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嘭,嘭,嘭”木門被輕輕扣響三次,一位引氣期弟子的聲音自門外傳來:“韓師兄,有位長清宗的冬陽道友來找你,人這會兒在大廳候着。”
韓霁心中一喜,迅速開門向傳話的同門道謝後,奔向大廳。
半個月前,冬陽和韓霁聽從賀同光的建議自小竹鎮離開後便直接來到長清宗。二人本以為洗月宗修士還未到來,冬陽便想着去求師父出面先幫韓霁解決休憩之地。未曾想,其他四宗的部分參比修士來得很早,長清宗早已為其準備好洞府院落。韓霁有了歇腳之地,冬陽也不再擔憂,兩人回去後便開始養病療傷。
昨日,韓霁收到冬陽玉符留言,說想盡地主之誼帶他一覽太清山風景,韓霁卧床已久,如今有一個出門放風的機會,自然滿口答應。
看着腳下巍峨險峻的山巒在雲層下若隐若現,韓霁偶爾還是會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即便他上輩子所生活的現代早已有了飛機這樣的交通工具,他也曾在飛機上俯瞰山川大地。但這感覺是不一樣的,踩着自己的本命寶劍在山雲間穿梭,這是多少中二少年夢寐以求的場景啊!
此時他們腳下出現一座木質高樓,樓高數十丈,雕梁畫棟,偶有仙鶴自樓前飛過。
冬陽介紹道:“這便是我宗的主樓聞道樓,宗主平日裏便居于此處,這也是長老閣與宗主議事之所。”
“長老閣?”
“我宗長老閣由五到九位單數的元嬰道君組成,他們德高望重且修為深不可測,宗門大事由他們投票決定。”
韓霁在心中暗道,這個長老閣就是董事會啊,合着你家宗主就是個給董事們打工的丫鬟呗,好歹也是個元嬰道君,這波血虧啊。他忍不住問道:“宗主不參與決策嗎?”
“宗主雖不參與決策的投票,但是我們宗主具有一票否決權。”
哦,長老閣和宗主互相制肘,那用董事會與總經理來形容不太合适。
韓霁突然想起冬陽在小竹鎮時對賀同光做的自我介紹:“小陽,你當時對賀師叔說的‘法部’是什麽?”
冬陽帶着韓霁飛得跟高一些,只見八座小山峰拱衛主峰,冬陽指着周圍那些小山峰解釋道:“長清宗設有五部二堂,二堂則是講經堂與庶務堂,五部分別是法部、劍部、醫部、器部、陣部,五部二堂由宗主領導。”
韓霁略一思考,長清宗的講經堂類似于現代初等學校,負責入宗弟子的基礎教育;庶務堂大約就是行政部、財務部、資産管理處的混合體。至于五部類似于現代大學的不同窗院,不同部培養不同職業方向的修士。
“那第八座小山峰是做什麽的?”韓霁有些好奇。
“那裏便是賀師叔所在的刑罰堂,該堂直接對長老閣負責,司監察刑罰之職。”
“長清宗和洗月宗的組織架構差別挺大啊!”
