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發現喬少主跟那個黑衣修士要打起來, 酒樓的店小二連忙跑去找東家,沒有再管門口的小乞丐。
那個小乞丐還愣在那裏,睜着一雙大眼睛看着酒樓裏,看着何漠溫柔地将那個白衣美人護在身後,聽着周圍人對那個美人的驚嘆,然後低下了頭。
鞋子破了一個洞,露出一個小腳丫。他動了動腳丫,還是沒舍得離開。
然後就被一股靈力震了出去,渾身疼痛地倒在大街上。周圍的人對于這家格外熱鬧的酒樓, 隔三差五地出現這樣的情況,早已習以為常,紛紛離開, 以免受到波及,沒人去管跌倒在地的小乞丐。
等到小乞丐好不容易爬起來, 發現酒樓中已經沒有人了。他茫然地站在那裏,看着人來人往。
這是上千界, 他應該是無比熟悉的,可是他熟悉的地方太少了。
他糾結了一會兒,鼓起勇氣,走到一個看起來和善的姑娘面前,“請問……”
“啊!你走開!”
那個姑娘花容失色, 受到驚吓,一下把小乞丐又推到地上。
“淡若姑娘,你沒事吧。”一個年輕的修士連忙走到那位姑娘面前安慰她。
“滾開, 你不知道你自己長成什麽樣嗎?長成這樣就不要出來,沖撞了貴人怎麽辦!”穿着相同衣服的另一個男修士,滿臉鄙夷地要趕走小乞丐。
周圍圍過來幾個看熱鬧的人,好奇地盯着小乞丐瞧。
“臉上那兩道疤也太恐怖了吧。”
“那麽大的劍痕啊,在那樣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上……”
“唉,也是可憐,一看就是窮人家的孩子,如果有錢,很多仙藥都可以治好吧。”
“什麽窮人家,看他的穿着,就是個小乞丐吧。”
小乞丐抓着衣角,向後移了一下,有些瑟縮,低下頭,不敢擡起來。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場景。
那個少女感覺到小乞丐的害怕,看到周圍越來越多的人,有些不忍地開口,“抱歉,我只是沒做好心理準備,突然看到你的……”
她的話沒說完,那個小乞丐就爬起來,一瘸一瘸地跑走了。他再也不敢去問別人,只能跟着人流走,邊走邊悄悄聽着周圍人的話語,推測着路線。
好在太和殿和太宇殿是三千界最高的存在,也是外界人最想去看看的地方,小乞丐在天黑之前就找到了。
太和殿一如既往威嚴,門口執崗的人都是三千界數得着的家族的子弟。而不遠處的太宇殿卻門可羅雀,緊閉大門,無人進出。
小乞丐在太宇殿對面找了一個地方坐下,有些茫然地看着太宇殿前人來人往。
“這個太宇殿是?”
“太宇殿據說是上古饕餮之前居住的地方。”
“上古饕餮!原來他在三千界呀。”
“是啊,他與三千界的天帝簽訂了契約,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反抗天帝,因弑主而被天道消亡了。現在觀湮和饕餮都成了上千界的禁忌。”
“……”
一時間,幾人唏噓不已,世間可以有好多天帝一般的一方之主,上古饕餮卻世間罕有。世間沒什麽能消滅饕餮,沒想到他簽訂了契約。
幾人惋惜不已,沒有發現路邊有一個小乞丐,縮着身子,抱住雙膝,将頭埋起來,發出小聲嗚咽。
直到夜幕降臨,小乞丐才擡起頭來,他雙手支地,想要起來,感覺到手下一片柔軟。
是一套柔軟的衣服,還有一個面具,以及一個儲物袋。
小乞丐驚訝了一瞬間,摸了摸衣服,拿起儲物袋。儲物袋是打開的,沒有結界限制,裏面有很多套衣服和靈石以及一些吃食。他有些疑惑,最終還是抱起了衣服和儲物袋。
他走了很久,才找到一個安靜的湖,将身上的衣服換下。那身衣服其實用料極其講究,還刻有繁複的陣法,是一件難得的法衣,只是不知道被什麽割裂損壞了。
小乞丐換下那套衣服後,沒舍得扔,跑到湖邊,認認真真地把它洗幹淨,然後生火,在火堆旁架起來烤幹。
他似乎從來沒做過這些事,等到終于洗好、生好火,把衣服架起來,已經累得坐在地上氣喘籲籲了。
這時候,旁邊的草叢突然動了動,小乞丐立馬坐直身體,渾身緊繃,警惕起來。這個地方人少,如果遇到什麽猛獸,他現在這個身體,也不知道能不能堅持下去。
一陣窸窸窣窣之後,草叢中露出一個小腦袋,竟然是金猊獸……
小乞丐放下心來,坐在那裏盯着金猊獸,看他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而金猊獸也盯着眼前這個人,有些疑惑。他跑到小乞丐面前,靠近他的腿,用力嗅了嗅,覺得更加疑惑了。
這個人身上,有一絲絲極為淺淡的熟悉氣息,淺淡到若有若無,時有時無。如果不是因為它天生感官敏銳,又正好在附近,根本不會發現這絲氣息。
怎麽說,他也是大荒兇獸的後代,金猊獸得意的想,世間再也沒人能比他的鼻子更敏銳了,什麽氣息都逃不掉他的鼻子。
不,還有籬然比它敏感,金猊獸耷拉着腦袋,有些垂頭喪氣。
等等!這個氣息!金猊獸又湊到小乞丐身邊聞了聞,看着火光下,有些面目可怖的少年,震驚道:“籬然?你是籬然!”
