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長清宗,刑罰堂,青松院。
賀同光倒了一杯茶,放在郁曠面前,他此刻內心翻湧有無數話想要同眼前人講,最終開始時卻問的是:“郁道友,可查清宋姑娘被擄走的真相了?”
郁曠垂眸搖頭:“曹家的養子盧子禾是擄走懷瑾的兇手,但現在線索卻斷了。不死城前任首富盧丞死後,他的僅存的兒子盧子禾便被曹鑫收養。盧子禾自幼與曹家兄弟一起長大,他容貌昳麗且極其善撩撥之術,曹家的兩個兒子被他迷得神魂颠倒,曹鑫因此厭惡這個義子。盧子禾為讨曹鑫歡心,四處搜集進階突破之法。在尋得妖丹煉化之法後,便開始四處捕捉妖修。但他之前尋到的那些妖修血統普通,煉化出的妖丹品階不如人意,他便一直希望能尋到大妖後裔。因為我的疏忽,懷瑾被他們擄去。盧子禾将懷瑾交給曹承澤,曹承澤通過隐氣陣法在自己的院落裏藏匿了懷瑾,打算等曹鑫回到曹府後再想辦法煉化妖丹。後來此事敗露,鬼策隊抓捕盧子禾歸案,你離開不死城的那日,有人從地牢裏劫走了盧子禾。”
“對于劫獄者,可有什麽頭緒?”
“多虧了譚道君對氣息波動極為敏銳,他認為劫走盧子禾者是一位大妖,目前還未能查清這位大妖的身份。”
聽到這裏賀同光皺眉:“那可有查清盧子禾的妖丹煉化之法的來源?”
郁曠苦笑搖頭:“盧子禾做事很缜密,基本沒有留下痕跡。賀師兄你和我想到一起了,妖丹煉化之法或許是一個突破口。”
“賀師兄”三個字讓賀同光失神。
望着神色有異的賀同光,郁曠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叫了對方什麽。
兩人相顧無言,空氣中彌漫着令人窘迫的氣息。
“封妖之戰中,妖族大多都站在了人族的對立面,只有少數妖族前期中立,後期倒向人族,而這部分妖族在叛亂被平息後依舊能夠繼續在五境內生活,其中的強者加入了北境九山宗,修為一般者則四海為家成為散修。盧子禾得到妖丹煉化秘法後,能夠捕捉到的妖族就是這些曾支持過人鬼魔的妖族中的弱者。而救走盧子禾的妖族能得到元嬰道君的認可,不太可能是五境內的妖族散修。”
“所以賀道友覺得盧子禾事件的幕後操縱者可能出自九山宗?”
“賀道友”三個字讓賀同光心頭一滞,他望向郁曠,對方卻避開了他的視線。賀同光心中嘆息一聲,答道:“我确實有此猜想。封妖之戰後,實力強橫的大妖基本都被困在大荒。五境內實力超群又可自由活動的妖修最有可能的來源,就是九山宗。”
“九山宗。”郁曠低頭喃喃自語,随後擡頭看向賀同光,“賀道友,還有一件事我覺得也應該告知于你,冬昭死了。”
“什麽?”
“我在小竹鎮留有眼線,對方傳信說冬昭死于梁安墓前,心脈俱碎。現場極為幹淨,他們未能發現任何有用的線索。”
關于“盧子禾背後可能存在九山宗的妖修推波助瀾”這一推測事關重大,兩人商議後決定将此反饋給自家師長,借由長輩向上反饋。至于上面怎麽看待這些事件,不是他們可以控制的。
“賀道友,天色已晚。郁某不叨擾了,告辭。”
察覺到對方的氣息徹底消失後,賀同光輕輕吐出一口氣,緩緩平複自己過快的心跳聲。
五宗大比共分為兩輪,第一輪比武論道,第二輪秘境試煉,每屆五宗大比共有一千名弟子參賽。
比武論道顧名思義,參賽者通過鬥法一較高下,此輪賽程共持續七天,前五天為比武環節,形式為積分賽,勝利計兩分,平局計零分,失敗扣一分,棄賽扣兩分。比賽第一日的對手由抽簽随機決定,自第二日開始,每一日根據前一日的總積分排名進行分組匹配,參賽選手的對手會從排在自己前、後十位的選手中随機産生。所有參賽者均需參加三十輪比賽,最終總積分排名前一百名者進入論道環節。
第六到第七天進行論道,此環節不論輸贏,提倡修士積極交流,可以講經論道,也可以進行點到即止的比武切磋,旨在通過五宗大比為五境內的年輕修士提供交流學習的機會與平臺。
百位優勝修士休息三日後,将會進入秘境開始為期十天的秘境試煉。秘境內共有五十枚昆侖石符,隐藏于秘境的各個角落,得到石符者視為通過試煉,通過試煉者即可得到玄階丹藥一瓶,中品靈石十枚。擁有石符數目最多的前十位參賽者還會另外獲得五宗共同提供的功法、法器、丹藥等豐厚獎勵。
比武論道的第三日,長清宗演武場。
第一日的比賽得心應手,第二日的比賽捉襟見肘,第三日的比賽累得像狗。此刻的韓霁剛剛比完第三日的第五場比賽,前兩日的比賽十勝兩負,今日的比賽一勝兩負兩平,擂臺上的韓霁非常想哭,車輪戰在生理和心理上帶給他的折磨是雙重的。
連輸三場後,韓霁擂臺周圍的觀衆稀稀落落所剩無幾。
沒有人期待我的比賽啊。诶,畢竟我是個平平無奇的選手,觀衆肯定只想看精彩的高手對決,誰會想浪費時間看一個戰五渣的魚塘局啊,觀衆的時間也很寶貴啊。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可我為什麽還是會難過呢?
