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貓風筝
喜言失足掉入河中,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溺亡。
這是姚乾乾所知道的。
灑滿紙錢的墳前,姚與承歡兩人靜靜站着,兩人都在回憶着喜言生前的點點滴滴。
姚記得,那時她剛剛來到這裏,對這個活潑愛說話的小丫頭心生好感,為她取了名字,她腦子裏一些想法讓她大跌眼鏡,她還沒有将那些改正過來呢,人都已經不在了。
承歡開口道,“額娘,喜言雖然在我身邊,但一直記挂着您。您知道為什麽嗎?”
她搖頭。
“喜言說,小時候家裏窮,她四處讨飯,經常被打和受欺負。一年除夕,家裏沒有餘糧,她只能餓着肚子上街,卻沒想到遇見一位天仙似的小姐,請她吃了一頓飽飯,還給了她了過年的銀兩。後來她才知道,那位小姐是幽國的三公主,現在的丞相夫人。”
——“你頭一次在我身邊幹活,怎麽感覺特別關心我的樣子?”
——“以後再和夫人說,行嗎?”
卻沒等來以後。
姚乾乾悲從中來,用手捂着眼睛,淚水卻仍止不住向下流淌。過了好一會兒,冷靜了一些,她慢慢開口道,“喜言的死有疑點。”
承歡的眼睛也紅紅的,“女兒也懷疑過,喜言的水性不會讓她落到這種地步。但是,府上不不止一人看到了,還有其他人。”
“上次喜言告訴我你在府上過得不好,我又當衆仗責了其他人。這才過了幾日,喜言就出這樣的事。不是存心報複,又是什麽?”
承歡握住她的手,“額娘,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喜言。可是此事毫無線索,我們從哪裏查起呢?”
“不管怎樣,我都要試試。喜言不能死得不明不白,背後若真有主謀,我一定會查個清楚,為喜言報仇。”
而姚乾乾最擔心的,倒是承歡。她沒有對承歡說這個疑慮,對方對喜言下手,針對的并不是她,而是想要打擊承歡,連她的危險也會受到威脅。
待寒星歸來的時候,她讓寒星跟在了承歡身邊,明着說是為了調查喜言的死因,更重要的是保護她的安全。
日子一天天過去,寒星那邊毫無線索,連姚乾乾也不禁懷疑,這難道真得是一場意外嗎?
承歡漸漸從喜言離開的低谷中走出來,她年紀尚輕,沒經歷過什麽人離開,又待人真誠,離開相府,身邊只有她一人可信,她心中早就把喜言當做自己人對待,沒有主仆之分。
但在別人眼中,死人雖是可怖的事,但與自己無關,又只是個奴婢。讨論了幾天便将這件事抛之腦後,人心如此,更讓承歡感覺悲涼。
趙寒生也不例外,一開始竭力安慰,但見自己的小妻子甚至不肯接受這個事實。不願意一回家便看到一個淚人兒,心中苦悶,回家的時日便更少,甚至将床鋪都挪到了藥鋪去。
才新婚多久,竟因為一個奴婢分房,這件事惹得趙母十分不痛快,因着上次姚乾乾的威懾,還不敢當面訓斥承歡,只好在背地裏破口大罵,有些話故意讓她聽見。
承歡對此置若罔聞,自喜言死後,她好像對身邊的人都不怎麽在乎了,甚至在反思自己,對趙寒生的感情,是不是太過于糊塗。
趙寒生對藥草癡迷,承歡為了取悅他,也陪着他整日泡在藥房,但是她真心不喜歡那草藥的味道。對她來說,那味道全部都很難聞,讓人難以忍受。寒生不單單是想開藥鋪,他還要自學成醫,成為大夫,這個過程,免不了要試藥。
這個過程很痛苦,承歡因為心疼他要主動替他分擔,而不管是哪幾味草藥,煎出來的藥汁都是又苦又黑,難以下咽。
這一日,承歡心情終于好些,寒星陪着她,去了趙寒生的書房。承歡喜歡書法作畫,有自己專屬的書房。趙寒生的書房她幾乎不去,不知他哪裏來的癖好,喜歡把書房的空間弄得又小又黯,承歡進來便覺得不舒服,房子要又大又亮才覺得舒展,他卻說這裏才安心。
他也應該好久沒來了,桌面上蒙了一層灰,練字的毛筆還擺在宣紙邊,沒有清洗。
“負責打掃的人呢,也太偷懶了。”承歡道。
一會兒進來個老婆子,承歡還沒問話呢,她先撲通跪下求饒道,“少奶奶恕罪,奴婢這幾日告假歸了家,昨天晚上才回來,忘記清掃了。”
“說謊。”承歡拿起桌上的字畫,吹了吹灰塵,輕描淡寫道,“你要是告假,一定有別的人來替你的活。再說今日都什麽時辰了,太陽都快落山了,你這忘記得也太久了。”
