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失憶的帽子君

第35章 幻影第四

“你幹什麽？”

中原中也抱着枕頭坐在床上，挂着一言難盡的表情看着剛洗完澡的津島修治帶着一身的水汽爬上了床。

“睡覺啊。”津島修治用純良的語氣回答。

“……等等，為什麽要一起睡？！”

“這裏可是我的房間啊，我不睡這裏睡哪裏？”

……好像也是哦。

自覺占了人家的床的中原中也摸了摸鼻子，沒多大猶豫就直起身要下床：“那我去睡客廳沙發……”

然而津島修治卻一把拉住了赭發少年，将他壓在床上：“我又不介意和你用一張床啦，快睡快睡。”

“……可是我介意！！”

從小到大，除了修學旅行必要的合宿外，中原中也從來都是一個人自己睡的。如今枕邊突然多出來一個人，還是才認識了不到二十四小時且互相看不順眼的少年，怎麽想都會覺得十分、極其奇怪且不自在。

他寧可去客廳打地鋪都不大願意和其他人一起睡。

然而反對無效，津島修治強行用手臂環住中原中也的胸口不讓他起來。中原中也又不好真的像白天一樣用暴力把人家掀翻至床底下，只得安分地躺在床上，暫時打消了去客廳沙發睡的念頭。

熄燈後，耳邊只有安靜的呼吸聲起此彼伏，少年蓬松的黑發有幾根發梢蹭上了脖頸處，有些癢癢的。半小時後，估摸人家應該已經差不多睡着了的中原中也挪了挪身子，想要離得遠一些，悄悄地去客廳沙發上繼續睡。

然而津島修治仿佛有所感知一樣，在赭發少年剛動了一下時便低聲開口道：“不要動……”

他沒有睜開眼睛，卻更加抱緊了中原中也，頭抵在他的脖頸處拱了拱，整個人猶如沒有安全感的小孩子一樣，連語氣也是充滿了不安感。

中原中也神情一怔。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津島修治那麽……落寞的樣子。

說落寞也似乎不太恰當，但沒有了白天居高臨下或懶洋洋或欠扁的态度，津島修治周身真真确确散發着孤獨寂寥的氣質。此刻的他看起來就像是剝去了保護套外殼、露出了柔軟的內裏的貝殼，在這個夜晚裏難得有幾分真情流露。

“已經……很多年沒有睡過安穩覺了……”黑發少年喃喃低語道，聲音極輕，幾乎到了靠氣息發聲的程度，“沒有你果然就不行啊……中也……”

——“……對不起……”

這句話不知道是為什麽而說的，仿佛是壓在心底深處許多年未曾出口的心裏話，在此刻傾露了一角。

中原中也沉默良久，最終還是伸出手，輕輕地攬住了黑發少年瘦削的後背。

罷了，這次就放過他，勉強湊合一晚上吧。

津島修治體溫偏低，甚至低得有些不正常。中原中也半夜無數次被對方冰涼的手觸碰到皮膚而弄醒，想要遠離時卻又會被對方無意識地勾住衣角。

安靜狀态下的津島修治看起來比誰都要乖，他長得好，閉着眼的安靜睡顏更是極具殺傷力。中原中也忍不住在心裏想着，如果津島修治嘴不那麽欠扁的話，就沖着那張臉，他其實還是十分樂意與人家做朋友的。

一旦開口——行吧，那個混蛋全身上下就只有臉是唯一的優點了。

……

“我下次絕對不和你一起睡了。”

第二天，中原中也陰沉着一張臉咬牙切齒地說，眼底下青色清晰可見，顯然是整個晚上都沒怎麽睡好覺。

結果津島修治不但沒有愧疚之心反而惡人先告狀地嚷了起來，說中也半夜總是亂動好煩哦，睡相賊拉差勁。

中原中也顯然被津島修治的不要臉精神震撼到了，一時半會竟忘了氣得跳腳。十秒後，他憤怒地揪起了津島修治的衣領破口大罵：“我呸！！你放屁！！是誰半夜用胳膊把我壓得喘不過氣來！！！”

果然昨晚那副落寞的可憐模樣都是錯覺！！

一時心軟的後果就是被反咬一口，呸，他中原中也要是再被津島修治那混蛋鬼迷心竅他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燭臺切光忠顯然已經開始适應兩個少年之間的相處模式了，主人被這樣對待也沒有像第一次那樣急吼吼沖上去拔刀護主，而是敲了敲門，淡定道：“飯已經做好了，請兩位去客廳用餐。”

