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入春,天漸暖,學校流感頻發。
唐雨杺體質不錯,吃過藥從學校回來睡一晚,第二天就又生龍活虎了。
在她出現發燒症狀前,班上就已經有不少同學以發燒為事由請了假,李雅是班上第一個請病假的。
最初也沒人對李雅生病請假的事起疑心,直到她的同桌,往日跟李雅關系最好的陶巧巧去她家探了次病,事态才有了拐點。
據陶巧巧所述,她那天壓根就沒能進得去李雅的房間。被李雅的媽媽用生硬的借口擋在了房門外,她一度覺得很奇怪。
離開時無意中聽周邊鄰居說起關于李雅請假前那晚發生的事,她才意識到李雅家的怪異氛圍不是她的錯覺。
校園裏針對李雅的風言風語漸多,李雅重返校園後無疑會讓這層發酵過的謠言愈演愈烈。
局外人多是抱着看戲的心态,半同情半嫌惡。
李雅返校後才上了兩天課就熬不住了,迫于精神壓力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裏躲了三五天,還是被家裏人強行扭送到了學校。
對于李雅這樣的境遇,唐雨杺多少還是會有些在意,不過她跟李雅因為陶巧巧這層關系之前有過過節。
陶巧巧喜歡周鶴,表白後曾被周鶴當衆一口拒絕,顏面盡掃。
她把不甘心的源頭追責到了跟周鶴幾乎形影不離的唐雨杺身上,覺得是唐雨杺指示周鶴那麽做的,私底下常跟唐雨杺過不去。
李雅因陶巧巧的慫恿曾檢舉過唐雨杺的打架實證,而那次唐雨杺不過是為被勒索的同學出頭。
被勒索的同學擔心被報複,在校長室怎麽都不願意開口為她作證。
唐雨杺只能自認倒黴,好心砸了自己的腳,為此還被記了大過。
她的喜惡向來表現在明面上,那次事件後,幾乎再沒跟那兩位說過半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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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上又有人紮堆在偷偷議論李雅的事了。
“那個李雅怎麽還有臉來學校?要我早轉學了。”
“誰說不是呢?”
“我聽人說她在家鬧過,是想轉學來着,不過家裏不同意。”
“為什麽不同意啊?”
“她下頭還有個弟弟,她那弟弟還在念小學呢,花錢的地方多。她爸媽據說重男輕女得厲害,她爸是一口咬死了,沒那麽多錢給她瞎折騰。”
“要說那事啊,也賴她自己,誰讓她大晚上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往外跑的。”
“就是,我早看她花花綠綠的指甲不順眼了。”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就連她爸都這麽說她。”
……
關于李雅的流言傳來傳去,總那麽幾句話。唐雨杺多數時候也就是過耳一聽,實在聽不下去的時候也從不瞎摻和。
李雅出了那樣的事,換位思考,同為女性的唐雨杺确實深感同情。只是她雖不是落井下石的性子,卻也還不至于大度到聖母的程度。
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捂住耳朵閉上嘴,不聞不問不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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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業之餘,唐雨杺近來的心思全放在了曹向梅身上。
她平時從沒下過廚,別說做頓飯,煮顆雞蛋都不會。起了心思想給媽媽做頓像樣的生日宴那天,是因為她看到曹向梅躲着她在廚房偷偷吃藥。
曹向梅擱竈沿上的那個藥瓶被撕了标簽,也不知是什麽藥。遠遠看着,只能看清倒出來的藥丸是黃色的。
聽到身後的動靜,曹向梅匆匆忙忙把藥瓶裝進了口袋。
唐雨杺隐約覺得奇怪,問她:“媽,你吃的什麽藥?”
“就是一般的止痛藥,最近睡的不好,有點偏頭痛。”曹向梅輕描淡寫道。
一般的止痛藥需要把标簽撕掉嗎?
唐雨杺心裏犯了嘀咕。
她回房前給曹向梅按了會兒肩,旁敲側擊地問了好一會兒。曹向梅刻意轉移了話題,她什麽都沒能問出來。
事後唐雨杺思來想去,心裏像是擰了個疙瘩,總覺得不對勁。
拿起手機給周鶴打電話,說起了這事。
周鶴也沒遇到過這種事,沒經驗。猜測她的媽媽可能只是身體有些不舒服,怕她擔心所以才打算瞞着她。
這個說法唐雨杺聽着在理,暗下決心以後少惹事。要對媽媽好一點,比從前更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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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下廚,唐雨杺充分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眼睛看會了,腦子消化了,實施到具體操作,全砸了。
為了給曹向梅一個生日驚喜,唐雨杺得避着她下廚。
家裏不方便,後來還是唐薇給她出主意,讓她可以直接去周康那裏折騰。
周康工作太忙,不怎麽着家。正巧周鶴也有他小叔家的鑰匙,可以随意出入。
周鶴向來對唐雨杺有求必應,兩人每周日都會在周康家秘密接頭。一個負責做試吃小白鼠,一個負責熱情洋溢地烹饪出各種黑暗料理。
經過多次練習,唐雨杺的廚藝大有長進。距離曹向梅的生日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她已經能做出幾道看起來還挺像樣的糕點了。
周日下午兩點,唐雨杺給周鶴發了短信,如常約去了周康家。
周鶴已經在門外等着她了,順手接過她手裏的東西,這才拿出鑰匙開門。
他向來這樣,無論跟唐雨杺約在哪裏見面,總會提前到達目的地,站在最顯眼的地方讓她一眼就看到自己。
唐雨杺進門系上圍裙,揚言:“唐大廚今天給你做世界第一好吃的紅糖發糕!”
