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替死鬼
“翔子!”餘叢一驚恐地盯着滴在地上的血,連忙扶着鄭峪翔又回頭往醫院裏去。
“醫院治不了,你剛才也看到了吧。”餘錦榮輕輕吐出一句。
“你有辦法?”餘叢一忙停住問,不過一晚上他建設了二十幾年的現代科學文明就已經塌方了。
“先上車。”餘錦榮不動聲色,餘叢一想了想拉開車門,也不管鄭峪翔是否願意,直接将人塞進車裏。
雖然餘叢一有一堆疑問想問餘錦榮,不過此時沒有閑心,他脫了自己的衣服壓住鄭峪翔的傷口。若不是他親眼所見,他實在很難相信,剛才在醫院裏分明只有一道擦傷,現在卻是一道翻起白肉的口子,而且血泛着黑還怎麽也止不住。
“血止不住,你開快點!”餘叢一沖前面開車的餘錦榮吼。
餘錦榮目光一瞥,“暫時死不了,你看後面有沒有什麽有字的紙,燒成灰捂在傷口上。”
餘叢一這回沒有跟他較勁,在後備箱裏翻出一本像是古籍的書,想也沒想就撕了幾頁下來,卻發現沒有點火的工具。于是朝餘錦榮吼:“打火機。”
“沒有。”餘錦榮回答得很幹脆。
他氣得直想給餘錦榮一拳,但看在餘錦榮遞了一盒火柴地份上壓了下來。他連忙點起書頁,聽到餘錦榮在前面說:“直接放到傷口上燒,再用紙灰捂住。”
他聽話地照做,發現火焰在傷口上的顏色變得發黑,沒兩下燒成一層灰,他揉成一團捂上去。
鄭峪翔立即強烈地掙紮起來,嘴裏發出哀嚎,力氣大得他幾乎按不住。餘叢一壓住他的一條腿,另一條腿就猛踢過來,他幹脆把人放倒躺在座椅上,他就坐在鄭峪翔身上。可制住了腿,那人手又不安分起來,掐得他的肩膀生疼。
餘叢一忍着疼一只手無法推開抓住他不放的人,另一只手卻始終沒有放開壓在對方腰上的手,指縫間還能感覺到血在往外浸,掌中的溫度就如火碳一樣燙手。而鄭峪翔突然蹭起脖子一口朝他的肩膀咬下去,他嘴裏大罵起來卻沒有動,直到肩膀被咬出血鄭峪翔才卸下勁,癱軟下去。他緩了口氣,見鄭峪翔腰上的傷口血已經開始凝結,他怕他的皮帶磨到傷口于是解了他的褲子,再轉身問餘錦榮。
“這究竟是什麽傷?你要帶我們去哪裏?”
“你怕?”餘錦榮輕笑一聲,不急不緩地看着餘叢一着急的模樣。
“我怕個屁!治不好翔子,該怕的人就是你。”餘叢一狠狠地吼過去。
“我怕什麽?你再自盡一次?餘叢一,爸生你養你最後為你而死!卻沒把你教好,讓你這麽不忠不孝!你不怕?”餘錦榮聲調越揚越高,最後把車停下來,回頭冷冷地盯着他。
餘叢一也徹底被他罵昏了頭,一把抓起他的衣領,“別再拿餘叢一來說,我是王征,這是我一輩子的兄弟,他要是有事,就讓你一命抵一命!”
餘錦榮突然諷刺地笑起來,“你是不是忘了要是沒有餘家你早就死了?”
“重點是我還活着,你們做了什麽我會慢慢算清楚的。”餘叢一松開一哼,“別廢話,開車。”
餘錦榮輕笑了笑,像是全然不介意餘叢一的粗魯,邊開車邊說:“他的七魄沒了,斷了身體的陽氣,陰氣滲進五髒六腑,熬不過今晚。”
餘叢一雙眉緊蹙,勉強能用平靜地語氣說:“放屁!”