聽到這樣的話後中原中也迅速冷靜了下來，松開揪着津島修治衣領的手，低聲道謝。

吃過飯後，中原中也向燭臺切光忠鞠了個躬，對這兩天的照顧表示了感謝，未來有一天他一定會報答。而後才說自己要離開這裏去外界，歷練自己。

歷練是假，尋找回原來世界的線索才是真。不過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還是沒必要對這裏的人透露太多。

燭臺切光忠再次暗戳戳地瞟了一眼主人征求意見，得到點頭回應後才說：“你要出去嗎？可以是可以，但是流星街可不是說出去就能出去的地方。”

流星街中心地帶雖然幹淨整潔，可邊緣地帶卻是漫山遍野的垃圾山，最外圍還布置了一層數米高的電網，通的電量可至普通人于死地。

中原中也皺着眉頭問要如何才能離開這裏，得到了兩個回答。

其一，去向掌管流星街這一帶的長老會議提出申請，他們會有通往外界的特別通道，可以送人出去。其二，就是依靠自己的本事，徒步翻越那一座座腥臭的垃圾山并通過那個電網去往外界，期間還要提防半路可能會出現的無數偷襲者。

“前者就不用想了，據我所知，長老那邊近二十年沒有批準過任何人離開流星街的申請。”津島修治聳了聳肩，道出了這個無情的事實。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第二條路可選了。

中原中也望着延綿不斷仿佛沒有盡頭的垃圾山，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他雖然沒有潔癖，但也十分注重幹淨，每天晚上睡覺前必定會洗澡，最不能忍受自己沾上一身髒污而沒法清理幹淨。

而如今，為了能去往外界，他卻要越過那一座座垃圾山。

流星街太過封閉，居住在這裏的人每天都在為了生存而鬥争，為了一塊發黴的面包或一盒過期牛奶而與競争者血戰是常有的事情。

這裏沒有正常的社會秩序，流星街居民不知道什麽是正當工作、學習和勞動。對他們來說，腦子裏只有看中了什麽就可以搶，搶不過是自己實力不過關的典型強盜思維。

這樣的地方，是不可能會存在回原來世界的線索的。

中原中也需要擴大信息渠道，才能尋找線索。

為此，他必須要離開這裏。

只是——

“你這家夥為什麽要跟上來啊？！”中原中也扭頭朝身後正好奇地四處張望着的黑發少年怒吼，他原本只打算自己一個人離開的，卻沒想到那個人就如同牛皮糖一樣黏了上來，如影随形，甩都甩不掉。

“因為你需要我啊。”津島修治沒有任何猶豫地回答，仿佛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一樣。

中原中也：“哈？我需要你？？”

津島修治：“不信嗎？那麽，我問你幾個簡單的問題。”

中原中也：“說。”

津島修治：“第一，你有錢嗎？”

上來就是直擊靈魂的問題，中原中也卡殼了一會兒。他不信邪地摸了摸口袋，還真的連個一枚硬幣都沒摸出來。

根本不用得到回答就已經知道答案的津島修治輕蔑地冷笑一聲，說：“果真是蛞蝓腦袋啊，如果這是RPG探險游戲的話，中也只怕已經死在新手村裏了吧？”

“閉嘴！”中原中也惱羞成怒，“沒錢我還可以去賺……”

“那麽第二個問題就來了。”津島修治打斷了他的話，伸出第二個指頭晃了晃，“你有身份證嗎？”

中原中也：“…………”

“這世道，不論是坐車坐船還是坐飛艇，上學還是找工作，統統都——需要身份證的說！”津島修治用歡快的語氣說，甚至還加了個語氣詞尾音。

中原中也垂死掙紮：“我……我還可以偷渡，或者找不需要身份證的黑工……”

“第三個，”津島修治随手從地上撿起一張報紙在中原中也面前晃了晃，“你識字嗎？”

“哈？”中原中也難以理解地發出了一個音節，看津島修治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傻子一般，“廢話，當然是識字的啊……”

這樣斬釘截鐵的話語在看到報紙上的內容時戛然而止，中原中也不可思議地攥着報紙邊緣，瞪大了雙眼：“這是啥文字？！”

報紙上的文字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日文，而是由點、線和圓圈組成的圖案，就像是小孩子随手畫的創意圖案一樣，難以理解其含義。

“這就是通用語言對應的文字啊。”津島修治嘲諷地冷笑了一聲，“試想，一個沒錢、沒身份證還是個文盲的矮子，究竟是哪個人膽子會那麽大敢雇傭那種人？”