“嗯?阿霁你又開始了,說這些奇奇怪怪的話。”
“小陽,我的意思是,我們宗門和你們宗門的構成差異很大。洗月宗以修士的種族劃分為四閣,人妖鬼魔,宗內事務由宗主和四位閣主共同決策。”
冬陽點頭以示同意:“洗月宗無論組織構成還是人員構成,都不同于五境其他仙門,長清宗內只有人族修士;不死城內只有鬼修,但這些鬼修生前可能是人族也可能是妖族;千雲谷則以魔修為主,偶有妖族;九山宗以妖族為主,偶有其他三族。崔洲道君能令各族修士和睦共處,真乃神人也,可惜……”
可惜崔洲死得太早了。韓霁在心裏默默把冬陽未說出口的話補上。
封妖之戰以前,四族彼此互相看不順眼,你歧視我,我看不上他,他看不起你。妖族挑起戰亂後,其他三組統一戰線達成聯盟。封妖之戰後,參與叛亂的妖族被困于大荒,其餘三族彼此維持微妙的平衡,支持人鬼魔三族的少部分妖族在五境內低調度日。
彼時人族大能崔洲與洗月泉畔創辦洗月宗,不論種族,不計出身,廣納天下修士,修行界一片嘩然。崔洲的名譽聲望以及人族頂尖的修為吸引了一衆修士前來投奔,崔洲創辦宗門的初衷自然是希望各族摒棄前嫌,但步子太大會扯着蛋,倘若參照其他宗門以修士職業劃分各部,讓各族修士同處一部難免會有諸多争端。
因此崔洲選擇曲線救國,以種族劃分四閣,四閣同屬一宗,他提倡各閣之間的修士跨閣交流,鼓勵不同種族修士婚嫁。崔洲經常舉辦各類講經論道、比武切磋的活動,要求宗內弟子必須跨閣組隊報名。按照崔洲徐徐圖之的做法,假以時日,至少在洗月宗內,四族總有真正和同為一家之日。而洗月宗這個試點的成功,便可以向五境證明四族能夠和睦共處。
可惜,洗月宗創辦不過十年,崔洲便因進階失敗身死道消,至死未能見到五境四族和平共處。
不過嘛,這些事情也不是我們這些底層小修士需要在意的。韓霁自我安慰道,随後岔開話題:“小陽,五宗大比馬上到了,你害怕嗎?”
冬陽一臉困惑:“為何要害怕?”
韓霁打從心裏羨慕冬陽這樣的大心髒選手:“不是說比武臺上生死不論的嗎?搞不好就死在裏頭了啊!”
冬陽一下子笑開,拍拍韓霁的肩膀:“阿霁,比武環節每人需要參與三十場比賽,我們兩個最多能贏一半,這樣的積分絕對進不了前一百,我們這種位次的比賽相對來說比較輕松,可能受傷,但絕不至于危及性命,不用緊張。”
“啊?”對自己和其他參賽選手的實力一無所知的韓霁有些詫異。
冬陽看他這副樣子,猜到他并未做過詳的細賽前信息搜集,于是将自己搜集的信息徐徐道來:“五宗大比的參賽者是築基期修士,目的是鍛煉我們這些年輕修士,同時也讓我們結交自己的人脈。但築基修士之間的差距其實是很大的,築基未超過五年的修士算是大比裏實力較弱的選手,譬如你我,我們主要是來攢經驗以為下一屆比試做準備。那些能夠熬過比武環節甚至最終在榜單上取得名次的修士大多築基二十年以上,有些甚至已經到了結丹的邊緣,我們目前同這樣的選手還差得遠。所以你不必擔心會碰到遠超自己實力的對手。”
韓霁放下心來,原來我就是個一輪游選手啊,但我擔心個屁啊?!
其實倒不是韓霁偷懶不做準備,原主韓霁性格孤僻甚少與同門來往,此次前往長清宗也是獨自一人早早出發,因此在外遇險時未能及時求助于宗門以致于橫死。韓霁自原主的身體重生醒來人已經在榆城,傷勢甫一痊愈便看到梁家的求助任務,小竹鎮風波平息後便馬不停蹄趕往長清宗修養。住在長清宗提供給洗月宗的院落裏,他也不敢多跟同門交流防止露餡,所以才會對比賽産生錯誤認知。
冬陽看着他:“阿霁,你可願在比武論道結束後,報名做秘境試煉的義工協助各位考官?”
