩根黑漆漆的,像針一樣的東西,不過要粗得多,然後就聽李泉說:“不知你有沒有聽過剔魂針?”
鄭峪翔若有所思,餘叢一卻随口回答:“聽過。”車裏另外兩人的視線都朝他移來,他讪讪地解釋,“之前有個小警察問和你一樣的問題。”
“警察?”李泉的目光不覺沉下來,剔魂針不是鏽花針随便一說都會知道的,他來的時候他師父交待無論如何也要把東西帶回去,卻不想過還有其他人關注這東西。
“剔魂針是什麽?”鄭峪翔好奇地問。
“據說能剔出人的三魂七魄,傳說是東漢一個煉丹師制造的,用來取人魂魄煉丹。”李泉回答。
“神經病。”餘叢一插嘴罵了一句。
李泉暗抽了下嘴角,他也覺得那像是神經病才幹的事,但他還是一本正經地回:“不管來歷如何,現在剔魂針失蹤了,還有兩個相關的人被抽走了七魄。”
“七魄?”鄭峪翔轉眼看向餘叢一正好收到餘叢一向他轉來的視線。
餘叢一問:“怎麽被抽了七魄?”對七魄這個詞他現在腦子裏還一直接轉着張春說的他的鄭峪翔七魄共有。
李泉刻意地盯着鄭峪翔,但除了純粹的好奇沒從他眼裏看出別的,權衡了一下解釋道:“根據記載剔魂針能取生人三魂七魄,而七魄的脈輪正是眉心胸口這幾個位置,與大風哥和梁勝身上的刺孔正好吻合,無疑是被抽走了七魄。”
鄭峪翔視線微微一沉,他終于明白昨晚他到底遇到了什麽事,也從餘承骞告訴他的寥寥數句中整理出了一條思路,雖然一切都與他以前的認識不一樣,但現在他也不得不接受他是被大風哥的鬼魂抽去了七魄,然後才有了他和餘叢一後面的事,甚至因此兩人的性命相連,而這所有事的開端都從那天他在車庫裏目睹了大風哥的屍體和身上被貼了一張符起。
“我聽說過一種換命術,需要人的49魄作引,雖然具體我也不清楚,但如果真的碰上我們不能坐視不管。”李泉繼續說。
“你是你,什麽我們!”
餘叢一不服李泉的歸納,李泉眉頭一凜,臉上表情不見起伏地沉下嗓音來說:“餘老爺,剔魂針是不會自己動的,大風哥死時那張符總不至于憑空而來。”
“別給我繞彎子,老子根本從來沒聽過什麽大風哥,他死不死跟老子有狗屁關系。”
“我只是陳述事實。”
“就是我真做了什麽也輪不到你來管!我出來混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啃手指!”
兩人沒由來的就吵起來,李泉微笑地望着餘叢一,他看起來确實比較年輕,但實際比餘叢一大了十來歲,這句要換過來他對餘叢一說才合理,于是收起笑意說:“餘老爺,你出生的時候我還去你家喝過滿月酒。”
餘叢一的臉立即皺得很難看,李泉有種報複的快感,繼續道:“難道餘老爺是打算否認這張符不是你畫的嗎?”
李泉從衣服內袋裏掏出一張黃符,像警察亮物證一樣呈到餘叢一面前。餘叢一眉頭微蹙,沒什麽感想,鄭峪翔卻怔怔地盯着李泉手裏那張符出神。他的記憶力很好,雖然沒到過目不忘的地步,但确實要比普通人要強得多,況且那張符最後一個像8的收尾他記得很清楚,這就是他在車庫裏扔了的那張,頓時餘光瞟了一眼餘叢一。
車裏的氣氛僵了片刻,李泉輕籲一口氣放平的語氣說:“餘老爺,我不懷疑餘家的人,但現在誰也說不準剔魂針還會出現在哪裏,況且你也不想不明不白地丢了自己畫的符吧?”他意有所指的盯向了鄭峪翔腕上的手表。
餘叢一也下意識地望向了鄭峪翔的手表,‘餘叢一’畫的符不可能湊巧和鄭峪翔的表在一起,而鄭峪翔被抽走七魄,若是大風哥和梁勝也被抽走了七魄,那是不是三人都是因為那什麽鬼的剔魂針?為什麽他會變成‘餘叢一’,鄭峪翔又怎麽恰好在觀縣?姜揚又怎麽會有剔魂針這種東西?