中原中也：“…………”

“所以，”津島修治仍然挂着那副微笑，眯起了好看的鳶色眼眸，“這次還要拒絕我的同行嗎？”

中原中也：“…………”

但好在津島修治沒有再繼續刺激他了，他走在前面，開口說了另一件事。

“不過巧了，不需要身份證、能提高身手還能賺很多錢的地方，我還真知道有一個。”

中原中也狐疑地盯着前面的人的背影：“真的？”

津島修治無辜聳肩：“當然，我還能騙你不成。”

中原中也憤怒地吐槽：“你騙我的次數還不少嗎！”

津島修治：“哎呀，逗自己的狗狗這種事，能叫騙嗎？”

津島修治得意洋洋而理直氣壯地說出這種話以後，便果斷地跳了一下，成功躲過了來自身後的一記掃堂腿，其躲避動作流暢得仿佛背後長了眼睛一樣。

“——你想死嗎！！”

“哈哈哈，真是個暴脾氣的小蛞蝓啊。不過抱歉啦，因為之前已經死過一次了，所以現在暫時還沒有想要死的想法呢。”

遲早有一天一定要把那個混賬大卸八塊。中原中也火冒三丈地在心裏想。

“所以，你說的那個地方，到底是什麽？”

不需要身份證、能提高身手還能賺很多錢，中原中也對這種地方有些感興趣。在找不到辦法回去的當下，賺錢确實是最要緊的事情，畢竟不可能一直蹭住別人家，也不可能真的去睡天橋下。

“這個呀，雖然那個死亡率高是高了一點，但對于小蛞蝓來說的話，恐怕是沒有什麽問題的吧。”津島修治聲音淡漠地回答，“那個地方，叫天空競技場。”

……

這個會泛着紅色邊緣的奇怪能力實在是很好用，中原中也第一次認識到這一點。

比如，在開路的方面。

這個能力不僅可以改變某個物體的重力狀态，還可以進行移動。中原中也只要觸摸一下地面，其能力就能通過地面傳導至垃圾山上的各個垃圾，将它們向兩邊分開，開辟出一條可通行的道路。

真是奇怪，雖然這個能力被激發還不到幾天，可中原中也卻莫名覺得這個能力已經陪伴了自己無數年，早已與自己與生俱來的本能融為一體。就連效果也是在開頭只試驗了幾次後便熟悉了起來，明白了真正的用途。

他曾問過津島修治這個能力是怎麽回事，那個黑發少年僅僅是打了個哈欠，沒精打采地敷衍了一句：“應該是念能力吧。”

“念能力？”中原中也匪夷所思地重複了一遍。

“據說在生死危機下就會有一定概率被激發，你的能力恐怕就是那個時候覺醒的吧。”

确實如此。中原中也皺着眉頭，自己的能力确實是在那個黑暗大陸裏一群雙尾蛇的鈴聲之下被迫激發的，之後他就失去了意識，醒來之後就已經有那種能力了，完全沒有任何獲得的實感。

他還想接着追問下去，然而對方卻擺了擺手，一副不願多說的模樣。

于是中原中也只好繼續開着路往前走。

反正以後搞清楚的機會多得是，不急于這一時。

兩人走了幾個小時，直到津島修治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語。

“來了。”

若擱別人身上只怕這會兒會覺得一頭霧水，然而中原中也卻在那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有人潛伏在暗處準備偷襲他們。

而且還不止一人。

也許是看那兩個少年身上幹淨整潔的模樣就起了歪心思想要進行打劫，又或者是有什麽別的目的，總之早在他們剛踏進垃圾堆穿行的時候，那些人就已經在暗中跟蹤了。

“真是麻煩……”中原中也蹙緊了眉頭，停下了腳步，屏氣凝神觀察着周圍的情況。

他自然是不怕那些所謂的跟蹤者的，如果只是為了搶劫那還好說，只要自己展現出比他們任何人都要強大的實力，那些人自然就會知難而退。但如果是那種單純地想取命的不逞之徒的話，就會比較麻煩一點了。

不過正好，這次可以試驗一下自己的新能力。

敵人比自己想象中來得要多，實力也麻煩得多，他們中有幾位是念能力者，也确确實實是懷着取人性命而來的。只不過，他們的目标不是中原中也，而是……

“——所以你這混賬招惹來的仇人為什麽會把我牽連進去啊？！”