寒星扶了扶手,“就這情況,也有半個月沒有整理了,偷懶還敢狡辯,你以為少奶奶好欺負啊。”
她神色更慌,“少奶奶饒命,是奴婢偷懶了,請少奶奶責罰。”
“好了,去找幾個人,好好打掃一下。若是我滿意的話,你就免罰了。”
“是是,奴婢這就去。”
寒星道,“小姐,這裏空氣不好,還是早些出去吧。”
承歡輕輕搖頭,“我想看看,寒生喜歡的東西,和我有什麽不同。”
其實不同很明顯,趙寒生喜歡自然的不入流的東西,森林的松果當擺設,一塊形狀奇特的石頭會愛不釋手,椅上是草墊,桌上的擺飾,連同筆墨紙硯,都是從集市小攤上得到。
東西物美價廉,也是他的标準。一開始承歡覺得新鮮有趣,但是當她知道,這些東西換來的背後,是更多的精力和時間,她便覺得不值當。
之前不覺得,但和趙寒生一對比,承歡發現自己所中意的都是華麗精美,價值不菲,她也從未考慮過銀兩問題,不過是随着自己的喜好罷了。而到了這裏,她的習慣變成了奢靡浪費,寒生甚至有一次,說她的品味太過庸俗,這是玩笑着說出的,但承歡卻記住了,當着他的面沒說什麽,暗地裏卻很傷心。
成親之前,沒有什麽比兩人相愛更加重要。但成親之後,一件很小的事,都可以忘記他們原來是相愛的。
清掃的人陸續進了來,本來狹窄的屋子更加擁擠,寒星正要扶着承歡出去,剛走了幾步,突然“哐當”一聲,一個花瓶從桌子上墜落,速度之快連寒星這樣好的身手都來不及防備,碎片濺到承歡的腳邊,她吓得不輕。
“少奶奶恕罪,奴婢是無心的。”一個年輕的小丫頭慌忙跪地求饒。
領頭的婆子卻尖酸刻薄道,“笨手笨腳差點傷了少奶奶,十條賤命也賠不起,趕緊下去吃板子吧。”
承歡定了定神,“無妨,不過是小事,再者吃不吃板子,也輪不到你來多嘴。”微微俯身讓那丫頭起來,“下次注意些吧。”
“是,多謝少奶奶。”她磕了頭,又慌忙去清理地上的碎片,忽然低聲“哎呀”一聲,捂住手又繼續撿。
“怎麽了,讓我看看。”承歡溫柔的蹲下,拿出帕子給她包着,“怎麽這麽不小心,先別管了。”
“奴婢沒事,怕碎片阻了少奶奶的路。”
輕輕的給她包紮好,承歡想起什麽似的笑道,“我小時候最愛亂跑,身上小傷不斷,每每都是母親先拿手帕給我包着再去上藥。你也是,等下一定記得塗藥,女孩子留疤可不好看。”
那丫頭眼中閃着淚花,看她一眼又很快的低下頭,“是。”
“夫人。”寒星半蹲着扶她起來,承歡的手放到她胳膊上,準備起身時卻不經意間看到那桌上整齊的一疊熟悉的物件,整個人瞬間都呆住了。
“這是什麽?”她喃喃的開口問。
小丫頭感到好奇,伸頭看了看,輕松道,“少奶奶,不過是風筝而已。”
是啊,風筝,黃色的貓兒形狀風筝。
“寒生,聽說你最近很忙,貿然叫你過來,沒有耽誤你的事情吧。”姚乾乾慈愛的開口。
“額娘折煞小婿了,本來就應該多來看望,還勞煩額娘主動,是寒生不孝。”
她押了口茶水,“好了,只要你和承歡好好的。這些都不重要。對了,你們最近怎麽樣,可好嗎?”
寒生露出不自在的神色,他道,“挺好的,就是承歡還在為喜言的事情悲傷,終日悶悶不樂,這樣對她的身體也有害。”
不提倒好,一提連姚乾乾的心也揪着了。喜言,多好的孩子,她沒能為她做什麽,連死因也沒能知曉。但她很快鎮定下來,她聽出來,因為此事,趙寒生心裏是有疙瘩的,他在抱怨承歡。
“寒生,你要理解承歡,喜言雖然跟她的時間不長,但兩人一向投緣,而且喜言又是她的陪嫁,自然是別人是不同的。”
“可是這個······”
“夫人,您瞧,我給您送什麽······”一陣歡快的聲音,卻是二姨娘,她一向沉穩,難得見她喜笑顏開的樣子,不過見到還有個趙寒生,臉色尴尬起來,“對不住,沒想到還有貴客,真是打擾了。”
姚乾乾對她招手,“無妨,寒生也不是外人,過來坐吧。”
“見過二姨娘。”趙寒生起身行禮道。
“果然是一表人才,咱們承歡的眼光不錯啊。”二姨娘連連贊嘆。
寒暄了一會,趙寒生起身告辭,其實姚乾乾要囑咐他的話還未說出口,二姨娘在場,也不方便說,只好等下次了。
而韓靜純卻一直盯着趙寒生的背影,直到那人消失不見,她皺着眉頭,咬了咬嘴唇,對姚乾乾開口,“夫人,有件事,我一定要和您說。”
作者有話要說: 快要完結了哦,在籌備新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