周鶴“嗯”了一聲,低着頭,細心替她把袖口挽起。
一前一後進廚房。
唐雨杺拿了揉面的小盆,專心捯饬面粉。她的禦用小白鼠靜候一旁随叫随到,替她打下手。
“阿鶴,你今天是不是又自備止瀉藥了?”唐雨杺問。
吃壞肚子N次的周鶴低着眼看她張合的唇,老實巴交地應了聲:“嗯。”
“犯不着。”唐雨杺非常自信地說,“我跟你說,我對自己現在的廚藝是倍兒有信心。”
周鶴笑了一下,附議:“我也對你有信心。”
“上道!”唐雨杺說。
周鶴略擡眼,視線凝在她含笑的雙眸處。
唐雨杺腦子靈光,學東西一向快。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大型翻車現場竟然是在廚房。這個紅糖發糕的制作程序她練習了很多次,如今總算能熟練上手了。
香噴噴的糕點出鍋,唐雨杺第一時間用鍋鏟小心翼翼挖出一角。放唇邊吹了吹,待熱氣散去,她才把糕點送到了周鶴的嘴邊,催道:“快嘗一下!”
周鶴配合着彎下腰,張嘴咬走了鍋鏟裏的那一小塊糕點。
唐雨杺兩手握住鍋鏟,眼睛一眨不眨地緊盯着他鼓起的腮幫子,一臉期待地等着他的評價。
周鶴細細嚼過,把嘴裏的食物咽了下去。點了點頭,說:“比之前幾次都松軟,這次甜度也剛好,很不錯。”
唐雨杺的眼睛瞬時一亮,确認着問:“真的嗎?”
周鶴又點了點頭,肯定道:“真的。”
唐雨杺得了肯定的答複,急忙又挖了一小塊糕點出來,迫不及待地送進嘴裏。
“燙燙燙……”唐雨杺被嘴裏的食物燙的原地亂蹦,幾乎沒怎麽嚼,囫囵咽了下去。
周鶴給她倒了杯水,遞給了她。
唐雨杺接過水杯,含了口涼水在嘴裏緩了緩。擡手抹了一下被燙出淚花的眼睛,抱怨:“太燙了,都沒能嘗出味兒。”
“不急,等放涼了慢慢吃。”周鶴說。
唐雨杺盯着一大鍋的紅糖發糕看了會兒,從她帶來的那堆東西裏拿出一個便當盒。把鍋裏剩下的紅糖發糕用鍋鏟劃開,切成塊狀。一股腦全裝進了便當盒裏,碼整齊。
“怎麽都裝起來了?”周鶴詫異道。
“明天帶去學校,給朱芸和蘇荷嘗嘗我的手藝。”唐雨杺美滋滋地說。
把自己親手做的發糕成品帶給朱芸嘗鮮,這一點周鶴能理解,唐雨杺和朱芸從幼兒園起就關系要好。
只是那個蘇荷,周鶴還是第一次見唐雨杺會這麽花心思在一個認識沒多久的人身上。
不免有些好奇,問她:“你為什麽對那個蘇荷那麽好?”
為什麽對蘇荷那麽好?這個問題唐雨杺之前沒細思過,被周鶴突然這麽一問,她悶聲想了會兒。
或許是因為她偶爾能在蘇荷身上看到周鶴小時候的影子,特別是蘇荷小心翼翼看人時的眼神,跟她最初認識的周鶴幾乎一模一樣。
那時的周鶴活得很小心,夾縫中求生存。為了不再被抛棄,無論做什麽都會看別人的眼色,努力讨好旁人的樣子讓她覺得心疼。
“因為喜歡。”唐雨杺低着頭,把便當盒的蓋子蓋上。
像是在回答周鶴之前的那個問題,繼續慢悠悠說道:“因為覺得喜歡,所以才想對他好。”
喜歡?
誰?
那只蘑菇?!
周鶴腦海裏彈出三連問,不動聲色地靠站在冰箱邊看着她,沒接話。
每次唐雨杺明确表示喜歡某人或某物的時候,無論對方是男是女,哪怕只是老陳養的那只三花貓,都會讓他覺得很不高興。
這股橫沖直撞冒着酸勁的不爽情緒,周鶴在單獨面對唐雨杺的時候,很輕易就會暴露出來。
唐雨杺沒察覺出異常,收拾完了手邊的東西,打算歇歇。
走到周鶴身邊,伸手掏他口袋裏的糖。
她自小就喜歡吃喔喔奶糖,周鶴出門前,兜裏總會給她捎上幾塊糖果。
摸出一顆粉色包裝的奶糖,剝開糖紙。唐雨杺跟往常一樣把糖果往上一抛,張嘴去接。
無聲看她的周鶴倏地伸出手,半道截走了她正要吃的奶糖。在她視線轉向自己時,才氣定神閑地把奶白色糖果塞進了自己的嘴裏。仿若無事發生,腮幫子一鼓一鼓的慢慢嚼着。
唐雨杺目瞪口呆地看了他兩秒,抗議:“這是我要吃的!”
周鶴挑起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而後略彎了腰,喉結一滾,近前咽下了嘴裏的糖。
“怎麽辦?我已經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