“你很怕他會死?”餘錦榮的語氣顯得寡淡,眼中卻帶着幾分認真的疑惑。
“因為我們是兄弟。”這一句是餘叢一一字一頓地說出來的,大有随時可為兄弟赴死的氣勢。
“兄弟?即使沒有血緣關系?”餘錦榮冷着眼,比他的聲音更冷。
“兄弟是生死相交的義氣!跟血緣沒關系。”
餘叢一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回想起幾年前那個深秋的暴雨夜,他和鄭峪翔被仇家追殺,最後兩人逃到郊外一座山上,鄭峪翔強撐起骨折的腿背着中槍的他,從沒路的山上走了兩個多小時才下來,将他從鬼門關裏硬拽了回來。
“餘家和兄弟如果只能選其一,你選哪邊?”餘錦榮突然地對餘叢一問道,一改之前的鄙棄的态度嚴肅起來。這種突如其來的轉變讓餘叢一有些不習慣,但他的答案卻不假思索。
“兄弟。”對餘叢一而言一起長大的兄弟确實比憑空冒出來的餘家要重要的得多。
“上回你選的餘家。”餘錦榮輕聲呢喃,餘叢一沒聽清地望向他,他突然頓悟似的說:“也許有人能救他,但不是我。”
“誰?”
餘錦榮沒有回答,車子拐進了一條陰暗狹窄的小巷裏停下來,四周漆黑偏僻實在太适合打擊報複。餘叢一盯着他警惕起來,“這是什麽地方?”
餘錦榮嘴角帶着戲谑的笑意說:“火葬場。”
對于火葬場的印象餘叢一還停留在很多年前,他養父除了四個養子,還有一個親兒子,但在12歲時被人害死了,從此之後他再也不願踏足那個地方。現在他還謹記着那天站在他最小的弟弟墓前曾發過的誓——此生絕不允許任何人再傷害他的兄弟。
“你最好有個理由,不然我也可以送你去火葬場!”餘叢一狠狠地瞪着眼,仿佛鼻息間已經聞到了屍體燒焦的味道。
“你要送去送餘承骞,他要住在這種地方關我什麽事?”餘錦榮靠着椅背不緊不慢地往後座撇了個頭。
“媽的,餘承骞又是誰?”餘叢一感覺一下子他的世界就只剩下姓餘的了。
“餘家老二,你二哥。”餘錦榮說着拿出手機,迅速拔了一個號碼,在響得昏天暗地之後終于有人接聽。
“幹啥?”
“餘叢一有事找你,樓下!”
餘錦榮一句話說完就挂斷,扔下一句,“帶他下車。”
餘叢一狠狠一眼刮過去,他覺得要是跟餘錦榮一起的時間久了,保不準哪天一沖動他就會把人滅口,能做到像餘錦榮這樣誰都想找機會滅口的也是不容易。
這時餘叢一見樓上的窗戶燈亮起,一個人影在玻璃裏面探頭望了一眼,接着樓道裏的聲控燈一路從高處亮下來,他猶豫片刻還是把鄭峪翔從車裏扛出來。
“叢一?這人是誰?”