一開始他只覺得熟悉,又因為太淺淡,沒猜到會是籬然。因為籬然是上古饕餮,天然地帶有令人恐怖臣服的氣息。這個氣息不是屬于上古饕餮的氣息,而是獨屬于籬然的,是它的好朋友籬然,讓它喜歡的氣息。
“不是,我不是!我是百裏微。”小乞丐突然轉過身,低下頭,極力否認。
金猊獸從來沒見過籬然這麽大聲地說話,一時有些糾結,它貼近少年後背,蹭了蹭。然後跑到少年面前,有些委屈。
“你就是籬然,你為什麽不承認。你好久不來找我,我去找你,他們都說找不到你了。再後來,他們說你死了。”
金猊獸跳起來,氣憤又委屈,“我不相信,你是上古饕餮,怎麽會死。怎麽可能出一個簡單任務就死了呢,我們明明說好,等你任務回來,我就帶你去偷陳元白最新的小黃書的。我把那些說你死了的人揍了一頓,就來上千界找你啦。”
“我找了好久好久,久到就要相信了。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你,你為什麽不承認!”
小乞丐還是低着頭,金猊獸伸出一只爪子,拽了拽他的褲腳。
“金猊獸。”小乞丐低着頭,聲音啞啞的,“我什麽都沒有了,阿爹不在了,天帝恨我,我沒有修為了,我成醜八怪了,不美了,我、我也不敢找阿漠了。”
小乞丐眼睛濕潤,無助又傷心,“我不忠不孝,活該失去一切。”
“才不是!籬然最好了。”金猊獸揮揮手,“我也什麽都沒有,我也長得醜,我以前天天擔心你嫌棄我醜,你看我多醜。”
金猊獸露出參差不齊的一口獠牙,正如籬然第一次在歷練之地見到的樣子,醜得不忍直視。小乞丐終于笑了起來,他向金猊獸伸出雙手,金猊獸開心地跳入他的懷裏。
“籬然,你還有我。我還有修為,你想做什麽,我都會陪着你保護你的。”
“你不回聶光派了嗎?”
“聶光派沒有籬然。聶光派可以沒有我,但是籬然需要我。”金猊獸開心地蹭蹭籬然,那種被籬然所需要的感覺讓它幸福地冒泡泡。以前它總想着找什麽給籬然,可是籬然好像什麽都不缺,現在它終于可以為籬然做些事了,還可以霸占着籬然。
“籬然,你想去哪兒?”
“我要報仇。”籬然摸着懷裏的金猊獸,盯着眼前跳躍的火光,堅定道。
金猊獸:……籬然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為你阿爹報仇嗎?”
“為百裏微。還有阿爹……”。他現在不知道該如何定義阿爹的仇恨。弑主被消亡看起來和天帝無關,可是,是什麽逼着阿爹弑主,是自己嗎?是天帝嗎?