一手刀劈暈了幾位實力最弱的偷襲者後，中原中也一邊躲避着剩下幾位念能力者的攻擊，一邊朝目前姑且算是同伴的津島修治怒吼。

然而把敵人吸引過來的罪魁禍首此刻就正悠閑地坐在岩石上觀戰，全程劃水不說，口中還時不時大喊“中也加油！幹掉他們！”的口號。

看到這一景象的中原中也頓時怒不可遏起來，一把揪住最近的敵人的衣領朝那個方向飛抛過去。

津島修治反應很快，一個跟頭翻過去穩當當地落在了一旁的地面上，而被抛過去的敵人就沒那麽好運了，額頭直直地撞上岩石上，當即口吐白沫昏死了過去。

“哇，太過分了吧中也，居然恩将仇報！”

“恩仇你個頭啊！你自己招惹的麻煩自己解決！”

一時疏忽，中原中也不慎被一個敵人抓住了空檔，一個帶有念力的拳頭狠狠地砸到了腹部上。中原中也條件反射幹嘔了幾下，旋即用更兇狠的踢擊擊中敵人的下巴，将敵人高大的身形輕而易舉地踢飛出去。

“那怎麽行。”津島修治看似真情實感地嘆息了一聲，“我可是很柔弱的，才不像某個暴力的小蛞蝓呢。”

“我他媽信了你的邪！！！”

如果津島修治真的像他那樣說的那麽柔弱，又怎麽可能會招惹來那一群實力強大的敵人？！

那個混賬以前是究竟幹了什麽人神共憤的事情才會讓那群人不要命地尋仇？

單純的體術已然無法擊退他們，中原中也全神貫注，開始運用自己的重力能力。他的能力發動需要直接接觸物體，方才的混戰中他早已接觸過所有敵人。

因此那瞬間，所有敵人都只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一沉，竟然跪在了地面上，動彈不得。

戰鬥結束，少年逆着光線俯視着冷汗涔涔的敵人們，飛揚的赭色發絲下是那張笑得恣意的面容。

他說：“你們有誰要與重力一戰麽？”

敵人全部被打敗後，接下來就是算賬的時間。

話說自己明明與他們無冤無仇，卻要因為那個混賬的緣故而受牽連被迫與之一戰，還挨了幾下攻擊，怎麽想都真的是超——級不爽。

要不是看在之前是津島修治救了自己的份上，別說那些敵人們，中原中也早就會第一個沖上去揍他了。

然而當中原中也轉過身後，眼前看到的景象令他臉色不自覺沉了下去，眼底一暗。

津島修治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拿出了槍，保險已經被拉上了，黑漆漆的槍洞正對着他。

“……你什麽意思？”中原中也沙啞着聲音詢問。心下一片木然冰涼，隐藏着連自己都無法察覺的被背叛時才會有的一絲受傷。

雖然口口聲聲讨厭津島修治甚至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塊，可其實中原中也早就把他當作了同伴。

否則的話，他也不會允許津島修治一路随行離開流星街了。半路面對敵人來襲時，哪怕其實與自己無關，他也依然會替津島修治打退所有人，扛下一切襲擊。

都是因為他相信津島修治，相信這個同伴不會背後放冷刀。

沒想到，他才打敗所有敵人，津島修治就要拿着槍指着他。

自己會被背叛嗎？自己會被殺掉嗎？

津島修治沒有說話，然而他的眼神卻讓中原中也愣在了原地，在槍洞面前甚至忘了躲避或者反擊。

那是一種……說是黑色都會覺得太過溫暖的形容，鳶色虹膜一片空洞，沒有反射出一絲光芒，仿佛有無盡的污濁漩渦在其間暗潮湧動，混沌遲滞。

突然，津島修治緩慢地勾出一絲細細的笑容，名為死亡的氣息在他身上纏繞着，令他看起來不像是個活人，倒像是有什麽執念而不得超生的厲鬼。

“抱歉，我可不是什麽好人呢，所以就拜托你下地獄吧。永別了……”

他扣動了扳機。

槍聲響起，周圍一切仿佛都靜止了，唯有被發射出的那顆子彈高速旋轉着，直朝中原中也而來，然後，險之又險地擦過了他的臉頰。

中原中也瞪大了眼睛。

直到有什麽溫熱的液體濺到了自己的臉頰與脖頸上，靜止的畫面才重新鮮活起來，中原中也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冒出了細細的冷汗，不知是因為津島修治那一瞬展露出的無形殺氣過于可怖，還是因為方才經歷的鬼門關，生與死就在一念之間。