所有的問題攪在一起就像有人給他織了一個天羅地網,那股被算計的不安始終都萦繞在他心頭,仿佛面對一個看不見的敵人,随時随地都有陷阱出現在他面前,他懷着不安不由自主地轉眼朝鄭峪翔望去。
鄭峪翔收到餘叢一的目光,安慰地握起他的手環到了自己腰後,看起來像強要了一個餘叢一摟着他的姿勢。而餘叢一眉頭一緊一松,感覺手裏被塞了根又細又尖的東西,卻見鄭峪翔若無其事地笑了笑,仿佛什麽都勝券在握一般。他突然就冷靜下來,心裏驀地湧出無窮無盡的慶幸,他想變成了餘叢一也不盡是壞事,至少他還能活着,還能再像從前一樣與他最好的兄弟舉頭并肩,想到此他冷不防地笑起來。
李泉詫異地看着到兩人暧昧的動作,聽鄭峪翔開口道:“李先生,第一,我沒在姜揚那裏見過你要找的東西,第二,我也對你要找的東西沒有任何興趣,更從沒聽過。”
“那姜揚的死,和你有沒有關系?”李泉沒好直接問是不是他殺了姜揚,鄭峪翔坦然一笑,“他是自己摔下樓的,我并沒有動手。”
“那大風哥死的那天,你是不是在現場?有沒有看到什麽?”李泉繼續問。
“沒有,我去的時候只見到了兩具屍體。”
“那你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李泉在手機上一滑,翻出了另外一張照片,“大風哥死的那天,因為一只戒指落在衛生間被一個包房服務員撿到,然後那個服務員被打了一頓,還被逼脫光在酒吧大廳裏跳舞,隔天大風哥就在車庫被殺,兇手正是那個服務員的父親。”
“這就是那個服務員?”鄭峪翔審視着手裏裏的照片。
“對,他叫梁超,在大風哥死的會所裏當服務員。”
“我見過這人。”鄭峪翔不只見過,還親眼見到這人去姜揚家裏偷了什麽東西,如果湊巧可能偷的剛好就是李泉要找的剔魂針,“就在大風哥死的那天,我在車庫裏見過他,當時,他就像被催眠一樣,視線發直,一步一癫地走出了車庫。”
“等等!”餘叢一插道,“怎麽又扯出來一個梁超?難道是他剔了大風哥和梁勝的魂?”
“是魄。”李泉糾正餘叢一定義,“死于非命者陽壽未盡,魂魄無法遠離死所,所以會殺人制造新的枉死者代替自己,俗稱找替死鬼,我懷疑有人利用這一點收集人的七魄。”
“為什麽?為了那個什麽換命術?”餘叢一異常的不屑。
“這只是我的猜測,梁勝死亡的時間正好是大風哥的頭七,如果大風哥真的變成了鬼要找替死鬼的話,頭七是最好的時機。”李泉分析道。
“可是為什麽大風哥找替死鬼要找梁勝呢?按理來說找梁超不是更合理嗎?”鄭峪翔覺得有跟線頭在他眼睛總是抓不住。
李泉接道:“我也想過這個問題,梁勝實際上并不是梁文富親生的,而且據說他們父子三人關系并不好,梁勝長期打罵梁文富和梁超,大風哥若是真的要報複的話,應該找梁文富疼愛的親生兒子才對。”
“你是說梁勝和梁超是非親兄弟?而且梁勝經常欺負梁超父子?”鄭峪翔蹙起眉摸了摸下巴,“大風哥死前羞辱過梁超,梁勝也長期欺負梁超,有沒有可能——”
“梁超才是兇手?”餘叢一随口接了一句,鄭峪翔誇贊地朝他一笑,“就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梁超住哪兒!”李泉說。
“去看看。”鄭峪翔接道。
“看個屁!”餘叢一直接給了鄭峪翔的腦袋一巴掌,“鄭峪翔,你湊什麽熱鬧?忘了你現在什麽身份了吧!”
鄭峪翔微揚起嘴角,把餘叢一拍他那只手拿下來,捋了捋他到肩膀的頭發說:“要不,你給我剪個頭發?”
“你早該剪了!”餘叢一對鄭峪翔的發型嫌棄得不行,實際上他見了人第一眼就想給人把頭發給剔了,反正以往他的三個弟弟都讓他剪過頭發,幾年練下來如果失業也能去理發店當個初級發型師。
鄭峪翔直直地望着餘叢一,像是從他眼中看到了另外一個人,笑得彎了眼,可惜餘叢一沒有領會到他的情緒,把手又伸過來揉了一把他的頭發說:“別可惜了我家翔子這麽帥!報紙上的照片太沒水準了!”
李泉抽了抽嘴角,實在沒眼看嫌通緝令拍得不好看的餘老爺,轉過身發動車子說:“我先去洗個車。”然而沒有人理他。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求評論從來沒有求到過~~ 是不是因為作者不夠萌~~ 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