今日的最後一位對手走上擂臺,看着手持紅纓長|槍的黑衣少年,韓霁睜大了雙眼。
對面的冬陽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阿霁,請多指教,我很期待和你的比試。”
诶?也會有人對我這樣平平無奇的人抱有期待嗎?韓霁回想起自己短暫的上一世,成績中等偏上,性格既不張揚也不活潑,雖然不害怕與人交流但也從未主動試圖和他人建立聯系,畢業求職最大的優勢是性別,工作績效也并不出色。無意間救助了落水兒童,卻溺水而亡,醒來變成了五境洗月宗的修士。
我這樣的人竟然可以得到一位天才的期待嗎?韓霁既忐忑又期待即将拉開帷幕的比試。
裁判一聲令下,冬陽與韓霁相互行禮。
冬陽周身閃爍着火系靈氣紅色的光芒,他将手中的紅纓長|槍挑出一朵槍花,迅速刺向韓霁,韓霁以手中長劍格擋,躲過這一擊。
或許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上一世的韓霁因水而亡,這一世的他卻是水系修士。最初進行功法修煉時,韓霁一直非常抗拒,被水系靈氣包裹住全身的感覺總讓他回想起溺水的恐懼感,昏黃的河水漫過頭頂,遮蓋藍天白雲,肺部随時要炸裂,口鼻內湧入的河水讓他失去了呼救的能力,最終他沉入泥沙之下,永遠閉上了雙眼。
說來好笑,幫他戰勝恐懼感的人,是梁螢。當時失去理智的厲鬼梁螢即将殺死護在冬昭身旁的梁家護衛,凡人的恐懼與勇敢激勵了韓霁,他第一次沒有抗拒自己的屬性,在水系靈氣的保護下,他打跑了厲鬼。
火系的長|槍與水系的利劍撞擊在一起,伴随“滋滋”的聲響,一大片水蒸氣爆開。
冬陽握槍的手微微顫抖,韓霁的力量在他之上,每次撞擊都讓冬陽産生一種自己會被擊飛擂臺的錯覺。水系天然克制火系,冬陽刺出去的每一槍如同刺進一團泥淖之中,但他卻越戰越勇,手中的長|槍舞出了殘影。
冬陽在長清宗的築基修士中十分出名,人送外號“拼命十七郎”,所謂十七是指他曾在一天之內參與十七場比武,其體力之強悍,鬥志之昂揚,毅力之堅定,讓人不得不心生敬佩。
冬陽能夠在十五歲時築基成功,倚靠的絕不僅僅是驕人的天資,他見過皓月當空的演武場,見過晨光熹微的演武場;他見過烈日炎炎的演武場,也見過白雪紛飛的演武場;他見過人聲鼎沸的演武場,也見過人煙稀疏的演武場。
韓霁看見站在自己對面的黑衣少年因為興奮而擴張的瞳孔,忍不住在內心感嘆,他到底是個什麽怪物啊?
臺下逐漸彙聚起觀衆,有大膽女修為冬陽大聲喝彩“十七郎加油啊!”伴随這位勇士的吶喊,周圍的女修開始竊竊私語。
“什麽,他就是拼命十七郎?”
“長得太可愛了吧!”
“年紀雖小卻實力強橫,我宗居然還有這樣優秀的師弟嗎?是我孤陋寡聞了。”
“喂,你們克制一下好嗎?這是比賽!”只見一位黃衣男修大聲斥責。
“那你講點厲害的,讓我們開開眼啊”
被怼的黃衣男修從未一次接收到這麽多女修的目光,只能硬着頭皮上:“咳,比鬥至今,那藍衣修士以防守為主,被冬陽追得滿擂臺跑,疲于奔命。再看看他的勝率,十一勝四負兩平;而冬陽的勝率,十三勝四負兩平。藍衣修士勝率略遜于冬陽,此番比試他的輸面更大。”
黃衣男修此番洋洋灑灑一大段,話語有理有據,身旁幾個年紀稍小的修士忍不住點頭,得到周圍人的認同,黃衣修士面上得意。
擂臺上,藍衣青年伸手将握住劍刃,鮮血順着劍身緩緩滑下,劍身嗡鳴,包裹在劍身周圍的藍色靈氣變得愈發純粹明亮。
韓霁握緊手中長劍向冬陽刺去,冬陽且戰且退,兩人的身影遍布擂臺上的每一個角落。
突然,冬陽發現一股巨大的吸力禁锢住自己使自己無法動彈,他低頭赫然發現,不知何時,舞臺上出現一個陣法,如今的他便被困在陣法中央。
冬陽有些懊惱,我怎麽忘了阿霁長于陣法,在小竹鎮他還指導過我啊。
黑衣少年氣鼓鼓地擡頭,卻見對面的韓霁笑容腼腆羞澀:“小陽,承讓了。”
被打臉的黃衣修士滿面通紅,悄然離開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