他顫抖着伸手摸了一下臉頰上沾到的液體，視線在那瞬間模糊了一下，晃動的畫面裏只有紅與白相間的色塊，沾滿了手掌，濃重的血腥氣萦繞在鼻間，揮之不去。

那是血液、與腦漿。

中原中也遲緩而僵硬地扭過了頭，一具頭部破碎的屍體倒在地面上，手中還握着一把鋒利的刀。

自己居然一直沒有察覺到這個人的存在。如果津島修治沒有開槍的話，只怕他自己已經成為了刀下亡魂。

難道津島修治開槍不是為了殺掉他，而是……為了救他？

再一回頭，津島修治不知何時已經收回了槍，來到了他的面前。那副原本陰暗得猶如地獄惡鬼的神情已經消失不見，取代而之的是嫌棄的表情。

“中也太遜了吧，漏網之魚都沒發現嗎？”

然而這次的中原中也卻沒有像之前那樣跳腳反駁，他直愣愣地望着手中的血腥，大腦一片空白。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直面死亡。

盡管在這裏暫留的這幾天裏，中原中也在外面的垃圾山裏已經見到了不少混雜其中腐爛發臭的屍體，也親眼見識過鬥争的兩人中一方殺死另一方的情況，可這一切都與此時的情況不同。

有人在他面前，死去了。

與他直接有關。

津島修治第一次在他面前殺了人。

哦。仿佛卡住的齒輪重新轉動起來，遲鈍的大腦在此刻終于活動了起來，中原中也茫然地想起來了一件事實。津島修治是流星街的人，流星街的人沒有任何法律與道德的觀念，自然也不會受到那些理念的束縛，所以他會殺人也是正常的。

就算是這樣……就算是這樣。

中原中也的心中仍懷有原來世界的根本性規則，并堅定不移地踐行着。他不會也不打算讓自己被這裏同化，成為一個奪取他人性命也不會覺得有什麽問題的殺人犯。

有些原則，被打破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所以在剛才那群人襲擊他們的時候，哪怕面臨生命威脅，中原中也也僅僅只是打暈了他們，而沒有真正下死手。

看着已經陷入了沉默狀态的赭發少年，津島修治眼神暗了一暗，随後移開了目光。

“剛才死掉的那個人，我恰好認識。”他聲音輕緩地說，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他手上沾有十五條人命，過去曾強/奸過三名未滿十歲的幼女并将她們殘忍殺害。”

中原中也雙目微睜，擡頭看着突然開口解釋的黑發少年，聽過內容後一時啞口無言。

“中也。”津島修治突然低頭湊近了他的臉，這過分親密的距離令中原中也下意識地後退，又強行剎住了動作。

“如果有一天你會死亡，也只能是為了‘污濁’而死。”他宛如說着情人間的密語，聲音溫柔，但眼眸裏卻流轉着混沌暗潮，仿佛是能把一切光都吞噬殆盡的黑洞。

——“也就是，為了我而死。”

作者有話要說：  看過獵人的應該都知道，獵人裏面的文字和日文不一樣，但發音還是一樣的。

以及流星街的居民其實是沒有身份證這個東西的，甚至連社會存在證明也沒有，詳見流星街出身的幻影旅團。

但是啾也不知道這一點，所以就被噠宰忽悠住了。

唉這傻白甜，面對這個心髒的人以後要怎麽過啊，啧啧啧。

——

看評論有人說感覺中也一直被壓制得死死的，其實你們要考慮到一個因素，這裏的中也只有14歲，而他面對的卻是經歷了不知道多少事的黑泥首領宰，恢複記憶前的中也确實鬥不過首領宰啊hhhhh

一旦恢複了記憶的話……來讓我們為這個一直致力于作死的噠宰點根蠟燭吧。

——

3.

小狐貍很憋屈，它從來沒見過那麽難搞定的人！

可是那個人的資質絕對是頂級的，如果就這麽放棄了真的十分可惜。錢財與美色都不能留住人家，但沒關系，他們還有最大的殺手锏——

小狐貍：“您想知道您死後您身邊的人的現狀嗎？”

太宰：“哦？”

小狐貍：“我們有專用的時空儀器。”

太宰：“嗯？”

小狐貍：“可以讓您觀看那個世界的後續哦。”

太宰：“成交。”

此時的狐之助并不知道，它到底給自己挖下了怎樣的深淵大坑。

——

感謝醉紫竹殇小天使、桃花扇小天使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