籬然有些痛苦地閉上眼,他不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明明、明明當時阿爹看起來是妥協了。
“百裏微?你剛才說你是百裏微。是你現在用的這具身體嗎?百裏家族,好像是世間十大家族之一。”
籬然點點頭,他知道那很難,他首先要恢複自己的修為,徐徐圖之。可是,不管多難,他都要為百裏微報仇。
天光微亮,上千界傳送點處,走來一個帶着面具的白衣少年,他懷裏抱着一個長相兇狠的靈寵,微微低着頭。
籬然在那裏站了許久,也沒決定自己要去哪裏。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再待在上千界。
“這麽多人,都是去褚芝地的吧。”
“是啊,阖山宗百年大招,正好三千界出世,按照阖山宗的規矩,為了迎接三千界,今年肯定會多招些弟子的,誰不想去碰碰運氣。”
阖山宗?籬然站在那裏聽着周圍人的議論。他記得審禦說過,阖山宗是長羽長老當時所在的門派,按照審禦的說法,那應該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宗派。
想到長羽長老,籬然神色黯然。長羽長老也喜歡美人,他現在這個樣子,連長老也會皺眉厭棄吧。就像當時金猊獸說的,長羽長老嫌棄它長得醜,總是欺負它。
不知道長羽長老他現在怎麽樣了。
“小兄弟,你想好要去哪兒了嗎?”傳送點的夥計催促道。
“褚芝地。”籬然最終下了決定,将靈石交給夥計。
褚芝地作為世間四大瑰寶之地,最為出名的就是阖山宗。作為褚芝地的代表,阖山宗占地極廣,門內門外共有數千人之多,是天下第一大宗。宗門招收弟子本來就百裏挑一,條件極為嚴苛,再加上百年才招收一次,能進入阖山宗,就是實力的證明。
這些都是籬然在路上聽到的,這個時候他才知道長羽長老本該是多麽驚才絕豔的人物,在這樣嚴苛的條件下,長羽長老八歲就進入阖山宗了。
“籬然,這個給你。”阖山宗外面的一條河邊,等到籬然生好火,金猊獸舉起一朵花,遞給籬然。
在月光的照耀下,那朵花細長的花瓣閃出瑩瑩光澤,光華外溢,正是九轉花。
是籬然當時送給金猊獸的那朵九轉花。
發現籬然只是看着,沒有接過去,金猊獸說道:“九轉花是提升靈根的,吃了它,能幫助你進入阖山宗。”
“可是,這是我送給你的。”百年已過,金猊獸竟然還保存着,這說明它是非常珍惜的,現在自己怎麽能拿回來。
“以後等到籬然進入阖山宗,再送給我更多禮物,好不好?”金猊獸又向前推了推,“你不要為百裏微報仇了嗎?”
籬然接過九轉花,摸摸金猊獸,眼睛彎彎地保證:“嗯,我以後會送你更多的禮物。謝謝你,金猊獸。”
金猊獸蹭蹭籬然的手,也笑起來,雖然笑得不是很好看,也讓籬然心裏暖暖的。
他喜歡金猊獸。
正在一人一獸溫馨互動的時候,有幾個人朝他們這邊走過來。這兩天來阖山宗的人太多了,阖山宗附近本來能居住的客棧就少,好在本來他們修士也不在乎這些,随便找一個地方,借助法寶就可以很好地度過一夜。
籬然帶上面具,擡頭看向過來的幾人,三個男修士和兩個女修士,其中有兩個男修士和一個女修士竟然是他見過的。是在上千界的時候問路的時候見到的,不過顯然他們已經認不出換了一身衣服,又帶上面具的自己了。
“噗,小朋友,你也是來參加阖山宗入門測試的嗎?你才剛築基啊。”其中一個黑衣男修士看到籬然就笑了起來。
金猊獸發出一聲吼叫,巨大的身軀跳到籬然面前,面目猙獰地盯着前面的幾人。
“啊!”那個女修士又被吓了一跳,躲到一個男修士身後。
那個男修士收起臉上的笑,看着這個瞬間由小變大的兇獸,神色嚴肅。
“抱歉,我們無意冒犯,只是想在附近留宿一晚。”一個身穿青衣的男修士打破了莫名對立起來的氣氛,視線在籬然身上的白衣上飄過,笑得更加真誠。
“請便。”
籬然摸摸金猊獸,隐蔽地将九轉花塞進嘴巴裏。
“好濃郁的靈氣!”那個黑衣男修士,好奇地向籬然的方向打量,被青衣修士拍了一巴掌,打斷他不禮貌的探視。
他們找了一個離籬然比較遠的地方,甩出一座小樓閣。那個青衣修士本想來試試邀那個少年一起,卻發現他已經枕着兇獸軟軟的肚皮,背對着他們睡下了。
青衣修士又仔細瞧了一眼籬然身上的衣服,有些疑惑地皺起眉頭。
等到那個修士離開後,籬然一直睜着的眼睛才閉上,他摸着衣袖,也同樣疑惑。這身衣服和儲物袋是誰給自己的?今天那個修士不經意地掃向自己衣服的視線,帶着驚訝和疑惑,是不是這衣服代表了什麽身份?
很多事是他不知道的,很多疑問,他的面前還有太多未知,這些只有他自己去慢慢面對、去解開。籬然摸了摸金猊獸柔軟的毛發,金猊獸用尾巴将籬然圍起來。
沒事的,籬然告訴自己,眼神堅定。過去的黑暗不要再想,未來的未知也不要畏怯。
別怕。
作者有話要說: 籬然傷心地低下頭:我變成了醜八怪,不美了。
大佬1:誰敢說我兒媳醜。
大佬2:誰敢說我兒子醜。
大佬3:誰敢說我徒弟醜。
求生欲超強的世人:……籬然天下第一美!