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麻煩Ⅱ
屋外聲控燈閃起,不過一會兒,門外便傳來了鑰匙入孔的聲音。夜晚九點半,星雲遍天,窗外路燈的光線照進了屋子裏,少年坐在書桌前,手中拿着把五顏六色的黑筆,在作業本上唰唰寫着。
臺燈昏黃的光線打在少年柔和的面部上。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男孩,粉粉嫩嫩,白白淨淨的,嬰兒一般的皮膚,很招人疼。似乎是遇到了什麽難題,少年微微皺眉,手指轉到一旁,在草稿紙上寫下算式。
鬧鐘滴滴噠噠的響。
女人輕手輕腳地推開門,身姿高挺,背着公文包。她回過頭,率先看到的是屋子裏的一片漆黑,然後将目光往往落到了曾黎的房門前。
門下微微透出暖黃色的光來。
在那一刻,女人疲憊了一天的心情頓時便被纾解,吐出一口氣,走到少年房門口,敲了敲,問:“阿黎,還在寫作業嗎?”
曾黎才注意到女人回來,微微一怔後,應道:“嗯,馬上就寫好了。”
俞悠道:“要喝牛奶嗎?媽媽去給你泡吧。”
她正想離開,曾黎細微的聲音便飄了出來,“不用了。”
“已經泡好了。”曾黎的目光落在了已經空空如也了的牛奶杯上。
俞悠的話音裏頓時染上了歉意,說:“那你早點睡,作業做不完就不要寫了,早些休息。”
曾黎應了聲好。
俞悠看着始終對自己緊閉的房門,萬分無奈地嘆出口氣。
她已經有幾年沒有好好和兒子聊過天了。
自從和前夫離婚以後,她便不停奔波在職場上,俞悠當年認為這一切都是為了孩子好,為了給他更好的家庭條件,于是全身心投入工作。反而疏忽了對孩子的照顧。
甚至從前孩子在飽受欺淩,痛苦掙紮的時候,她還一無所知,反而和前夫争吵,疏忽大意,間接加劇了他的絕望,給予了他家庭上的壓力。俞悠知道,她不是個合格的母親。
她深深地遮住雙眼,疲憊地将公文包丢在沙發上,兩室一廳的小套間,是她最後的幸福。然而,就在俞悠正想回房洗澡時,身後傳來一聲響,曾黎的房門被打開了。
少年站在那,神情平淡,似乎又有些緊張,緊張?
他說:“媽,媽媽……江叔叔,你,你還有聯系麽?”
江年是俞悠曾經的追求者,不嫌棄她嫁過人,并願意跟她結婚。但後來因為俞悠放不下曾黎,始終對他心懷愧疚,便拒絕了江年的好意,兩人自此以後鮮少有聯系。
曾黎不知道大人之間的事,他默默地将紙條上面的那串電話號碼收好,放在口袋裏,随後迎着初陽起床穿衣。
哦對了,江年是個警察。
今天一早俞悠依舊早早就出門了,來不及吃飯,更來不及煮飯,曾黎在廚房圍着圍裙炒蛋時,蔣修宇敲響了曾家的門。
曾黎知道是他,說了句門沒有關,蔣修宇便打開了門,探進一顆腦袋來。
他看到在廚房裏辛勤勞作的曾黎愣了一下,“粉色小熊?”
曾黎正巧将煎蛋一翻,聞言動作過猛,被燙到一下,“嘶”了一聲。
他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道,“不……不是我的。是我媽媽買的。”
蔣修宇微微點頭,沒在意,表示理解。女性嘛,都比較有少女心一點,他媽一把年紀了還想和他爸去迪士尼當公主呢。
他有些眼饞旁邊已經切好的香腸和吐司面包,曾黎看出來,便叫他吃。
蔣修宇說了聲謝謝,邊吃邊說:“今天我奶奶去看我爺爺了,讓我到外面買飯,我還沒吃飯。你夠吃麽?”