面對第一次見面的男人餘叢一難以生出親切,他眉頭一擡,回話的卻是餘錦榮。
餘錦榮伸出腦袋對車外的人說:“二哥,老四交給你了,給二叔打電話。”說完就猛踩油門,一眨眼就紮進黑暗裏,連尾氣都沒留下。
餘叢一扛着鄭峪翔冷眼打量着面前頂着一頭淩亂頭發,戴着一副金絲眼鏡的男人,如果穿戴整齊看起來會像個教書匠,但現在看起來像個失意多年的教科匠。他先是罵了餘錦榮一句再對餘承骞說:“他身上有傷,先上樓再說。”
自家老弟滿口的粗話讓餘承骞臉上微露愠色,但仍然笑着替他打開門說:“這一單元都沒人住,不用小聲。”
餘叢一暗地抱怨沒有電梯,又不得不跟餘承骞爬樓梯,好在只是四樓,但背着一個大男人也不輕松。餘承骞先他一步進屋敞開了大門,他跟進去激情的重金屬音樂就直接紮進耳朵裏,甚至感覺背上的人也抽搐了兩下。他終于知道為何整個單元都沒有人住,這要換作是他早就提刀大殺四方了。再看房間裏面,寬敞得誇張的客廳全是各類游戲周邊,牆上貼的也是讓人血脈膨脹的卡通人物海報。顯然這一切與餘承骞謙和有禮的外表完全不符,卡通在餘叢一的認知裏都是小孩子的玩意。
“先把他放下來。”餘承骞熱情地騰出最長的沙發,意示餘叢一把人放上去。
餘叢一向來拒絕好意,但實在被音樂聲吵得腦仁疼,出口的就是,“把音樂關了,吵死了!”
“抱歉,我忘了。”餘承骞撓了撓頭,轉身去關音箱。
餘叢一則将鄭峪翔放下來,再回頭對餘承骞問:“餘錦榮說你能救他?”對于他的稱呼餘承骞輕蹙了下眉頭,重點卻沒落在他的問題上,反問道,“這人是誰?你們是什麽關系?”
“我問你能不能救他,一句話給個幹脆!”餘叢一急躁地逼近餘承骞,就在剛才他注意到鄭峪翔的傷口開始再次裂開,浸出了幾顆血珠,他沒心思跟人慢慢解釋一個前世今生那麽複雜的前因後果。
餘承骞怔在原地若有所思,“他怎麽了?”目光斜過去打量着沙發上半躺的男人,是個看起來和他差不多的歲數,長得可以說很帥的男人,衣衫不整混身是血,面色蒼白困倦像是暈了過去,而他弟赤着上身,滿臉急欲攻心的怒火。好歹他還是個留過洋的醫生,這個狀況出現在這個時間,一個好看的男人和他家老弟,他能想到的都不是什麽好事。
于是,他斂下眉毛語重心長地對餘叢一說:“叢一,我知道爸過世對你的打擊很大,可你也不能這樣作賤自己,糟蹋別人!”
餘叢一頓時眉毛一挑,說實在的他沒聽明白餘承骞的話,只覺得都是廢得不行的話,打斷道:“說重點。”
餘承骞穩了穩情緒,轉身朝沙發走過去,然後蹲下去輕輕地揭開男人的衣服,呈現在他眼中的傷與他想象的截然不同。他深吸了一口氣,回頭問餘叢一,“這究竟怎麽回事?不要動怒,我要聽原由。”
餘叢一張了張口硬是把髒話收了回去道:“我清楚怎麽回事還找你幹嘛!”
就在餘叢一剛說完,沙發上一動不動的人又一次突然睜開眼,有過一次經驗,餘叢一立即上前将人緊緊壓制在沙發上,嘴裏吼道:“你快想辦法啊!”
被鉗制住的鄭峪翔張開嘴,就如餓極的野獸急切地想撕咬什麽,可嘴裏空無一物,難耐至極幹脆對準自己的舌頭咬下去。餘叢一發現他的意圖心裏一驚,可雙手騰不出來,他便湊過嘴去咬住他的唇,隔開他的牙齒,這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
不過這一幕在餘承骞看來是這樣的,衣衫不整的男人正被他弟壓在沙發上,他弟掐着男人的雙手強吻下去,對方正在拼命掙紮。他連忙甩開胡亂的聯想,在一堆手辦下找出手機給名字存成二叔的號碼拔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王征:哦,你就是翔子?長得真好看!比大劉家的閨女都好看!
鄭峪翔盯鳥。
王征:往後我們就是兄弟了!一輩——
鄭峪翔朝鳥頭一腳踹去。
多年之後,鄭峪翔默默地想,原來第一次見面時他就已經惦記上那玩意了!真沒勁!他怎麽沒趁早給折了,害得這麽多年他都不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