韓霁在校時一直熱心公益活動,如今聽見冬陽的提議,想到自己最多三天便會被淘汰,如果在第二輪的秘境試煉裏擔當志願者了解這個環節,一來可以幫助他人,二來也可以積攢經驗,三來還有一點點義工的補助,覺得這個想法甚好,兩人便約好一同報名。
長清宗,刑罰堂,距離五宗大比還有兩日。
“賀師叔,不好啦!不死城的選手和千雲谷的選手又又又打起來了!”引氣期的弟子一邊奔跑一邊大吼。
屋內其餘同僚們會心一笑,孟海吉拍了下賀同光的肩膀:“老賀,你也忒衰了。”
負責調解五宗弟子糾紛的賀同光無奈苦笑一聲,輕輕拍掉孟海吉的手,和同僚們打好招呼,跟着門口的引氣期弟子迅速離開。
一個時辰後,口幹舌燥的賀同光拖着疲憊的步伐回到刑罰堂為五宗大比臨時設立的“五宗事務司”,連飲三碗茶水後吐出一口長氣。
話痨孟海吉忍不住講道:“這屆選手不行啊,脾氣這麽爆啊?”
已經處理了三次類似事故的賀同光無話可說。其實每一次沖突的□□都是其中某族修士諷刺他族,被對方知道後找上門來,少年人血氣方剛,口水仗非常容易升級為群體打架鬥毆。
賀同光整理好這次調解的文書記錄,問身旁的話痨同僚:“我打算向堂主建議,對參與打架鬥毆的選手予以扣分處罰,你覺得怎麽樣?”
孟海吉摸着下巴上不存在的胡須,裝作一副老學究的模樣:“可以啊,前四屆五宗大比時,四族修士雖然也互相看不順眼,但好歹還收斂點,賽前打架鬥毆的情況沒現在這麽多啊,該好好管管他們。”
得到同僚的認可後,賀同光将建議書寫下來,孟海吉也幫他一起斟詞酌句。
一個時辰後,初稿已經完成,此時只需再潤色即可,二人開始閑聊。
賀同光:“我昨日看望阿臨和年雲時,他倆還說要來幫忙。”
孟海吉一臉饒了我吧的神情:“這兩位祖宗喲,好不容易被救回來了,就不知道好好躺着享享福麽?”
“可查清那幾個妖族的身份了?”
孟海吉面色晦暗:“是封妖之戰時投靠了人族的妖族,但封妖之戰後因為人鬼魔三族的仇視,日子過得并不如意,最後在小陽山一帶為禍一方百姓。阿臨和年雲偶然途徑小陽山,不忍當地凡人受苦所以出手。”
提起傷重的友人,兩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不知不覺,月亮從柳梢爬向屋頂,清輝鋪滿整座小院,透過木窗,灑進屋內。一陣清風拂過,窗外的屋檐下張師妹系着的風鈴此刻發出清脆聲響悅耳動聽。
被樂聲吸引的賀同光下意識望向窗外,只見一位高大的白衣修士站在樓外,一動不動地望着自己的方向,也不知他站了多久。賀同光望着他的臉,整個人怔住。
一旁的孟海吉發現賀同光沒接自己的話,偏頭看向他:“老賀,你覺得這個改法不妥當嗎?”發現青衣同僚呆呆地看向窗外,孟海吉一臉疑惑地順着賀同光的視線看過去,窗外是一位面生的俊美修士。孟海吉以為對方也是來投訴的,心裏雖然叫苦臉上卻是一派笑意:“這位道友,請先進屋來。道友請放心,你遇到的麻煩我們一定給你解決。”
孟海吉忍不住在心裏給自己鼓掌,聽聽我這真誠的語氣,瞧瞧我這真摯的神情,山下醉仙樓的店小二都沒我優秀。
白衣修士一臉玩味地看着緊挨着賀同光的孟海吉,語氣十分誠懇:“郁某确實遇到一些麻煩,不知賀道友可願幫忙解決?”
嗯?長清宗吃瓜第一人孟海吉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他挑眉看向老友。
孟海吉還未開口,賀同光卻已起身,一臉歉意:“海吉,今日多謝你相助,剩下的事情我自己處理便可,明日請你吃酒。”青衣修士的耳朵染上可疑的紅暈,“我去幫這位洗月宗的道友解決問題,海吉,我先走了。”
望着二人離去的背影,孟海吉忍不住啧啧稱奇:“喲,老賀這是有情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