曾黎将雞蛋翻到盤子裏,色澤正好,泛出金燦燦的誘惑來。
“夠的。”曾黎也拿起一雙筷子,将雞蛋切割開來,分給蔣修宇半塊,幫他放到吐司之中。
“味……味道怎麽樣?”曾黎咽下唾沫,看着蔣修宇,有些緊張。
這還是他第一次給外人吃。
蔣修宇,“挺好吃的。”
兩人一起進學校,進教學樓前,曾黎忽然叫住他。蔣修宇疑惑轉回目光,曾黎說放學想跟他借個電話。
蔣修宇說好,回高一上課去了。
曾黎說完謝謝,走上樓梯,好巧不巧的,撞上了個人。
那人正拐彎呢,猝不及防被一小矮子撞進胸膛,哎喲喂,他還沒叫疼呢,小矮子便率先擺出慌張的模樣,下意識後退幾步——操!要摔。
從這滾下去那得死人啊。
費立眼疾手快,伸手一撈,使勁把小矮子撈了過來,再次撞進了他的懷裏。
曾黎愣了一下。
他一邊想怎麽哪都能遇見費立呢,一邊又想,費立身上好香,淡淡的,像是陽光的味道。他還懵着,費立便毫不猶豫地将曾黎的腦袋掰起來,逼迫他看過來。
然後用手指彈了一下曾黎的額頭。
好疼——
“你不要命了啊?”
曾黎捂住額頭,從費立身上起來,就在上一秒,他還是一個抱着費立的姿勢呢,下巴貼在他身上,啊啊啊……曾黎不敢去看旁邊人的眼光,捂着額頭小聲說了句“對,對不起……”繞過費立便想走。
嘿,撞完人還想跑路?
費立伸手把他逮住,目光一掃,顧及身邊還有人,便以一個護犢子的姿态将曾黎往懷裏虛虛圈着,帶他往教室回走,在路上審問道,“曾黎,老子是揍你還是怎麽了?你至于看到我就吓成這樣麽?你知不知道我剛要說沒拿你,你就得從樓梯上摔下去摔死。”
曾黎嘴上說了句對不起,但內心想的卻是,其實我已經準備抓把手了……
“對不起對不起!你哪對不起我了?”費立牙癢癢,沒忍住拿手捏他臉。
媽的,還真挺嫩的。
費立想做很久的事終于得到滿足,心裏想着算了算了,再原諒小兔子一次吧,咳了聲,掩飾臉上的不對勁,說:“不許再說對不起啊,你怕我揍你是吧?我跟你說,你要是再和老子說對不起——”
費立拉長音調,這讓曾黎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老子就捏你臉捏到你哭!”費立說。
曾黎:“……”
好,好像還挺,挺恐怖的……
“對……”曾黎下意識又想說那三個字,但對上費立一下子變化了的眼神,趕忙開口,“哦,好……好的。”
費立看他好一會兒,突然慌張挪回視線,用手指撓了撓臉頰,聲音弱了下來,說:“別,別搞得好像我欺負你一樣啊。我不欺負小男生。”
曾黎偷偷瞄了費立一眼,便見費立眼神慌張地四處亂看,回過神來,覺得他又奇怪又好玩。
便沒忍住笑了一下。
費立正巧瞥到,下一刻曾黎還沒反應過來,便被費立推進了門裏,聽到費立說:“到,到了!你自己進去啊,韓東那幾個臭傻逼喊我下去呢,我走了啊!”
曾黎回頭,沒來得及看清費立的表情。他撓了撓腦袋,心說費立真的……很奇怪啊。曾黎低着頭,背着書包慢慢走了進去。
随着早自習的鈴聲響起,朗朗的讀書聲開始回蕩在整個校園裏。曾黎目光往旁邊空落落的座位一瞥,有些在意。不僅僅是費立,就連韓東也沒有在班上。
四處巡視的政治老師恰好看過來,曾黎匆忙收回視線,張開嘴,讀了跟沒讀一樣。但沒有人在意他,政治老師目光從費立和韓東的座位上一掃,眉頭微微皺起來,轉身出門,曾黎覺得她應該是去打程老師電話了。
果然沒過多久,程秋華來了,後面還跟着費立和韓東,費立吊兒郎當的在座位上坐下來,朝曾黎移過視線,曾黎登時收回目光,裝作在認真讀書的樣子。
費立用腳輕輕提了提曾黎的腳,說:“哎,你怎麽都不問問我幹什麽去了啊。”
曾黎裝作才注意到他的樣子,眼神往費立那看了一眼,說:“沒……沒興趣。”
“小兔子還會騙人?”費立啧了一聲,難得笑起來,笑容有些壞壞的,“那你剛我盯着我幹什麽?等哥等好久了吧?”
費立純粹一時興起,調侃曾黎一番。曾黎不看他,一本正經道,“你不是我哥。”
費立覺得他好玩,轉頭正視,把手往他的椅子上一搭,也不管其他人怎麽看,便說:“那我是你誰啊?小兔子?”
“哦。”費立想了想,故意說,“他們都說你是我媳婦兒,那我的确不是你哥。我是你老公啊。”
曾黎就連耳朵也都變得粉粉嫩嫩,支支吾吾沒說出一句話來,似乎是被費立的無恥震撼到了。
費立注意到曾黎耳朵的粉紅,覺得他好玩,對曾黎愈發喜愛。他以前調戲過的那些女生都沒曾黎可愛呢。
“好吧,我直接和你說吧。”費立往曾黎身上一倒,曾黎被他吓了一抖。
費立:“其實也沒什麽,那幾個臭傻逼內讧,非要老子下去才肯和平。都高中生了還搞小團體,賊幼稚。”
其實,你也挺幼稚的……曾黎在心裏偷偷說。
“哦……”曾黎應和着,說,“那你……可以起來嗎?”
軟軟糯糯的聲音響在頭頂,費立擡頭,與曾黎濕漉漉的雙眸對視。
簡直讓人忍不住想欺負欺負他。
“不可以。”費立說着,枕着曾黎的姿勢更大膽了。
曾黎覺得如果自己眼前有個鏡子,那他一定會在自己的臉上看到“QAQ”的表情。下課時間,不斷有人路過,但沒人注意到他們,費立在曾黎身上一直賴到上課,甚至舒服的睡着了。直到上課以後他醒來,曾黎才松了一口氣。
然後往旁邊挪了挪,離費立更遠了。
費立:“……”
放學時曾黎注意到蔣修宇的表情有些不對勁,有一回想開口,結果費立正巧抱着籃球和一群人路過,喊了曾黎一聲。
“多出來的一瓶,送你了。”費立随手把一瓶脈動丢給曾黎。
曾黎一愣,接過來,低聲說了句謝謝。
費立那幾個兄弟登時吹起口哨來,喊他“費立的小媳婦兒”,費立看曾黎耳根紅了,不樂意他們調戲曾黎,叫他們幾個滾滾滾,又注視着曾黎,對曾黎認真說了句:“下午上學我去找你,別走太快。”
他頓了頓,解釋道,“一起上學。”
說完,他便抱着籃球帶着一群兄弟離開了。
他們走後,蔣修宇終于開口了,“他以後也跟我們一起走?”
曾黎搞不懂費立的意思,想了想,“應該吧?”
總感覺會很熱鬧。
蔣修宇沒有多說什麽,他道,“曾黎,我伯伯剛給我班老師打電話,找我回家。你要去嗎?我原來的家。”
他說,“帶你打游戲。”
作者有話要說: 費大爺:小沒良心的,我對你那麽好,你一起上學不帶我??
感謝小天使們給我灌溉了營養液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abin 14瓶、知書 2瓶、飄在空中的祁雅蘊 1瓶、碎冰梅子湯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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